“哼,难不成本宫还能让你一家老小饿死不成?”李成秀冷哼。
“自然,自然,谁人不知道太子妃娘娘菩萨心肠?”陈少安一记马屁奉上,说:“微臣不愿与娘娘交易,只因为学问是天下之最纯洁之物,微臣献出粮食是因为那是微臣的本份。”说着整了整衣衫,郑而重之地朝李成秀一拜,言道:“微臣想拜请娘娘收下微臣这个学生弟子,不为别的,只为学问,臣愿按礼奉上‘六礼’,只为学问。”
陈少安好一通篇大义,听得李成秀频频撇嘴:“搞什么嘛,整得我好小人样!”眼珠子一转,又笑了:“好,我就收下他为学生,到时候我小人,他也是小人的学生……”
“还请娘娘莫要嫌弃微臣遇笨!”陈少安恭敬地言道。
“收你不成问题,不过,本太子妃收学生可跟别人不一样。”李成秀漫不经心地说。
“请娘娘说来,微臣愿闻其详。”陈少安恭敬地道。
李成秀说:“别的夫子收学生要的是‘六礼’,但是本宫收学生要的是七……八,九,对,本宫收学生要的是‘九礼’。嘎嘎嘎,就是‘九礼’,本宫贵为太子妃,当然‘九礼’才配得上!”
九礼……
就在刚才李成秀“逼要束修”的时候,陈少安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们这位太子妃殿下可能与他们平时看到的不太一样,但不有想到会这么的“不一样”!居然破坏“圣门规矩”,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陈少安不是腐儒,但他也有不可触碰的底线。六礼,是圣人订的规矩!
此时此刻,陈少安很想拂袖而去,不拜这个老师了!但是,想了想李成秀那套惊天地泣鬼神的神算本事,他又生生地忍住了这个冲动。
运了运气,陈少安问李成秀:“敢问娘娘哪‘九礼’?”
“那‘六礼’还是按你们的来,只另增三礼。”李成秀说:“第一礼,本宫要你把赈灾的事办漂亮了!第二礼,本宫要你把赈灾的事办漂亮!第三礼……”
听得李成秀连说了两礼都是要他好好工作,陈少安自动认为第三礼也定是勉励他好好工作的,于是便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太子妃虽然有些活泼,但到底是心性纯良的。
但是,陈少安的笑容刚展开,就听得李成秀又道:“第三礼是……,话说你很不知礼数啊,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来东宫见本宫了,居然回回都不带手礼!所以,本宫的第二礼是,你以后每次见本宫都必须带手礼。最好是金子或银子,珠宝什么的也可以,我不挑的。多多少少我没不给你定要求,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陈少安风中凌乱了,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喂,喂,你在听没有?”李成秀不满意陈少安呆愣的表现,道:“这就是我另加的‘三礼’,你必须都得办到,少一条,本宫都不依,在传你的神通大学问里头扣除!”
扣,扣除……
这便是忧国忧民,生就一副慈悲之心的太子妃?真的是太子妃?莫不是被人冒充的?
陈少安很希望眼前的这位太子妃是被别人冒充的,但,很显然这并不能成为事实。
很痛恨李成秀提的最后一“礼”,但在李成秀将“几何”神通给他小露一手后,陈少安决定痛忍!
当前两桩大事,赈灾、游幸洛阳,到现在计划已经完成,预算已经核对无误,剩下的就不关李成秀的事了。——就是关她事她也不理!哼!干什么呢?把她当老黄牛啊?什么事都找她,又不给奖金!
没错,重点是没有给奖金!
不仅没奖金,还把工资等级给降了。
所以,李成秀又懈怠了。
无论多努力地工作,用度却是遭来一次又一次的削减……
不仅如此,还经常倒贴。
前儿李成秀又去了一趟坍塌在,看望了一下逃难来京的灾民,李成秀又破财了,贴出去了一千贯的慰问金……
所以,真的不能怪李成秀积极性低的!
这次李成秀又是和荥阳公主一起去的南城,还是荥阳公主提议去了。因着不想麻烦,所以李成秀来了个微服私访,很不巧,她又在大安坊看到了那个奇怪的乞丐。
自上次去城南看到那个乞丐,还有方谕后武旦派人多方追查,找到了李成秀说的那个乞丐,却一直未查出他的主家,只大概可以猜到定是长安城中的显贵,不是皇亲贵戚就是哪个门阀世家。至于那个方谕,更是如泥牛入海,人间蒸发了一般。
最近关于“三日出赤主显圣”的传言已经愈来愈盛,就连宫中的宫女和太监都有耳闻了。只是“英灵不灭紫微归”变了,变成了“白帝子灭紫微归”。传言,刘邦送民夫到咸阳,遇路大白蟒刘邦将其斩之,其白蟒便是白帝之子,而刘邦就是赤帝之子,有天子之命数,所以才能杀得白帝之子。李成秀猜测,传的这谶言里所说的“白帝子灭”应该指的就是皇帝死,皇帝死了,那个紫微星的新皇帝赤主便可以得归正位。
李成秀终于明白,为何皇帝总是关在三清殿不出门了,原来是怕死!
今天又碰到了那个乞丐,大妞悄悄地缀了上去,却是跟丢了,可能是大妞惊动了对方。
回来跟武旦说了,武旦的眉头皱成一团,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李成秀决定还是学皇帝,老老实实地窝在宫里,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
虽然有操不完的心事,但李成秀还是一夜好眠,若不是窗台外的那只叽叽喳喳欢叫个不停的小鸟,李成秀可能还会赖一阵。——好些天都没有这样舒服地一觉睡到大天亮了,万恶的皇帝,万恶的武旦!统者阶级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打着哈欠地起身,披了件薄裳下地,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吓得那叫嚷半天的鸟儿扑愣愣地飞到了阶下的树冠上去了。
“叫你叫,吓不死你!”李成秀哈哈大笑。这是她每一必做的功课,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看到美好的事物,然后大笑两声,将还没有随睡眠消散的头一天劳累所致的郁气都笑出去……就算是没有美好的事物也没有关系,对着镜子笑就可以了。——这副身体长得是倾国倾城,花容月貌,可谓之这世上最好之事物……之第二。
没错,很没出息的“第二”,虽然潜力很可观,但到目前为止,李成秀的美貌还没有超过武旦!
那个硫酸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为什么总是想不起来?
朝阳从树顶洒下,在地上映上点点的斑驳,一滴清液从树梢上滴落下来,叮咚一声落到了树下的小水潭里。一阵微风吹过,那叮咚声不停地响起,此起彼复。
“下雨了?”李成秀惊喜地道。
“是。”宫女玲儿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将李成秀旁边的几扇窗户都打开,笑着说:“昨儿半夜下了一场,天快亮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刚才才停住,想是知道太子妃醒了?”
“就你嘴儿巧,拿话来哄我!”李成秀笑嗔着。
正洗漱着,有人来禀:“小帝姬来了。”
武旦将菩萨奴从杨氏那边接了过来,说是要自己带在身边,其实还是扔给了李成秀,李成秀也只好带着她。
不管大人如何,小孩子总是无辜的,更何况虽然小有龌龊,但总的来说杨氏也没有和李成秀闹太大的不愉快。再加上小丫头实在是太可爱了,长得漂亮不说性子又乖巧,一见面便软糯糯地唤李成秀一声“母亲”……大家都知道的,李成秀向来对萌物无能。
说来也是诸天神佛显灵,杨氏那般养菩萨奴,这小丫头居然没有长歪,性子好得不得了,一见她李成秀便圣母得不要不要的!
不一会儿就听见菩萨奴银铃般的笑声从外面传来,跑到院子里撒欢儿去了。
听这笑声,多好听啊,比刚才被李成秀惊走的那鸟儿的声音还要好听一百倍。
等到李成秀洗梳好,就有宫女去找菩萨奴,却是一去不回。叫了宫女去看一看,说是小妞儿在外头玩疯了不愿意回来,问了舒服她的宫人,说是她已经用了早膳也就不再管她。
如今东宫的吃食可比以前大不一样,是李成秀喜欢的粥和包子,还有好些样的小菜。比起以前的大鱼大肉,这是很简单的了,除了吃得好还博了“节俭”的美名。
“母亲。”李成秀这边刚把碗筷放下,那边菩萨奴便跑回来了,兜了一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物什。
“是什么?”李成秀好奇地问菩萨奴,菩萨奴只抿着嘴笑着摇头,却不开口回答。李成秀也不好勉强她,问她:“今儿想去哪里玩?”
“泛舟,泛舟!”菩萨奴欢快地叫着。
李成秀虽然爱与菩萨奴玩,可她实在是太忙了,就算是挤出时间陪她时间也不会太长。菩萨奴虽然只有两岁,却也是懂得许多了,一听李成秀主动问“去哪里玩?”便知道李成秀今天有大把的时间陪她,顿时提出了老大的要求。
“好,咱们就去泛舟。”李成秀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
既是要陪小丫头好好地玩玩,那便去玩痛快了,西池子里虽然也可以泛舟,却是只有两三亩,玩不痛快。
“不如我们去太液池!”李成秀提议道,底下的宫女太监们自然说好,李成秀便叫他们去准备。
正要拿这事逗逗菩萨奴,却是一转头小丫头又不见了踪影,侧耳细听似乎在屋外玩。
收拾停当,下头人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好,便要开始起身去大明宫了。
行至屋檐下,有宫女捧来出行穿的靴子,李成秀伸脚进去,只感觉里头有石子,皱了皱眉头将脚缩了回来。拿起靴子一倒,只听得哗啦啦地一阵声响,无数只蜗牛从天而降……
“啊!”旁边的六生忽地一声惊呼,转头一瞧,只见她高抬着脚,脚上黏黏糊糊地挂了一袜子,有黏液还有壳……
李成秀无语地问捂着嘴偷笑不已的小菩萨奴:“是你干的?”
菩萨奴缩在奶母胳肢窝里咯咯地直笑,感觉很好玩似的。
“娘娘……”倒是其奶母呐呐的一副闯了大祸的模样。
摆了摆手,止住了奶母的话头,李成秀招来菩萨奴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菩萨奴却是咯咯笑着不回答,急得那奶母额头直冒冷汗。
伸手在菩萨奴额头弹了一指头,李成秀装着生气的样子说:“把六生姑姑的鞋袜弄脏了,我罚你去替她拿一双干净的鞋袜来。”
“不,不必,哪里敢劳烦小帝姬。”六生诚惶诚恐地道。
“怎么就不敢?谁叫她恶作剧,整人?”李成秀笑道。
菩萨奴似乎不排斥为别人服务做事,咯咯笑着跑开了去,不一会儿就拿了干净的鞋袜回来,献宝似地在李成秀的面前走过,然后捧到了六生的面前,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六姑姑。”
六生心头惊惶得不行,都不知道该怎么伸手了。
接过了菩萨奴拿过来的鞋袜,却是傻了眼,一双鞋,两只袜竟是四各花色……这怎么穿?
“怎么不提醒小帝姬?”李成秀责怪跟菩萨奴一起去找鞋袜的宫女,宫女冤枉道:“是小姬帝要这样的,奴婢们劝过了,没有。”
这小丫头竟还是个犟种?
“菩萨奴过母亲这里来。”李成秀朝菩萨奴招手,菩萨奴乖巧地依了过来,李成秀便跟她说鞋子和袜子的事,必须要成双成对,菩萨奴却道:“好看,漂亮!”不是无理取闹,这孩子真的是觉得那样穿漂亮,并且除了鞋袜连六生臂弯里的披帛她都有另选。是一条五色丝线织就的云天霞蔚,与她身上的那条烟云霞的衣裙色调截然相反……
真不愿意打击这个孩子,但是,看着她因兴奋变得晶亮的大眼睛,李成秀只剩下无力的呻吟。——“萌宠无能症”又发作了,这病到底怎么治啊?
有些同情六生,却无力为她做些什么,李成秀感觉好抱歉。
在这个年头,奴婢根本就算不得人,只不过是一个物件,纵使李成秀待六生他们亲厚,但六生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从骨子里就低人一等。纵使主子的行为很不可理喻,他们也无力反抗。
不见半分屈辱,六生欢欢喜喜地换上了这些“非主流”的东西。
李成秀真佩服六生的气度,要她早就气得拍死小妞儿的屁股蛋子了!
但神奇的是,那些风格迥异的鞋袜和披帛穿上身竟是非常地好看,披着彩霞和青云,脚踏五色百草花,六生端的成了刚从天际落地的仙女。六生自己不觉得,可大家伙儿都看着呢,忙推了她到镜前自观,六生喜得脸上都染上了红晕。
“小丫头鬼机灵。”李成秀刮了下菩萨奴的鼻尖:“可惜生错了时代,如若说不定又是一代服装设计的大师。”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要不等你长大些,我就在长安城帮你开一个服装店?让你引领咱们大周的时尚潮流?”
“潮流,潮流!”小丫头欢呼着,也不知道她到底懂没懂。
看着小丫头懵懵懂懂的模样,李成秀不由得摇了摇头,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就目前而言小丫头是武旦唯一的子嗣,若是武旦将来登了基,又一直没有儿子……就算是以后他生了儿子,小丫头也极有可能被立为皇太女的。——毕竟她现在是由李成秀亲自鞠养,古人极讲规矩的,尊卑分明,菩萨奴是李成秀亲自鞠养,纵使不是嫡女,也比别的庶出尊贵。当然,这得要李成秀也没有生育。不过这一担心完全是多余,李成秀肯定是不会和武旦有孩子的,她没有那么重的口味!
很显然,小丫头也很满意自己的搭配,围着六生咯咯笑着不停地围着圈儿,一口一声“六姑姑”地叫得六生心里软了又软,禁不住蹲下身子抱着她走了一路。
这丫头,不仅没有长歪,心眼儿还挺多!如果不要时不时地再场恶作剧,那就更可爱了。
从太极宫到大明宫,且得有些路要行,从兴安门出去,走左银台门进大明宫,一进宫门往东走便是麟德殿,麟德殿再往东便是太液池。
李成秀向来都不喜欢张扬,所以一行两主前后也不过二十个随扈,一路行来即不鸣锣又不响鞭,菩萨奴银铃般的笑声除外,真的是静悄悄的。
在麟德殿以北便是大明宫的三清殿了,听说皇帝已经从太极宫的三清殿搬到了这里,李成秀在考虑要不要去见一见他老人家。
“母亲,母亲!”菩萨奴正高兴着,突然发现母亲不开心的样子,顿时也不开心了,扭着小身板儿就要往李成秀的身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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