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成秀一怔。
武旦的脸越发地红了:“其实皇上是一个络腮胡子,可是皇后不喜欢,于是皇上便将胡须留成了现在的模样……荥阳公主不喜欢男人留胡子,所以齐家姑父便从来没有留过胡须。你是喜欢留胡须的男人?还是不留胡须的男人?喜欢什么样的胡须?”
在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李成秀只觉得武旦的那两只眼就是两朵盛开的桃花,后来她又觉得它们是两颗世上最漂亮的宝石,再到深陷朝局的武旦时又觉得它们是两汪幽潭。而现在,李成秀却又觉得它们是两团火,两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它明亮,它炙热,它热烈,都快把她给融化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把李成秀给融化了。
等李成秀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贴着一个人,他的脸和自己的紧紧地贴在一起,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他肌肤处传导过来的他的体温,还有那只属于男人的气息。至于唇上的柔情,已然不能用言语可以表述了。
“阿秀……”许久之后,武旦终于放开了李成秀的唇,他将额头顶着李成秀的,刚才还燃烧着热烈火焰的眼睛又化成了两朵娇妍的桃花。“真好!有你真好。”
李成秀只觉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却是心里还保持着一丝清明:“这时候好,以后也就未必了。”
“怎么会。”武旦捧着李成秀的后脑,又将脸贴上了李成秀的脸颊,轻轻地磨蹭:“我们会好一辈子的,就像皇上和皇后一样。”
“他们很好吗?”李成秀笑道。
“当然。”武旦十分神往地说:“皇帝终爱了皇后一辈子……你知道吗?要不是皇后行事失当,惹得皇帝跟她堵气,说不定还没有我呢!”
“哦?还有这回事?”李成秀的好奇心倒是被惹起来了,追问武旦是怎么一回事,武旦娓娓地道来。
先帝末年,原定的太子暴卒,顿时惹得朝野动荡,就像康熙末年的“九龙夺嫡”一样,一幕幕的宫廷阴谋随即展开,朝臣们纷纷给自己找后路,你一群我一伙地分起党派来。其实当今皇帝并不十分惹人注止,却是也有人将宝押在他身上。
因为民间传言,说是当时还是五皇子妃的皇后善妒,所以致使五皇子子嗣不顺。于是,便有那些机灵的在民间寻了美人献于五皇子。当然,既然是机灵的,那么献美也献得极有水准的。
一招“英雄救美”使得皇帝和武旦的生母丽妃相识了,皇帝看丽妃孤苦无处安生,于是便将她安置在别院。刚开始是真的没有什么,皇帝是真的想做好人好事来着,只是架不住有心人撺掇啊。有一天定中儿让皇后知道了,当然,皇后知道的肯定不只是皇帝做好人好事这一点,她知道的除了皇帝做好人做好事,还有做了些别的,比如说与这个被救的女子谈诗论赋啦,把酒共欢喜,琴瑟相喝啦……
这种情况,是个女人都会吃醋的!
皇后发疯了,完全不听皇帝的解释,气得皇帝吐血。
把皇帝给气得狠了,于是他便与那位被他所救的女子假戏真作了。
为了气皇后,皇帝刻意与武旦的生母做出副恩爱的模样,皇后也是奇葩,转头又弄了些美女来给皇帝享用,以此来气他。皇帝更奇葩,他竟接受了皇后的安排,天天跟皇后弄来的美女恩爱来恩爱去,弄出了一大堆的孩子……
而武旦,便是这两口子堵气所得的产物!
“i服了he!”李成秀扶额呻吟。
“我们会比他们还好的。”武旦轻轻地啄了一下李成秀的嘴唇,愉悦无比地说。
“得了吧,咱们还是别学他们了!”李成秀当即打断:“那有意思吗?为了气对方就去找别人,为了气对方就给对方塞女人……那有意思吗?我才不要那样过一辈子呢!”
“那你想怎么过?”武旦轻笑着问。
“当然是,好好地过啊!”李成秀怔愣着回答。
“比如说呢?”武旦对李成秀的回答并不满意,追问道。
想了想,李成秀认真地回答:“比如说一人一世一双人,婚姻要彼此忠诚,不仅是口头上的要达到精神层面,而且不仅仅只是精神上忠诚,肉体上也必须忠诚……你想想,两个人又没有感情,只是为了欲而欲,多恶心啊!”
恶心?
武旦一怔,顺着李成秀的思路一想,竟然,还真的觉得恶心。
“还有呢?”武旦再问。
“还有就是要坦诚。”李成秀说:“其实恋人关系是很脆弱的,它只是人的感观引起的荷尔蒙的变化,保质期很短,据研究好像只有一年多不到两年。但是婚姻却是一辈子的事,那么问题就来了。在两个人的爱情结束后,这漫长的岁月该怎么办呢?这个时候,爱情便会淡化,转变成友情,亲情。在这转变的过程中夫妻间的关系十分地微妙,稍一不注意便会崩塌。这时候,就需要夫妻间精心地经营了,这其中坦诚最为重要。夫妻间彼此可以有小秘密,但绝对不能涉及原则性的。所谓的原则性的,便是忠诚,对彼此的忠诚,肉体上,精神上。如果某一方出现了这方面的问题,必须及时地制止自己,而且向对方坦诚。这个时候,被坦诚的一方不能只一味的责难,还该给予对方帮助。”
武旦紧紧地盯着李成秀的眼睛,凝视了许久许久,最后轻轻地,却是郑重无比地应了一声:“好!”
一声“好”短促而轻盈,却似那窖藏千年的老酒让人迷醉。
说完了好,武旦还似盖章一般在李成秀的嘴上使劲地吮了一口,然后揉了揉她的脸颊,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耳朵里回荡着武旦的笑声,李成秀呆呆地不知所以。
天气一天天地转冷了,李成秀的身体却是一天好过一天,待她可以坚持坐上半个时辰后武旦便开始带着他去上朝。李成秀坐在小喜改良过几次的轮椅,由武旦亲自推着进了大殿。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李成秀的脑海里依旧还能清晰地记得她第一次被武旦推着上朝时大臣们的模样,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模样,真的是呆透了!
在今年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地的时候,李成秀终于可以自己撑着站起身来了,她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窗边,望着从天上飘飘荡荡落下的雪花,她还调皮地将手伸出窗外,让雪花落在她的手上。感受着那冰雪带来的寒意,李成秀的心里却是满是灿烂。
武旦,就是她春天的太阳。
一只喜鹊停落在庭院中的海棠树上,叽叽喳喳地叫过不停,李成秀也冲它喳喳地叫了两声,惹得香巧背过身不停地抖动着肩头。只是,那喜鹊叫了两声后一个跟头就栽下树来。
“它怎么了?”李成秀让小喜去看看。
小喜小跑着过去,捡起了那只喜鹊,只见得喜鹊瑟瑟发抖,像是得了感冒的样子。
“快扔了它!”李成秀惊呼:“不,用火烧,烧了它!”
众人惊呆了,不知道李成秀为何要这样对待这个可怜的小鸟,刚刚一人一鸟明明玩得还挺好的。
“这是禽流感,要是人传染上是会死的!”李成秀大声地喊着。
听得李成秀说要死人,小喜啪地一下就将喜鹊扔到了地上,然后又连忙捡起来。
武旦又发脾气了,闹得很凶,魏老宦都拦不住悄悄地派了人来请李成秀。
小喜听李成秀的话去把喜鹊烧了,并将李成秀的好意发扬光大,传谕各宫勒令宫人不许食用冻伤、冻死的鸟兽。
“鸟都给冻死了,也不知道城里的百姓如何了!”李成秀有些担忧地望着南方,洛阳城的百姓都住在朱雀桥南。
“叫钱庸过来。”想了想,李成秀吩咐道。
李成秀到底没有处置钱庸,她觉得比起替原主报仇他有更大的用处。钱庸也自知罪孽深重,自回到洛阳后便一直潜心医学,不问世事。
钱庸很快便被传来了,李成秀把喜鹊地事跟他说了,他愣了愣道:“倒是没有听说过飞禽也会得风寒……不过,家禽倒是常见。都是禽,想来道理是通的。”
“天下刚经历动荡,此时正值百姓修养生息的时候,朝廷更该注意。”李成秀说:“一会儿去尚书省问一问,他们有什么安排的。”
“娘娘有安排,何不直接下旨意?”钱庸不解道。
李成秀说:“天下这么大,光靠一两个人哪里管得过来?还是需要群策群力的。”
“娘娘说得极是。”钱庸赶忙道。
钱庸告辞,连忙去了尚书省,下午便由政令下来,由户部领衔筹措房屋和粮食安置无居所的流民,再由钱庸带上一帮子太医去给流民看病,发现得风寒者马上隔离治疗。
但是,李成秀想到的时候还是迟了,数日后传来了有大批流民病死的消息。
☆、第291章:
死了很多的人!
这真是一件令人痛心棘手的事,不是荆棘打错了字,真的是“痛心棘手”。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具尸体,当然令人痛心,棘手,是因为这是一场瘟病,来势汹的疫情掠得有些人野心又起,流言在朝野之中开始漫延。
流言中说,今次这场大雪带来的瘟疫,便是武旦平叛杀孽造得太重造到了老天的惩罚,觉得武旦应该上疏罪己。刚开始还只是说武旦该承认错误,后来有人越说越大胆,开始直言让武旦还政于皇帝。
想武旦是怎么坐上摄政太子这个位置的?那是国破山河碎的时候,是他出来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然后被众文武大臣共同推举上去的!现在,只是出了一场小小的瘟疫,他们又说要他下来!
简直是一群无耻的小人!
武旦怒不可竭,将刚进上来的瓷器砸了一地。
“惹你生气的又不是这些瓷器,你砸它们做什么?”李成秀一边捡着瓷片,一边道:“这回砸了,还得重新上,传出去他们又要说你奢靡,何苦来哉!”
武旦喘着粗气,沉沉地坐在了榻上生着闷气。
李成秀轻手轻脚地将瓷片放在一边,挨着武旦坐了下来:“生什么气嘛!坐在你这个位置上,有什么气好生的嘛!”
“我怎么能不生气!”武旦恼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怎么不可以这样?”李成秀说:“死了人是事实,总得有人承担责任!皇帝现在退居了二线不管事了,他们赖不到皇帝头上,当然得赖到你的头上。”
“所以我才生气啊!”武旦恨道。
李成秀却说:“要我我才不生气呢!”
“你不生气?”武旦的语气一挑,斜眼看着李成秀,好似在说:“就你这小脾气,还会不生气?”
“我真不生气!”李成秀郑重地说,武旦当然不信,于是李成秀便道:“他们赖你头上,你不知道赖他们头上啊!”
“赖到他们头上?”武旦怔了怔,没有明白李成秀的意思。
“是啊,赖到他们头上。”李成秀说:“老百姓有一句话,意思是县官不如现管。你是主理朝政的,但是具体办事的却是他们。用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那便是他们是你的脚和手,眼和口,出现了这么大的灾情他们没有看到,没有告诉你,还没有伸出手去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不怪他们怪谁?”
听得李成秀的话,武旦的眼睛嗖地就是一亮,却是随即又是一暗,叹道:“可是他们扯到了天谴!”
“天谴就天谴呗!”李成秀无所谓地道:“现在是他们与你共治天下,就是天谴也是一起谴。他们想干嘛?让你上疏罪己是吗?那好啊!那就罪己,大家一起罪,嗯,比如说弄个跪罚之类的!”
“跪罚?”武旦的嘴角抽了抽,他感觉李成秀是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果不其然,当武旦把李成秀出的主意跟幕僚们一说,幕僚们大呼“妙哉!”然后又将其延伸。
也不知道是武旦刻意安排,还是事情已经酝酿到时候了,第二天早朝上便有官员直接上疏武旦,让武旦罪己。一番唇枪舌剑后,武旦败落同意罪己,但是朝臣们也没有跑脱,得和武旦一起去罪己。
皇亲国戚,文武大臣,数百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仙居殿,仙居殿虽然大却也容不下这许多人,于是只好区别对待了。品阶高的,爵位高的就进殿里罚跪,品阶和爵位次等的就在外面廊下发罚,最低阶品的便在院中罚跪。数百人跪着,委实壮观得很呢。
武旦现在的幕僚班子是以柳杨、龚四五和齐泰为首,这三主儿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更何况,这次本就是要给朝臣们一些颜色,他们又如何不搞事?
柳、龚、齐三货凑在一起商量,决定悄悄给武旦及支持武旦的人送吃的,那些闹得凶的别说吃的,水都是冰水。大冷的天,跪在冰天雪地里,喝得还是冷水!虽然这些人个个披着狐裘大氅,穿得兽皮羽衣,到这会儿却也个个都是透心凉。刚刚只跪了小半天,院中雪地里那些身体较差的便倒下了三四个。
“拖下去,拖下去!”魏老宦招呼着侍卫将冻晕了的官员拖出了仙居殿,然后扔到了洛西门外,命其家属抬回去。
也是巧了,当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是以,等得天亮的时候,院子雪地里几乎没人了。一个个的全都给撂倒了,没有撂倒的见了这架式也自个儿把自个儿撂倒了。
等得第二天夜幕降临的时候,跪在廊下的也倒下了一半。
“太子,你要做什么?”御史台的御史王圭愤然地冲武旦喊道:“你这是在虐杀大臣!”
武旦抬了抬眼皮,没有吭声,因为不需要他说话,自有人替他讨公道:“王大人请慎言!什么虐杀大臣,那些人都是遭到了天谴!”
“你……”王圭一滞,险险地把那一句“什么天谴,他们是被冻坏的”咽在了肚子里。这话可不能说,如果那些大臣是被冻病了,那那些死了的百姓呢?若是也是冻死的,他们逼着太子来“罪己”岂不是错了?
“好了,都别说了。”武旦悠然道:“既是罪己自罚,该要诚心悔过,如此方能感动天地。为了我们曾经犯下的罪孽,诸位,咱们共勉吧!”
共勉个屁,他一个人偷偷地吃东西,还塞了装了热水的羊皮囊在怀里,连垫在膝盖下的垫子也都安了放了热炭的炉子!
这一次罪己自罚,一共时长五天,到最后还能勉强支撑着的官员不到五分之一。据说,冻晕过去拖回家死了的就有二十几个!武旦,这次算是大开杀戒了。
听得回报,李成秀心里打了一个哆嗦,但很快在又镇定下来,他也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
但是没有过多久,又出事了。
魏老宦偷偷地派人送信来给李成秀,说是武旦发大火了,谁都拦不住,请李成秀赶紧去,要不然就要出大事了!李成秀急急地赶到大仪殿时,只见得所有的宫人和太监都瑟瑟地跪在殿外,殿门紧闭,魏老宦紧贴着殿门站立,时不时地朝殿里偷瞄一眼,时不时地又朝遵仪门的方向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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