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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罗青梅

时间:2017-12-10 15:41:00  作者:罗青梅
  裴英娘早就知道贺兰氏的结局,原本应该无动于衷的,但眼睁睁看着一个青春美貌的女子一步步踏进深渊,心里免不了为她惋惜。
  宴席上依旧欢歌笑语。
  李令月吃了一壶葡萄酒,已经喝得微醺,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小十七,你怎么不吃酒?”
  裴英娘把自己的酒杯翻过来给李令月看。这时候的酒,在她眼里,就和蜜水、米酒差不多,她连吃两壶,根本没有醉意。
  李令月眼瞳发亮,“原来小十七深藏不漏,千杯不醉!”
  裴英娘扫一眼李令月酒杯里的残酒,让昭善盛一碗酸汤放在食案上,好给李令月醒酒。
  欢快的乐曲声中,武惟良提着一只镶金狩猎纹银壶,走到武皇后的席位下面,“常听人说波斯的龙膏酒如何味美,我原本不信,尝过之后,才知玉液琼浆的滋味。今日饮宴,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圣人,唯有一壶美酒,请天后、王子和公主们尝一尝塞外的佳酿。”
  武皇后还未发话,贺兰氏抢先道:“喔?什么美酒?可比得过河东葡萄酒?”
  武惟良皱眉。
  武皇后笑了笑,“既然魏国夫人好奇,就先让她尝一口罢。”
  魏国夫人以手支颐,瞥一眼神色尴尬的武惟良和其他探头探脑的武氏族人,笑得张狂。
  武皇后转头看向李令月,“令月,给你表姐斟酒。”
  “啪嗒”一声,裴英娘手中的银筷滑落在食案上。
  武皇后眼波流转,看着神情大变的裴英娘,微笑不语,目光平静深邃,仿佛能看透裴英娘的思想。
  裴英娘毕竟年纪小,根本来不及收回惊诧之色。
  猜到武皇后的打算,她心底发寒,只是顷刻间,竟出了一身冷汗,冰凉的轻纱里衣贴在皮肤上,让她透不过气来。
  李令月醉醺醺的,听到武皇后喊自己的名字,放下酒杯,预备起身。
  “阿姊。”裴英娘稳住心神,按住李令月的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醉了,站都站不稳,怎么给魏国夫人斟酒?我替你去吧。”
  武皇后不仅要除掉贺兰氏,还想顺便杀了族兄武惟良和武怀运。
  所以,那杯斟出来的酒极有可能是毒酒。
  裴英娘安抚好李令月,替她应下武皇后的指派。
  不论武皇后是在试探她,还是想彻底割裂李令月和贺兰氏的情谊,用这种方法逼迫李令月认清宫中的尔虞我诈,裴英娘都不能置身事外。
  李令月那么单纯,不小心把她的手腕擦伤了,都要难过好久。这杯酒如果真由李令月斟给贺兰氏喝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裴英娘屏息凝神,一步一步走到贺兰氏的食案前,接过武惟良手中的银壶。
  她和贺兰氏没有交情,她不会被愧疚折磨。
  黑如纯漆的酒液一点点注入甜白色葵口酒杯,贺兰氏轻轻嗅闻。
  裴英娘倒完酒,退后两步,不忍多看。
  武皇后凝视着贺兰氏,眼神温柔。
  贺兰氏举杯饮下龙膏酒,红唇微张,“果然香色绝美。”
  裴英娘退回自己的坐席,闭上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气。
  还好,武皇后没有丧心病狂到逼李令月亲手杀死贺兰氏,刚才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她。
  试探她对李令月是真心亲近,还是假意讨好。
  心口的大石轻轻落下,裴英娘松开紧握的拳头,发现身上穿的里外几层纱衣襦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武惟良和武怀运接着讨好武皇后。
  厨娘把精心熬制的羊肉汤送到内堂,席上众人闻到一阵扑鼻浓香,不由食指大动。
  贺兰氏再次撒娇,“好香的汤羹。”
  武惟良神色不耐,席上众人也开始议论:“魏国夫人未免太放纵了,难为天后肯容忍她。”
  武皇后依旧笑得宠溺,“先给魏国夫人盛一碗。”
  厨娘把盛好的汤羹送到贺兰氏的食案上。
  贺兰氏挽起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皓腕,舀起汤羹细抿几口。似乎想品评几句,忽然瞪大眼睛,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扭曲,倒在坐褥上,浑身抽搐。
  武惟良脸色煞白,瘫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执失思力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但是执失云渐是捏造虚构的~
  文中主要人物的年龄有改动,目前,小十七八岁,太平公主十岁,李旦十五岁,李显十六岁。
 
 
第19章 
  霎时尖叫声和呼喝声此起彼伏,席间众人爬的爬,滚的滚,哭嚎阵阵。
  酒菜飞洒,汤羹四溢。
  李贤推翻食案,冲到贺兰氏身边,“快去召医师!”
  一声呼喊,又惊又怒,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痛。
  裴英娘被李贤撞了一下,跌倒在地,宫人们忙着护卫武皇后,没人管她。
  混乱中,她被踩了好几脚,刚想挣扎着爬起来,一双臂膀穿过她的腋下,直接把她提起来,带出内堂。
  武皇后的哭声传出很远,“枉我将你们视作骨肉,你们竟然如此狠毒,想谋害我!要不是外甥女先喝下肉汤,此刻我早遭了你们的毒手!”
  武惟良和武怀运被金吾卫五花大绑,扔在前院的场院里。兄弟俩嘴里都塞满了破布,喊不出求饶和辩解,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武皇后双眼发红,面色狠厉,“武氏兄弟狼子野心,立即斩首!”
  没有审讯,没有认罪。
  早就等候多时的护卫拔出弯刀,一刀下去,兄弟俩齐齐毙命。
  浓烈的血腥味反而让惊慌失措的武氏族人冷静下来,他们纷纷跪倒在武皇后身边,咒骂武惟良和武怀运,撇清和兄弟俩的关系。
  护卫拎着武惟良和武怀运的人头踏进前院,朗声道:“尔等切莫慌张,武惟良和武怀运心怀不轨,意欲谋杀天后,我等奉天后之名,已经将凶徒立地正法。”
  前院的官吏望着血淋淋的人头,双膝一软,匍匐在地。
  裴拾遗浑浑噩噩,也在下跪的人群当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武皇后竟然把两个族兄杀了!
  内堂的哭叫声渐渐隐去,裴英娘找回神智,扭扭胳膊,“放我下去。”
  武承嗣低笑一声,松开手,“你胆子不小啊,竟然不害怕?”他回头看一眼内堂,神情麻木,仿佛刚刚喝下毒汤的人不是他的表亲,“小十七,我劝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姑母没空理会你。”
  裴英娘抚平衣袖上的皱褶,“多谢。”
  不管怎么说,刚才武承嗣对她伸出援手,当得起她的一声谢。
  武承嗣看着裴英娘蹒跚的背影,嘴角微挑,难怪这几天常听宫里的人夸赞这位永安公主。小小年纪,能临危不乱,光是这份镇静,就够她在宫中游刃有余了。
  裴英娘找到忍冬:“太平公主呢?”
  忍冬有些害怕,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发颤:“公主刚刚吃醉了酒,天后让人把她抱进内室休息去了。”
  裴英娘放下心来。
  武皇后果然早就做好周密安排,李令月喝醉了,不知道贺兰氏就在她眼前喝下有毒的肉汤,宴席上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她只需要憎恨武怀运和武惟良。
  已经有人快马奔去太医署,请来数位当值医师。
  贺兰氏还没死,但却比死还痛苦,毒药一时要不了她的命,只毁了她的面容。
  李贤守在病榻前,要求医师立刻开药,起码得减轻贺兰氏的痛苦。
  医师们束手无策,叹息道:“魏国夫人中毒已深,世间无药可救,臣等才学不精,求大王恕罪。”
  李贤额前青筋暴起,打发走太医署医师,颓然瘫倒。
  他明白,毒是阿娘下的,即使有解药,医师们也不敢救人。
  武皇后端坐在堂前,命侍者收拾残局。
  内室和前堂只隔着一道十二扇金漆屏风,贺兰氏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阔的厅堂间。
  武皇后连声哀叹,神情悲痛。
  武承嗣和武三思坐在下首,时不时举起袖子抹一下眼角,陪武皇后一起流泪。
  茫然无措的武氏族人被佩刀侍卫赶到偏院看押起来,他们能清楚地听见贺兰氏在垂死挣扎。
  羊仙姿把裴英娘带进已经打扫干净的内堂。
  武皇后似悲似喜,眼圈微红,“小十七,到我跟前来。”
  裴英娘不敢抬头,走到台阶前,屈身肃礼。
  武皇后目光柔和,摸摸她的脸颊:“你很好。”
  裴英娘能够在几瞬间下定主意,果断拦下令月,主动接下斟酒之事,不论是才智,还是胆识,亦或是对令月的情谊,都很让武皇后满意。
  武皇后提拔寒门士子,和世家对抗,已经取得初步效果。此刻,她急需壮大武氏宗族的力量,为自己建造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
  武皇后手段再高,也无法面面俱到,她需要几个忠诚的左臂右膀,为她分担朝堂内外的事务。
  然而,武家的儿郎,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堪大用。武承嗣和武三思看着恭顺,其实一肚子的心思,只能利用,不能委以重任。
  李弘读书读迂腐了,李贤巴不得和她这个母亲划清界限,李显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李旦明哲保身,不问政事。
  不管是哪一方,都无法为武皇后提供更多的支持。
  无奈之下,武皇后只能把目光投向掖庭宫的犯官女眷。
  世家之女,从小饱读诗书,只要加以引导,才学、谋略、眼光一样不缺,未必比朝堂上的男儿差。
  而且她们身世凄苦,除了依傍权势之外,无路可走,比外头的大臣好控制。
  可上官璎珞却和李弘一样,认准死理,清高傲物,绝不向武皇后低头。
  可惜了她的一身才华,不识时务的人,即使有七巧玲珑心,也只是根朽木罢了。
  武皇后放开裴英娘,细细审视眼前这个内敛沉静的小姑娘。
  她不如上官璎珞聪明,但却有敏锐的直觉,性子又这般忠厚,倒是块好料子。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懒散了,年纪也不适合。
  如果她再年长几岁,武皇后就不必浪费心思去收服上官璎珞了。
  想到身边无人可用,武皇后不由有些发愁,打发裴英娘去内室陪李令月。
  裴英娘绕过屏风时,被贺兰氏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武皇后的报复手段直接狠辣,所有人都知道武惟良和武怀运只是替死鬼而已,但是没人敢提出异议。
  这就是掌握绝对权势的好处,什么阴谋诡计,心机陷阱,都比不过至高的权力。
  内室门窗紧闭,听不见外面的嘈杂声响。
  李令月在榻上酣睡,脸颊晕红,神态安详。
  帘幕低垂,纱帐轻拢,鎏金凫鸭香炉袅袅吐着一蓬清冽的烟气。
  裴英娘叹口气,屈腿坐在花几前,如果她真的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八岁小儿就好了。
  昭善忽然郑重向裴英娘行了个稽首礼。
  裴英娘一脸讶然。
  昭善抬起头,小声说:“奴替公主谢过贵主的苦心。”
  裴英娘摇头苦笑,“阿姊对我好,我自然也对阿姊好。”
  昭善垂眸不言。
  皇室儿女,生来宠幸优渥,太平公主是天后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备受宠爱。但放眼整座宫城,真心对公主的,能有几人?
  永安公主进宫后,迅速夺得公主的喜爱。两人耳鬓厮磨,感情比亲姐妹还要好。
  昭善看着太平公主从一个咿呀学语的胖娃娃,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从不曾见哪家贵女能和公主相处得这么友好。
  一开始,昭善怀疑过永安公主的用心,八岁的小儿,正是任性骄纵的年龄,怎么可能如此懂事大度,事事都想在前头呢?她的随和大方,肯定是故意装出来的。
  经过方才宴席上的斟酒之事后,昭善才明白,自己的怀疑,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永安公主能获得圣人、八王和公主的亲近喜爱,不是没有缘由的。
  公主确实天真烂漫,圣人和八王可不好糊弄。
  内堂中,武皇后以手支颐,闭眼假寐,伴着贺兰氏的惨叫声小憩。
  羊仙姿守在坐席旁,随时盯着侧间的动静。
  武承嗣看出武皇后方才对裴英娘表露出的欣赏之意,侧头和武三思对视一眼。
  兄弟俩迅速达成默契,他们是天后的亲侄子,太平公主他们或许高攀不上,配一个养女,应该绰绰有余吧?
  武三思有些犹豫,悄悄道:“裴十七太小了,等她长大,我岂不是要做七八年苦和尚?”
  武承嗣皱眉,冷声道:“你还想回岭南去吗?”
  武三思连连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我不回去!岭南清寒孤苦,除了深山还是深山,一年四季虫子、蚊蝇天天往床榻上钻,每天睡觉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被瘴气毒死,哪比得上长安的富贵繁华!”
  武承嗣握住武三思的手,“那你就得收敛性子,好好奉承姑母,姑母能把我们召回来,也能把我们赶出去。姑父疼爱裴十七,姑母也喜欢她,听说宫里除了七王李显,人人都和裴十七交好,八王和太平公主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娶了她,你就不必怕再被流放到岭南去。”
  武三思轻哼一声,颇为不甘心,但想到之前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还是只能点点头,“罢了,就当娶个佛爷回家供着罢,反正她只是个养女,管不了我!”
  武承嗣撇撇嘴。
  长安城的贵女,个个心高气傲,瞧不起他们兄弟。裴家小娘子小小年纪,能够被姑母青眼相看,获得圣人的喜爱,还和太平公主、殷王交好,岂会是个好相与的?三思只怕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不要紧,姑母才是他们兄弟最大的靠山,只要说动姑母,裴家小娘子还不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说起来,裴十七出自名门裴氏,外祖父是宰相褚遂良,又被姑父李治认养在宫中,是真正的世家贵女。模样也生得可人,是个小美人胚子,日后长大了,必定是个眉目清秀、窈窕曼妙的娇媚小娘子。
  要不是他和裴十七的年纪相差太多,哪里轮得到三思在这抱怨!
  兄弟俩正低声讨论什么时候向武皇后央求一道赐婚的旨意,一个穿圆领袍的宫人蹑手蹑脚走进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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