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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玖拾陆

时间:2017-12-11 16:15:36  作者:玖拾陆
 
    原是打算事后在与大人们说明白,结果他什么都招了,我这些话也就没必要再多提了。”
 
    听起来也有些道理,谢筝却道:“堂审之后,林东家与马捕快不是这般说的。”
 
    “我那是慌了,不管什么缘由,我都在大堂上骗了人呐,这……”林昌跺了跺脚,苦闷道,“小老百姓,没见识,真的让大人们看笑话喽!”
 
    正说着话,这一路都跟着林昌的捕快进来了,低声与陆毓衍与苏润卿道:“出了顺天府,就去了福祥金楼,在里头待了好一会儿,出来后就回了此处。”
 
    林昌愕然看着那捕快,显然没想到,自己叫人给盯了一路。
 
    “这、这是为什么?”林昌大喘着气,道,“我在堂上是说了假话,但、但张丰杀人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衙门里要……”
 
    “福祥金楼?”陆毓衍的声音淡淡的,打断了林昌的话,他道,“东家去金楼做什么?”
 
    林昌气鼓鼓的,道:“去金楼当然是打首饰的,过年了,给我两个儿媳妇一人打个小镯子,出去走亲戚还体面些,我一个老头,就指望儿子儿媳融洽些,早些添香火。”
 
    谢筝在林昌跟前蹲下,直直看着他,道:“东家也说了,生活不易,你还要给儿子儿媳妇攒钱,要等着抱孙儿,既如此,就不该蹚浑水。
 
    这铺子当时接手的时候是多少租金?你是真的东家,还是出力气替别人做这铺子,查查账也就晓得了。
 
    毕竟是八九年前,当时助你开铺子的人,也不会想到今日,还你替他周旋。
 
    东家这样的老实人,这些年不会在账册上动手脚的吧。”
 
    林昌怔了怔,眼神闪烁,哼道:“我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这里的东家,福祥金楼的东家,衙门里想查,轻而易举。”谢筝道。
 
    这话让林昌越发心惊肉跳了,他锁着眉头,似乎在思量着这几句话的真实性。
 
    可他只是一个本分的手艺人,不懂衙门里的那一套,不禁越发迟疑。
 
    “爹,您不说,我来说!”一人从后门撩了帘子进来,抬声道。
 
    林昌循声望去,气鼓鼓道:“你来做什么?这还受凉吃了药呢,掺合什么劲儿,赶紧回去躺着!你媳妇呢?怎么也没拦着你。”
 
    来人正是林昌的次子林永,他身体病弱,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脸色极差,张口说了几句话,又咳嗽上了。
 
    林昌心疼极了,想扶他去后头歇了,却叫林永躲开了。
 
    “要不是阿安来报信,我都不晓得爹您掺合了这些事情!”林永气道。
 
    阿安是那小学徒,林昌一听,越发生气了,低声骂了两句。
 
    “您别骂他,他那是怕您吃亏,”林永慢吞吞坐下,道,“我晓得您是念着人家恩情,是他出银子给您开铺子,助您接活做活,但您也不是白拿了他的钱,您也靠您的手艺给他赚钱了呀!
 
    这么多年下来,这铺子当年投的钱,他早赚了好几番了,您心心念念当年的那笔银子,可对人家那样的富商来说,也不过是少吃两桌好菜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你闭嘴!没良心的!”林昌骂道。
 
    林永摇头道:“有良心就是跟您这样,给他担事儿?那可是杀人的事儿,咱们担不起!我们铺子出钱的人叫金岳明,是个旧都来的富商,很有钱的。”
 
    听到儿子把金岳明的名字给喊破了,林昌颓然坐在了马扎上,双手掩面,无奈又痛心。
 
    林永不能体会林昌的感受,他拍着老父的脊背,替他顺气:“爹,您这又是做什么,咱们不欠他的,咱们是本分人,您出工赚钱,他给银子,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林昌抹了一把脸,双眼通红,抬头看着陆毓衍几人,苦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呐,就是这样子的,没念过什么书,少了读书人的骨气,也失了我们手艺人的踏实和本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商人
 
    林永对这番话极其不满意,但也没顶撞林昌,憋着嘴生闷气。
 
    陆毓衍垂着眼帘,弯下腰与林昌道:“读书人里,也有不少白读圣贤书的,年轻手艺人之中,也一定会有踏实本分之人,一切,皆看本心。”
 
    林昌怔了怔,良久又笑了:“是啊,都看这颗心。”
 
    张口说话,左右事端,说透了,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信念不同,选择不同。
 
    为立场、为局势、为本心、为钱财、为利益……
 
    仅此而已。
 
    林昌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林永,道:“你说得对,我是靠手艺赚钱,铺子也给金老爷赚了不少钱,当年他投铺子的银子对他而言不足一提,可你却一直记不住,那笔银子与我们林家意味着什么。”
 
    林永的脸色难看极了。
 
    因着他们兄弟病弱,常年吃药,而母亲又早逝,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林昌身上。
 
    林昌做工辛苦,偏偏手艺活最考验人,也最需要积累。
 
    眼看着一年又一年过去,家里的生活依旧没有半点起色,兄弟两人多有抱怨。
 
    林昌没有铺子,名气一般,接活总比其他人难些,价格也被压低了,但他从不向儿子们说那些,毕竟,哪有老子养不活家,向儿子倒苦水的?
 
    直到九年前,林昌认识了金岳明。
 
    金岳明赏识林昌手艺,又喜欢他的踏实,出银子开了这铺子,照着分红利,金岳明赚大头,林昌赚小头。
 
    即便如此,林昌也感激涕零。
 
    有了铺子,他接活儿的时候有底气多了,金岳明又给介绍了不少生意,铺子红火了,积少成多,怎么也比从前强。
 
    林昌一遍又一遍给两个儿子说,要记得金老爷的恩情,全靠金老爷,他们一家才能好起来,能娶媳妇进门。
 
    只是,林昌也不懂,为何他说了许多,儿子们却听不进去了。
 
    开铺子是为了赚钱,是金岳明挑了林昌,的确是谁也不欠谁的。
 
    可若没有金岳明的“举手之劳”,又哪里会有今天的林家?
 
    “金老爷带张丰进了将军坊,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林昌不住叹着气。
 
    回到顺天府里,杨府尹便叫人去查富商金岳明。
 
    同知听说过此人,就被杨府尹叫过来,一一说明。
 
    “那金岳明是凤阳府人,少时就到旧都做买卖,听说做生意的眼光不错,发家致富了,赚了不少银子,”同知道,“十几年前搬到了京城,收了些亏本的铺面,经过他的手,起死回生,都说他点石成金。”
 
    杨府尹摸了摸下巴,道:“这等富商,我倒是真没听说过。”
 
    同知乐呵呵道:“再有钱,也就是个商人,不是读书人,大人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衙门里的人不知金岳明,同是商人的汪如海就清楚多了。
 
    谢筝提了一句,杨府尹便使人去请汪如海来。
 
    汪如海还是有一回进衙门,看着镇定,心里也有些发虚。
 
    松烟在门口迎他,见汪如海绷着脸,极其慎重,不由就笑了:“汪员外,您从前还与驸马爷说话,与秦骏拉关系,做过不少官家生意,怎么还这般呀?”
 
    “那怎么一样,”汪如海摇了摇头,道,“我就是个溜须拍马的,使着劲儿讨好贵人们,我到了衙门里,还能油嘴滑舌地讨好府尹大人不成?”
 
    松烟哈哈笑了。
 
    书房之中,杨府尹让人给汪如海看座。
 
    汪如海拘谨得厉害,依言坐下,等杨府尹问了,这才说了些他知道的事情。
 
    “金岳明做生意的确厉害,他跟我们这样的不同,他是真正的白手起家。”汪如海道。
 
    汪如海进京做买卖,但他祖上在蜀地也是积攒不少的,但金岳明在父母就是普通农户,日子贫苦。
 
    金岳明靠着眼力、本事,在旧都发了家,这才请了先生学习念书写字。
 
    “学是学了,但考不中,”汪如海道,“我听人提过,说他在旧都时考过两回,都没中秀才,没有功名在身,他想捐个官回来都不成,折腾了两回,就歇了那心思,专心做买卖了。
 
    平时往来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他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之前想捣鼓香料,还来与我商讨过。
 
    不过他几乎不做官家生意,跟我不同路子。”
 
    陆毓衍敛眉,问道:“他与小伯爷、刘维安是否有矛盾?”
 
    “这我就不晓得了,”汪如海仔细想了想,“他不做官家生意,自然也不跟官家人来往,我估摸着他都不认识小伯爷和刘公子。至于说他去将军坊,大概是喜欢看斗**。”
 
    汪如海正说着,去查金岳明底细的衙役也回来了。
 
    福祥金楼自然是金岳明的产业,另还有不少铺面宅地,就像汪如海说的,各行各业,都有涉猎。
 
    汪如海起身告退,走出了一段路,突得又顿住了步子,转身回到书房里,拱手道:“我想起一段事儿来,好像是狄水杜狄老爷从前吃多了酒,提过一两句。”
 
    狄水杜与金岳明都是凤阳府出身,虽不是一个县的,但在京中,也算老乡了。
 
    只是,这两位老乡交恶,都没法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到底为何交恶的,我是不晓得,也不会厚着脸皮去问,只有那么一回,”汪如海拧眉回忆着,道,“狄老爷吃醉说,骂了金岳明几句,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金岳明曾骂狄老爷是条狗。狄老爷气不过,反过头去,骂金岳明想当条狗,都没主子看得上。
 
    这话不好听吧?
 
    当时有人多嘴,问狄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狄老爷醉得云里雾里的,就只顾骂金岳明。
 
    说金岳明做人拎不清,一介商贾,心却比天高,真当自己有些银子就能呼风唤雨了?这些银子,在勋贵人家眼中,也不是什么事儿。
 
    我琢磨着,金岳明是不是对官家出身的人本就有怨气,因此对小伯爷、刘公子存了敌意?”
 
    是与不是,那就要问问金岳明了。
 
    汪如海离开后,谢筝跟着陆毓衍去了大牢里。
 
    一迈进去,阴冷气息阴面而来,冻得谢筝一个激灵,只觉得手炉都凉飕飕的。
 
    谢筝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毓衍的伤腿。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心魔
 
    谢筝每日都会向松烟询问陆毓衍的伤情。
 
    到底是伤到了筋骨,又没有好好养,受寒了难免疼痛。
 
    松烟备着药酒,夜里交由陆毓衍涂抹,只是他们爷的神色向来都是淡淡的,松烟也不晓得,那伤处到底是痛还是不痛。
 
    他看不出来,反正,没痛到叫陆毓衍忍不住写在脸上的地步。
 
    谢筝有点担心。
 
    地牢阴冷不比他处,那真是寒气直往骨子里钻,这对陆毓衍的伤是最不好的。
 
    下意识的,谢筝收紧了怀中的手炉,看着陆毓衍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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