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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乌骓之毒
原来她与自己，竟是一路人。
“四小姐，我、我……”阿瑶下定了决心，重重的磕了个头，坚定道：“我愿意追随小姐，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主人！”
“很好。”齐念欣然点头，笑道：“起来吧。”
阿瑶这次不再犹豫，利落的翻身便站起身来。她本就是武功高手，但之前一直都扮猪吃老虎作默默无闻之态，而此时已然异于往常，仿佛宝玉洗去了蒙尘，整个人神采奕奕锋芒毕露。
齐念见此也格外的欣慰，上下打量了她几番才缓缓道：“刚刚你也看见了，谁是手上不干净的暗鬼。”
阿瑶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浅苓。”
“你去悄悄的看着她，看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再赶快回来告诉我。”齐念端起了茶杯轻啜了一口润润喉，方诡秘笑道：“你且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妙招。”
“是。”阿瑶转身便要走，却只听齐念又道：“你等等。”
还未来得及问她何事，却被迎面而来的云片糕堵住了口。齐念弯了眉眼将糕点重新塞回她的手中，玩笑道：“你拿着慢慢吃，可别浪费了。”
阿瑶细细的嚼碎吞咽了口中的食物，似是被甜食感染的情绪都飞扬了起来，她欢快道：“是！”
见阿瑶去了，齐念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坐回椅上重新闭目养神。
她本就是聪慧之人，只是前世太过心善轻信他人，后来是被作践的都没了脾气，方才一步步被那些豺狼虎豹夺去了一切，逼上了绝路。看来这谋略攻心之计若是用对了地方，果然是事半功倍的呢。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似是想起了什么令她心情愉悦的事情。
周氏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她这个庶女无母且自幼就在乡间长大，在齐府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她却还是一如前世那般不管不顾的上来便对她下了毒手。既然她这个嫡母这样不择手段宁可错杀不可错放，那也别怪她这个做女儿的来效仿了。
前世周氏买通了厨房里管事的厨娘，令其每日在齐念的饮食中下一种名叫乌骓的东西。这乌骓毒说来也甚是奇特，它是从未央国的河道中特产的乌骓鱼中提炼起鱼油再加以数种很普通常见的药草混合制作而成，是而也算是未央国特有的一种毒。其实说这是毒也不尽然，毕竟它的原料乌骓鱼只是通体乌黑很平常的鱼，不仅廉价而且美味，最重要的是不具有任何毒性，也是寻常人家餐桌上最为实惠的菜肴。但就这般寻常可见的东西，也能是让家家户户的闺阁小姐闻之变色，见之惊心。
因为那乌骓毒不害人性命却损人身体，最为直接可观的便是如若让个普通女子接连着吃那东西不过数月，身体便能像吹了气球似的疯狂膨胀起来，就如同中年妇人般腰身粗壮满面横肉，再也不复少女那窈窕曼妙的身姿，娇柔可人的面容了。
幸而前世有秦姑陪伴左右，周氏又是那般的急不可耐，倒让时刻都保持着警惕的秦姑发现了这个黑招，但那时她也已经吃了数次，所以深知那种鲜美可口的味道。
那时齐君良不在家中，秦姑带着她去找周氏讨个公道，却被她三言两语就只推说是厨房疏忽大意而不了了之了。只恨她那时年幼天真一团孩子气，竟将这种敷衍之语都当了真，且不曾见过那东西的害处终究是不放在心上，只当是秦姑太过小题大做了。后来就算秦姑再怎么面提耳命苦口婆心的提醒着自己周氏不是什么好人，她却只是口中称是应付着，转身却去了齐姝的院子，禁不住她三两下的追问，便将秦姑的忠告全了托盘而出了。
也正是那会儿，让周氏视秦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想来，前世她不仅自己糊涂下了地狱不能翻身，竟还拖累了身边以真心相待的人。
因着前世在四皇子府中见识过吃了乌骓毒的侧妃到头来是何等凄凉下场，所以她对年少时尝过的那些许味道随着恐惧和不安在印象中日益增深，是而如今周氏精心给她准备好的乌骓毒，就算她不曾悉心受教于沈灼华整整三载时光，也能一口就尝出那能毁了她一辈子的东西。
还是一样的乌骓毒，还是一样的送进了她的院子。只是不同的是，因为她初入齐府便对主母口出轻狂之言，这次周氏便迫不及待的直接收买了她身边的人，这般的毫不顾忌。她怎会不知日常吃食都被动了手脚，如此也可见周氏是这般急切的想要毁了她。
今日又因席间她们母女的刻意刁难而露了锋芒，想来必定知晓齐念并非她之前所表现出是个任人揉搓的蠢笨之人，她们就算再怎么迫切摸约也会谨慎些，以后再有麻烦也不会似今日这般简单粗暴，叫她一下子便轻松的躲开了去，还倒打一耙不仅打了齐姑的脸子，还叫齐姝丢了颜面。所以她故意在院里众丫头面前道破自己早已察觉周氏下毒一事，好叫她们添了堵还无处发泄，自会再次沉不住气，再出一次昏招。
本还以为需要好好筹谋方能成事，原来这只是因为自己太过谨慎，高估了她们。
盛暑天里廊下忽得吹来一阵凉爽的清风入了窗，拂过窗下搁置的冰块微携了丝芳香迎面扑来，顿时只叫人心旷神怡，灵台清明。
周氏赶到齐姝的院子，还未进门就已远远的听见满屋子摔摔打打夹杂着女子咒骂哭泣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由得沉下了本就十分难看的脸，快步走了进去。跟在她身后的齐姑已然很久不曾看见夫人情绪如此波动，心中一惊，转念想起了那个难缠的四小姐，不禁面上也带了几分忿忿之色。
“三妹，你不可如此……快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伤了你自己！”屋内传来齐鸣无奈的声音，似是不耐的劝解道：“你今日受的委屈我们都看在眼里，母亲她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第十八章 母女相商
“还讨什么公道？二哥你这是在说笑吧！那齐念她算个什么东西，就仗着父亲喜欢她，平日里处处诋毁母亲也就算了，竟还敢在我面前撒野，叫我今日颜面扫地！”齐姝气急败坏的又将一个琉璃花瓶掷出了门外，哭诉道：“母亲竟还叫我给她道歉，她一个山村里来的野种竟也配！瞧着她那副狐媚的样子便知她娘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勾引的父亲竟不顾母亲的脸面，偷偷在外养起了外室，还防着母亲直到她长这么大了才带回府中，父亲当真是糊涂了！”
“三妹慎言！编排父亲的话也是你能说的？”齐鸣本就不耐烦应付这个刁蛮任性的三妹，但终究是一母同胞，母亲又格外重视她与大哥反倒时常忽视了自己，便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劝道：“不论如何母亲都不会让你白白受辱的，你又何必如此生气，咱们堂堂正正嫡母所出难不成还能被那庶女爬到头顶上欺负么？”
“她就是欺负我了！她就是欺负我了！”齐姝不依不饶，反倒撒泼嚷嚷开了，“我看母亲也是怕了她了，不然今日怎会这般容忍她，若是让我说定要当众扇她几个耳光，然后再跪着向我磕头道歉！”
“我还当是怎么了呢，敢情齐府竟是让你三小姐来当家了！”这时门外传来周氏冰冷的声音，倒让屋内所有人的惊愣住了。丫头妈妈们赶紧跪下身去头也不敢抬，毕竟三小姐口不择言有失仪态她们并没有阻拦住，且周氏御下之严也另众人惊惧不已。
周氏在廊下略站了站，听闻屋内这兄妹二人的言论脸色便愈加阴沉。她既厌烦齐姝心胸如此狭窄沉不住气，又不耐齐鸣这般唯唯诺诺毫无主意，顿时只觉格外的恨铁不成钢，竟连人家的心计一星半点都比不上。只是转念又想起了自己那足智多谋玉树临风的长子齐宣心情才略好了些，对这个一向被骄纵惯了的女儿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母亲！”齐姝直直的奔过去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道：“女儿今日真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周氏本想推开她，叫她知道自己有多鲁莽差点儿着了旁人的道，但只见她泪痕斑斑的娇嫩面容上能瞧见那人熟悉的影子，顿时不由得心就软了。她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鸣儿，你带着下人们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齐鸣低着头应了声，转身便领着众人去了。只是行至院中还能听闻周氏将齐姝搂在怀里温柔的低声安慰之语，顿时面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愤恨的怒色。
他虽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但他怎会不知周氏自进门便将全部的目光都只放在齐姝一人的身上，仿佛他这个次子，就如同空气似的。最后与下人一般被赶了出来，凭什么！
齐姝抱着周氏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下来，抽泣着直用手背抹脸。周氏心中爱怜不已，忙取了帕子亲手为她擦拭着。见她渐渐平复才缓声道：“姝儿，你今日实在是太过莽撞了。”
“母亲，你竟然还怪我？”齐姝仰脸看着她，眼眶中的泪珠又似摇摇欲坠。
“我并不是要怪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如今在这齐府内咱们并不能再像从前了，你爱让谁怎样就能怎样。”周氏耐心的和缓了声调，温柔道：“有的时候要使些手段做做样子，方能如愿。”
“只要能让那个小贱人吃到苦头，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齐姝本就只想将事情闹起来，一定要让齐念不能那么得意。而且她自小就十分的骄纵跋扈，府中谁人敢那般对她说话，不服气的都被她当面羞辱打骂回去了，谁也不敢再与她对着干。其实更让她十分愤怒怨恨的原因是小女孩家之间的嫉妒心思在作怪，本来齐府中以美貌而远近闻名的小姐便只有她一人，如今却多了个不肯依附臣服于她却能与她相媲美且比她更添了几分沉稳大方的齐念，还生生夺去了父亲大部分的关爱，这怎能让她咽得下这口气？
“齐姑，你去给小姐打盆热水来，哭了这么会子再不好好洗洗脸眼睛怕是要疼了。”周氏吩咐了身边的婆子，看她应声出去了，才转脸向齐姝耐心道：“她是来路不明的区区庶女，你是齐府正正经经的堂堂嫡长女，今日你与她这般计较只会让旁人笑话你不懂规矩，而不是说她不分尊卑。来日等你父亲回来了，若那些嚼舌根的小人在你父亲面前搬弄是非，岂不是叫她卖了乖，你反而落了下乘！”
齐姝哪里听得进她说教，只急切的道：“母亲说的极是，女儿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只是不知母亲有何对策？”
周氏哪里不知她口不对心，但终究也不忍再苛责于她，毕竟她自小便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在众人面前逼迫于她，本也就存了几分愧疚之心。
“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齐姝忙攀附着周氏衣襟踮起了脚，周氏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声。
“果真如此？”闻言齐姝面上不禁又惊又喜，转念却又有些不甘心，撅起了嘴道：“不过只这样也太便宜她了，叫我说就该速战速决，而不是让她享受那么久的好日子，才慢慢地……”
“姝儿！”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周氏不禁沉下了脸，冷声喝止了她。
齐姝自幼便很少见母亲的冷脸，就连今日在明面儿上就已闹得这般难看，母亲都还耐着心性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如今见母亲真的生气了，齐姝瞬间在心头转过无数念头，突然灵光一闪她迅速抓住了其中一个，倒能让母亲与她同仇敌忾，而不是冷眼看着像两个小孩子在打架而已。
“说起来那个小贱人的狐媚模样，倒有几分像二姨娘呢。”齐姝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见周氏的脸色更难看了便知她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便赶紧趁热打铁道：“不知她那早逝的死鬼娘亲，容貌会不会与二姨娘更加相似？”
第十九章 姨娘慕氏
齐府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姨娘，向来是周氏心中的一根刺，直欲除之而后快。当年已然不问俗事的齐老夫人将二姨娘慕氏带回府中，竟不顾周氏的强烈反对再三谏言，坚决要齐君良纳之为二房，若不是周氏娘家势力显赫，便是娶作平妻也未可知。而最让她刺心的是，本待齐府主位妻妾皆淡淡的齐君良，对待那位进府就已然二十五岁的慕氏却端的是情真意切放在心尖子上疼着宠着，二人琴瑟和鸣郎情妾意，倒比她这个正妻更似主母。
当年尚且还年轻气盛的周氏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头年在慕氏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使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第二年在老夫人病终驾鹤西去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在齐君良远行经商时，指使慕氏院子里的几个粗使婆子硬生生的给柔弱的慕氏灌了一大碗藏红花，使她自此缠绵于病榻，子息上再无可望。
时隔数月待齐君良归来之时，已然一切都毫无挽回的可能了。行凶者早已被周氏纵跑了，且众人便是猜测的再如何精准却是终究毫无真凭实据，并不能于周氏那里寻什么过错。
自此慕氏心灰意冷，便是银子如同流水般的送去给她寻医问药，终究也只是让她吊着一条性命，不至于这么年纪轻轻的便丧了性命。
后来为了让她心情舒缓些，齐君良特意买下了郊外一处景致极好的院子接她去住下，调派过去伺候的奴仆也是精挑细选过的，年年便只在冬日里阖家团圆时才被齐君良亲自接回齐府小住几日，到了正月里便立即再返回郊外别院。
也因着齐君良这般将她捧在手心里生怕磕着碰着，每到年下慕氏回府时那排场竟如同当年老夫人自城外山庙中吃斋念佛归来一般，让周氏一直都硬生生的忍着这口气，只恨不得那日灌的不是藏红花而是一剂毒药，叫那慕氏即刻归西了才好。
只是当初那一念之差，竟再也不能如愿以偿了。毕竟齐君良早已疑心了她，而且她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再去对慕氏下狠手了。
好不容易叫那贱人远离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只在年节那时候膈应几日，如今却又来了个与她相貌有几分相像且还牙尖嘴利的小贱人，当真是老天爷就见不得她过好日子么？
周氏的心中顿时便起了杀机。
当初只怪自己心慈手软放过了慕氏一条性命，如今这个隐隐能盖过自己女儿风头的四小姐，是断断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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