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华章将她与华玉蓉都禁足了的缘故,她们自是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来,更别提要盛装打扮去公主府赴宴了。
难怪这一大清早的在用早膳之时,齐念只听院中小丫头们议论纷纷的,只说六小姐今早起床也不知怎地,忽得便发了大脾气,不仅摔碎了一应杯盏碗碟,就连她身边伺候的丫头们也跟发了疯似的全都赶打了出去。
华夫人那里虽并未传出什么风声来,但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可是最争强好胜的一个人了,如今竟被如何羞辱至这般颜面全无的境地,大约就算原本只是装病,现下也该真病一病了。
正因着华夫人母女都称病方不能外出的缘故,这次倒成了几位姨娘的主场,带领着相府众人里里外外的忙乱着,既喧嚣又张扬,仿佛这般就能一雪以往屈居人下的憋屈,立时扬眉吐气了似的。
只是因着这次去的是妙嘉公主府的缘故,那四姨娘自然就跟沾了多大的光似的,俨然既是当家作主的人,又是即将要接待客人的东道主。
是而那本事事都以年岁与资历而勉强压过四姨娘一头的二姨娘倒是十分的不高兴了,原想着既然夫人不能出门,那怎么也得轮到她这位二夫人来主持家事了,怎地那四姨娘就这样公然的越过了她,也敢对她呼来喝去颐气指使的?
只是她如今这身份倒真是颇为不简单,且今日去的又偏生是她的儿媳妙嘉公主府上,如若此时与她闹起了不痛快,在相府中自是以她这个二姨娘为尊,但要到了公主府,四姨娘在公主面前随意挑拨几句,那可就不好了。
是而二姨娘便也只好强忍下了这口气,只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坐着暗自生闷气。
她身边的大丫头如月是前几年华夫人特意赏赐的,为人倒是伶俐的紧,此时亦是瞧出了她正气得不轻,便忙挨过去低声宽慰道:“姨娘快别动气了,四姨娘她就是再如何轻狂,轻易也跃不过姨娘的前头去。如今只是相爷不在,若是相爷在的话,就凭她那副丢风撒脚狂妄无知的模样,早就将她关到后院,与那发了疯的五姨娘关在一起任其自生自灭了。”
说起相府的这位五姨娘,倒也是个可怜人。
她曾经也是一位温柔如水出尘脱俗的好女子,做了华章的五姨娘之后便怀上了身孕,就在已然足月即将临盆之际,她不知怎地竟得罪了华夫人,三伏天的大中午,外边日头正毒的时候,竟被罚跪于前院的青石板路上,就在阖府众目睽睽之下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
到最后五姨娘实在是撑不住了,她那身子已然怀胎足了十月,是十分沉重且虚弱的,只是华夫人的威风尚还未耍尽,又怎会轻易放过了她。
其实那时华夫人正四处求医问药苦于自己无孕,人也渐渐变得喜怒无常对身边的人动辄打骂不休。
可五姨娘却服侍了华章不过数月便有了身孕,且众位医道国手皆道喜都说这一胎定然是男孩儿,五姨娘虽身份微寒不值一提,但素来都是母凭子贵,想来日后这身份便能水涨船高,要好过许多了。
其实五姨娘的性子倒是很好,温顺且和婉,最是柔情似水,宛若一朵温柔可亲的解语花,倒也颇得华章的宠爱。
是而也正是因着她这样的好,几乎都没什么缺陷,如她若是似二姨娘那般怨天尤人不上进,或似四姨娘那般肆意轻狂不长脑子,那么华夫人倒也还能勉强容得下,毕竟她们二人也都安全产子,倒不至于使华章后继无人。
华夫人那时本就暴戾,也正是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与心中的嫉恨在作怪,便这样为所欲为的将毒手伸向了五姨娘,致使她后来实在是无法,头顶着似火骄阳身下是冰凉冷硬的青石板,十分痛苦的产下了孩子。
这孩子倒一如众位大夫之言,是个四肢健全眉目清秀的男婴,也是华府的第五位公子。
只是这华五公子当真是与他的母亲一般,也是个福薄的,刚生下来便中了暑气,待下人们匆匆忙忙的将他与五姨娘抬回房中的时候,他已然不太会哭了。
第二百四十章 大放厥词
这个孩子在人世间只待了三天,且这三天是极其痛苦折磨的。他先是呼吸不畅哭声微弱,因着眼泪倒流入口的缘故,他时常便被憋得小脸通红,喘不上气儿来。
又因着此时已然是三伏天,是全年当中最为炎热的那几天,前几日五姨娘尚在怀胎之时房中倒还有冰用,这几日产下了孩儿,华夫人便藉口小孩子体虚,又是娘胎里便带出来的弱症,是而不宜用冰这样阴寒虚冷之物,所以便断了五姨娘房中的一应供冰。
底下人自是瞧着主子的脸色做事,是而只等周嬷嬷随口授意了几句,他们不仅连冰不送去五姨娘院中,便是连新鲜的吃食与救命的医药都不给了。
其实那五公子哪里就自娘胎之中带来弱症了,因着五姨娘孕期事事格外留意也很注重保养身子,五公子其实在腹中养得是十分健壮的,眼下这般痛苦挣扎,只是因着母体中了暑热又跪了许久,不仅伤了自己的身子,也连带着伤了他而已。
是而五姨娘就在这样绝望而又悲痛之中,于三日之后,她的孩儿在她的怀中永远的闭上了双眼,那小小的软软的身子也渐而变得坚硬,冰凉。
自那一日起,平日里温柔沉静的五姨娘便发疯了。
她见了女子便面露憎恨之意,冲上前去便要喊打喊杀,而偶尔见了那襁褓中的婴儿,也不论是谁的孩子,定然拼命的想要抱一抱,将人家给吓个半死。
后来华章便自伴随圣驾微服出巡终于回来了,他原以为自己会多添上一位活泼可爱的孩儿,没想到却是这样鸡飞蛋打的情形。
那时的华府内务事宜自是被华夫人牢牢的掌控在手中,上下一口皆指向二姨娘,说她是不尊医嘱任性妄为,方才致使刚出生的五公子身患弱症,没支撑住几日便撒手人寰。
华章虽疑心这些话的真假,但无奈千夫所指皆指向五姨娘,而她却又因丧子而失了心智,无法为自己辩驳半句,是而便也只好接受了这样被扭曲的真相,自此那疯癫的五姨娘便失了宠,日子也愈发过得艰难了起来。
再后来便是她发疯的愈加厉害了,这闹得次数多了,自然会被华章厌弃,将从前的那些情意全都消磨了干干净净,她便也不必再做华府的姨娘居独院了,是而便在华夫人的吩咐之下,她便几个粗壮的婆子给捆了起来,扔到后院养殖家畜的小院之中关了起来。
自此,这国相府中便再也没有了五姨娘这个人。
二姨娘为人本就浅薄,心眼儿又比针眼还小,最喜嫉妒他人自己却又没甚本事,是而她便是那种整日里怨天尤人哀声哉道,自己过得不好也不许旁人过得好的那种人。
这会儿只听如月提起了曾经的五姨娘,这才心情稍稍舒畅了些。
五姨娘得盛宠怀上五公子之时,她亦是十分的妒恨于她,如今再想想她那惨状,怎能不叫二姨娘心中开怀得意。
只是耳中又传来四姨娘在外边呼来喝去耀武扬威的声音,她顿时又觉心烦不已,只闭了闭双眼,问道:“四小姐呢?怎么还没来?”
如若搁以往是她可以出席的宴会,她必然会等候华玉菁一起上车的,但今日可不一样,因着华夫人不会去,她自恃资历年长便巴巴儿的赶来要主持家事,是而便没拐个弯去蔓芜院等待华玉菁。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四姨娘竟然这般争锋相对一点儿都不肯退让,直叫她丢了颜面却还不得不隐忍下这口气。
想着这些她便只觉更加烦躁了,面色的神情也愈发不好了起来。
如月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方才轻声道:“因着相爷要修缮蔓芜院的缘故,四小姐她昨儿个傍晚便已然搬去冰台院,与七小姐同住了。”
“什么?!”听了这话二姨娘不由得既惊且怒,声调儿登时也拔高了起来,“谁让她去冰台院住的?怎么都不问过我,便擅自搬了?那七小姐是什么人,她竟也敢随意去招惹她!”
如月吓了一跳,正要回答她的话,却只听车外徐徐传来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在道:“我是什么人,便不用二姨娘为我操心了。只是我倒不知道的是,咱们华府如今是怎么了,竟有小姐要做什么事儿之前,还得先问过下人了?”
说这话的人,自是与华玉菁一起,正走过来要上车的齐念。
她俩本一路而来随口闲谈甚为融洽欢喜,也约好了要坐同一辆马车,是而便径自走了过来。四姨娘正在瞎忙乱着,也无暇顾及到她们,继而便也没甚动静,倒是行至二姨娘的马车前,倒是听见了这么几句闲话。
华玉菁本还好好的,但只忽得听见二姨娘那句“七小姐是什么人”时,顿时面上的血色便褪了个干干净净,苍白一片。
齐念只挑眉听完了二姨娘的厥词,又抬眸瞧了瞧华玉菁那异样的神情,方才第一次那般尖酸刻薄的将那话给怼了回去。
如今这世道,男子暂且不论,女子之间却是嫡妻嫡女最为尊贵,其次则是府中庶女,虽不若嫡女那般高贵,但终究也是府中的正经主子,如若嫡妻未曾生育儿女的话,那么庶女便能取代嫡女的位置,成为嫡母的依靠。
那六小姐华玉蓉,便是这样被嫡母养育在身边的庶女。
但只有一点,众位姨娘们虽辛苦的生育了儿女,但她们的身份严格的议论起来,也不过是比普通婢女稍微好上一点儿而已。
所以齐念口中的这个“下人”,倒也不算是胡乱言语,而是有理有据的。
只是她这句话,当真是将二姨娘给气坏了。
她本就因四姨娘不把她放在眼中而格外的气恼,如今又被人以言语侮辱,这么多年在华府之中的老资历,岂能是白混的?
是而她一边厉声喝道:“是谁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一边气势汹汹的探过身去拂开了门帘,扶着如月的手便下了马车。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仗势欺人
这定睛一看原是刚刚便被她议论过的七小姐,她虽不由得一阵心虚目光也闪烁了起来,却还是硬撑着架势,微微扬起了下巴做出一副十分倨傲的模样,“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七小姐来了。也难怪七小姐会说刚刚那样的话,毕竟是打小便流落在外无人教养的野孩子,如今回了府,自然也不会立时便改好了。”
没想到她竟这样执迷不悟,华玉菁顿时不由得急切的叫道:“母亲!慎言!”
二姨娘见七小姐听了这话没没甚动静,顿时心中便更加得意了起来,目光自她的女儿的面上划过一圈儿,只嗤笑道:“你慌什么?难不成你在七小姐的冰台院中住了一个晚上,便也沾染上了她的野气儿?瞧瞧你这妆扮,竟难看庸俗至这般模样,当真是被带坏了。趁着现在还不急着走,我带你回去换一身衣裳,快走。”
说着她便要上前来拉扯华玉菁,但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往日里那般唯唯诺诺的一个人如今倒也学会反抗了,竟梗着脖子站在原地就是不肯走,不论二姨娘如何拉扯,她愣是不挪动半步。
“娘……我不去……我就要穿这身衣裳……”
二姨娘见实在是扯不动她,顿时便发了怒,尖叫道:“你这死丫头!竟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看我不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便高高的扬起了巴掌,狠狠的就要往华玉菁的面上盖去。
就在这一瞬间,齐念已然是阻拦不及了,但阿瑶能。
她们俩倒是心有灵犀,齐念将身子微微一侧给阿瑶让出路来,阿瑶立马便蹿了出去,抓住了二姨娘那即将就要落到华玉菁脸上的手掌,再往旁边的马车之上一扔,顿时直撞的她眼冒金星,连马都给惊得长嘶了一声。
她多年养尊处优惯了,是而阿瑶并未使多大力气,却令她好半晌都未曾爬起身来。
华玉菁不由大惊失色,忙想上前去扶起她,却被齐念不动声色的给拉住了,她不由得抬眸看向齐念,却只见她微微摇了摇头,便也就只好先隐忍住对二姨娘的关怀之意作罢了。
如月顿时又惊又怕的连冷汗都沁湿了后背,但这是二姨娘无礼想动手在先,即便是此时七小姐指使人将二姨娘给打伤了,终究还是她们理亏。
毕竟以下犯上这种事情,即便是打死了也不为过,尤其似今日这般的局面,二姨娘不过是个多年无宠养在府中的旧人了,而眼前这七小姐,却是如今相爷最为疼爱的女儿。
是而如月也不敢声张,只默默的扑了过去,跌跌撞撞的扶起了二姨娘。
齐念倒是心中颇为感叹,果然,每一个不如何中用的主子身边总有着一个聪慧机灵的丫头,不然这么多年想来也是过不下去的。
二姨娘被如月搀扶着爬起身来,这时她身上那一套桃红色的衣裙也跌脏了,满头的金银珠翠更是被碰乱了,她那一双手一时要去掸裙裾上的灰尘,一时又要去扶鬓边的金步摇,当真是手忙脚乱,颇有些狼狈。
华玉菁虽心知她这是咎由自取,但这终究还是她的生母,她便颇为不忍心的将眸光移开了去,默默的转过了脸。
眼见着二姨娘的面上依旧怒色不改,但齐念此时已然觉得无趣,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了。
是而她便只冷冷的瞧着她,淡然道:“二姨娘,我今日便不与你计较太多了。但你须得知晓一点,做人最要紧的便是安守本分,不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尊称你一声你方才是我的庶母,我若是对你不屑一顾,你便也只能是华府的下人,明白了么?”
她说的竟没有一丝差错,是而二姨娘只强忍着心头的那口气,抑制着自己不开口,因为只要她想说话,那定然是要将此事给闹大了。
齐念稍稍顿了顿,又接着道:“四姐姐虽是你亲生的,承了你的骨血被你养育长大,但她不是你一人的私属物品,不是你想对她如何便如何,更不是动辄便能打骂不休,被你当作是个傀儡般任你搓揉的。以后如若再让我知晓你还敢这样对待四姐,我定然要好好儿的回了父亲,让他来做定夺,究竟是该,还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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