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却是最为淡定的那一个,自始至终都紧跟在齐念身后,毫不多言。
默默地的过了这半晌,院中本一直都未停的细雨逐渐密集了起来,秋风乍起寒意连绵,便是站在院中的齐姑也不由得裹紧了衣裳。
“齐姑,我找到了!”
自屋内一路小跑着出来了一个粗使的婆子,手中紧紧的捏着一封书信直奔向了院中。
齐姑顿时喜形于色,仿佛那书信便是对付齐念的最佳武器。
在那粗使婆子路过齐念的瞬间,阿瑶的身形不由得微微一动,却立马便被齐念敏感的察觉了。
她不动声色的反手轻拽住了身后阿瑶的衣袖,头也不回的轻轻摇了摇。
阿瑶略有些不甘心的停止了动作,低下了头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齐姑如释重负般接过了那封书信,看都不曾看一眼便塞入了袖中,冷笑道:“四小姐的这些小伎俩果然逃不过清风道长的法眼,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那是什么信件?”浅葱蹙眉问道:“是从哪儿搜出来的?你们便如何得知那是我们四小姐的东西?”
“这可是自四小姐闺房的妆匣中找到的,你说这是谁的东西?”
齐姑带来的下人们陆陆续续都出了门随她站在院中,以那个翻找到那封书信的婆子为首,个个都是一副掩都掩不住的喜气洋洋模样。
“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那咱们就不打扰四小姐了。”齐姑装腔作势的向齐念行了礼,她身后的下人们也稀稀疏疏的敷衍了事,一群人便呼啦啦的全都走了。
“小姐,那究竟是什么书信?”浅芷毕竟年纪小些,掩不住情绪,忙上前问道:“那真是小姐的么?”
“我的妆匣向来都是由你保管的,你竟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东西?”齐念看着半开的院门静静的思索着,似是无意之中这么回了一句。
浅芷眼眶一红,忙跪在了她的面前,磕着头哭道:“小姐的妆匣里绝对没有那封书信,我也绝不是背恩忘义的人,还望小姐明察!”
齐念一愣,顿时哭笑不得弯下了腰去扶她,“我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你做的,这么多人搜查这院子过了这么久,她们有多少小动作是做不得的?今日这出戏她们自导自演便已然能成功了,哪里还用的上买通你,再来陷害我呢?”
浅芷抽抽搭搭的就着她的手站起了身。
齐念看着她的眼泪说掉就掉,不由得叹了口气,吩咐道:“浅葱,你带着浅芷回屋休息去吧。”浅葱应了声拉着浅芷便走,齐念看着她们的背影口中还叮嘱道:“别胡思乱想了,可别再哭了啊。”
浅芷转过身来遥遥向她行了一礼,方破涕而笑才走了。
齐念眼望着她们去了后院,方才转过身去倚靠着门框,又陷入了沉思。
阿瑶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忽得轻声道:“小姐待人真好。”
齐念怔了怔,回头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微微一笑道:“你们待我好在先,我若不待你们好,那岂不是往后便没人待我好了。”
听到这般直白简单的理由,倒是阿瑶意想不到的。
前世齐念那段异常悲惨的人生除却遇人不淑之外,其实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毕竟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重生一次再想想前世的自己,倒真有些哀其不怒、怒其不争的意思。
如今她要完全颠覆前世的自己,一味的隐忍退让、懦弱无能只会让悲剧重演,她要用自己的手完全推翻从前的自己。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毁我一粟,我必夺人三升!
阿瑶看着她绽放出惊人坚毅光芒的目光,忽得欢快的笑了起来。虽一句话都不曾多言,但她在这位年纪不大却格外有主意的四小姐面前,顿时只觉自己往日里被刻意冰封的生命又鲜活了起来。
齐姑揣着袖中的那封书信,急匆匆的赶回了主院。
一进门便只见齐姝正守在床前翘首盼望,而周氏倒还平心静气的端坐着喝着茶。
“齐姑,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齐姝忙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急切的问道:“那个贱人都说了些什么?可有什么反抗之处?”
齐姑握着她的手笑道:“我的好小姐,你可别着急,一切当然是天衣无缝任她再如何巧言善辩都逃脱不了的了。”
周氏这才缓缓放下了茶杯,温声道:“姝儿,你且听齐姑慢慢道来,别再缠着她了。”
齐姝这才放开了手,回身依偎进了周氏的怀里。
她虽已然许久都不曾出现在齐府众人的面前,但也绝不像下人们口口相传的那副被梦魇缠身而格外消瘦憔悴的模样,倒一如往常般明艳美貌毫无减损,且随着时日年纪增长,身姿婀娜窈窕有致更添了几分风采。
齐姑上前去,面带得色掏出了那封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是自齐念的妆匣中找出的书信来。
周氏的面上这才轻染了几分笑意,问道:“她可有反驳否认?”
“那四小姐心思可狡猾着呢,知道不承认也没用,便就没多说什么话。”齐姑自然不会将齐念在她面前直言点破自己于周氏只是走狗良弓,她毕竟是周氏自幼的乳母,心思深沉更在周氏之上,就算心有疑虑也绝不会在面上显露半分。
周氏冷笑道:“倒算她乖觉。”说着伸手接过了齐姑奉上的书信,慢条斯理的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慢慢展开,上面赫然只是一片空白,无有半点字迹。
“姝儿,你说我们该在这里写上什么好呢?”
齐姝显然是已经设想过这其中的内容千万遍了,闻言忙举手掩口向周氏耳边附去。
第三十九章 心怀鬼胎
一时言毕,她得意的笑着看着周氏,周氏面上的笑意也更加深刻了起来,她们母女二人的目光中均闪现着如同毒蛇的利齿上唾液般的光芒。
“好主意。”
自中午那么一番闹腾,齐念的小院便再也不能平静了。
本来她安抚了浅葱陪着浅芷回屋歇息,这还没过一会子呢,浅荷又急惶惶的冲进了屋里,未语已然先落泪。
齐念顿时只觉头疼,不等她开口便径直先问道:“你这又怎么啦?好生生的哭什么,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有我在呢。”
“小姐!我、我刚刚正准备出门去,咱们院门口、门口却有好几个人死死的把守着……”浅荷向来胆小内向,看来外面那些看守的人将她吓得不轻,此时正满面惊慌失措的拉住了齐念的衣袖,眼眶中泪珠儿直往外滚,“小姐,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该怎么办呀!”
齐念心中其实早已有了计较,此时这情形已然是她设想过的了。她的面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却不得不先安抚身边这个哭哭啼啼方寸大乱的丫头,她柔声道:“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你别怕。你先去后院找浅葱她们,今日就都不要再出门了,有什么事情待到明天再说吧。”
浅荷抽抽噎噎的举起手用手背抹着眼泪走了,齐念不由得轻叹一声,自桌案上取了一杯热茶兀自喝了。
阿瑶见她面色不是太好,不由得忧心问道:“小姐,要不要我出去打探一下?”
“不用,你的身手自然能不惊动任何人来去自如,但不是此时用。”齐念微敛了神色轻轻放下了茶杯,淡然道:“且这事已然一目了然,咱们也不必多此一举再去打探什么了。”
“小姐,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当然不明白了,像你这般单纯直白的女孩子,哪里能搞清楚她们弯弯绕绕的九曲肠子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齐念轻叹了口气,宛如一个大人般成熟的口吻倒叫阿瑶愣了愣。
“刚刚齐姑口中提到的清风道长,应是浅葱晌午时分在前院见到的那个道士。她们假借齐姝的梦魇之症请来这么个所谓神机妙算仙风道骨的高人,必然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了。”齐念似是淡淡自嘲,方眉目静怡道:“高人掐指一算说府中有一颗天煞孤星住在离三小姐的院子很近的地方,且那人还心怀鬼胎躲在暗处想着法子要谋害三小姐,你说爱女如命的夫人是不是该将三小姐的院子附近所有能住人的地方都仔细搜查一遍方能如意,这算不算十分的合情合理?”
阿瑶不由得愤怒道:“这般说辞也太过牵强了,且不说之前一直都是那三小姐在找小姐的麻烦,现在她们自作自受倒反咬我们一口。如若说小姐你是天煞孤星,怎么父亲与嫡母都还安康体健,反倒要谋害她那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姐姐了?”
“说辞牵强又如何,反正她们想要的也只是一个来搜查我这里的借口而已。且她们也没那么蠢笨,恐怕还有更恶毒的招数在后面呢。齐姑差人搜到的那封莫须有的信,摸约就是她们的后招。”
阿瑶面上顿显忧心忡忡,“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齐念倒是面色如常微微一笑,故作家不正经的安慰她道:“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仁义我便不厚道了。”
阿瑶不由得气急败坏,“……小姐!”
“好了好了,晚上我再告诉你我的对策。”齐念忙安抚她,笑道:“你现在快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晚饭大约也不能出去取了,得我们自己做了才有饭吃呢。”
“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只想着吃饭。”阿瑶撅着嘴嘟嘟囔囔的去了。
是夜,果然不能出门去取晚膳,顿时几个丫头都慌作一团,差点儿没和那几个看守的粗使婆子们吵起来。
但若是真起了争执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的,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且都做惯了粗活力气大嗓门也高,这几个丫头都不过是十几岁的柔弱女孩子,除了阿瑶之外,只要对上她们一准得吃亏。
看守为首的那个正是白天搜出书信的婆子,只见她翻了个白眼大着嗓门骂道:“你们这几个小浪蹄子竟敢在姑奶奶我面前撒野,我可是奉夫人之命前来好好的看守着你们,这般闹腾起来你们便是以下犯上要打夫人的脸子!都是一群不能安分守己的贱蹄子,赶明儿我回了夫人将你们全都卖到窑子里去,那你们可就日日都有的忙没空嚼舌根喽!”
余下那些婆子们不由分说哄然大笑起来,口中你一言我一语的也都说着些下流无耻不堪入耳的话来,只刺的浅葱她们都红了眼眶与面庞,几欲要被气哭了。
阿瑶皱起了眉头正要上前去教训一下她们,却又犹豫于齐念会否阻止暂且忍让些。正进退两难之际,只见齐念头也不回的反手向她的掌心里塞了一个小纸包。
“你去关门,做的干净利落些。”齐念只用她们二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快速的说了这句话,阿瑶顿时便心领神会了。
“阿瑶,去把门关上。”齐念面色和缓,语气平平道:“都随我回屋吧,外边的气息太浑浊了。”说完她转身便回去了,几个丫头互视了几眼,便也忍住了眼泪跟了上去。
阿瑶关了门,什么异样的痕迹都没留下。
门外婆子们的辱骂嘲讽声虽依旧接连不断,但不过短短小半柱香的功夫,那个个高亢嘹亮的嘲笑谩骂声便渐渐消退了下去。
“奇怪……我这背上怎么这么痒啊!你帮我看看我背上怎么了?”
“我来看看——天哪快别挠了,你那儿红了一大片都快被你挠出道道血痕了!”
“啊呀!我身上也好痒啊!”
“我也是我也是!这就是是什么鬼东西?蚂蚁?还是跳骚……”
“……”
顿时怨声载道此起彼伏的,只是屋内是没人听见了。
第四十章 夜半绑架
几个丫头愁眉苦脸的跟着齐念回了屋,她们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将四小姐的院子看守起来,更不知道这场禁足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齐念也不欲与她们说太多,只打发了都去小厨房做点儿吃的对付晚饭。
潦草的随意吃了几口后,齐念便声称要回房歇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三言两语便将她们全都给打发了。
齐念回了自己的卧房,阿瑶本想也该回去休息了,却被齐念叫住了。
“阿瑶,你过来。”
齐府的规矩,公子小姐们夜间睡觉本该都随自幼的乳母和身边的大丫头轮流着陪护在室外暖阁守夜听候吩咐,但齐念本就不在齐府长大,自幼照顾她的秦姑又被留在了行山村,且她早已不复少女时的胆怯心态,便从未留过陪她安寝。
就连向来形影不离的阿瑶都只在主卧隔壁的耳房住着,这数月间一向如此。
是而阿瑶便猜到了,今晚一定要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这主仆二人静候到夜半子时更深露重时分,齐念忽得起身道:“咱们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小姐,咱们干嘛去?”
“去绑架那个神棍。”
“……”
老天爷的脸倒也是很奇怪,自清晨到下午都一直连绵不断的下着阵阵清寒的秋雨,好不容易傍晚到入夜时风停雨住,却在这夜深人静时分又稀稀落落的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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