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甚是奇怪,这赵老二明明眼看着是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但他竟就这般稍稍挣扎了几下便将那粗长的麻绳给挣脱了,本该抓住他的那俩家仆也就束手旁观着看他往四小姐那边扑去,竟没有一点儿想要阻止的样子。
齐姝见此场景几乎没笑出声儿来,刚刚被那临阵倒戈的清风道长掰过去的局势眼见着就要掰回来了,且还能看到那小贱人当众受辱的模样,当真是大快人心!
只是不过瞬息之间,她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在赵老二那双甚不老实的手伸过来的瞬间,他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却倏然换上了一副不肯置信且惊恐痛苦的表情。
“哇呀呀呀啊!我的天哪……痛死我了!”一阵如同杀猪般的惨嚎伴随着赵老二猛然退后好几步且还撞翻了本该抓住他的那俩家仆的身影,顿时便让众人震惊不已,显然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连番的惊吓,只眼睁睁的看着大厅中央那三个人哀嚎着翻滚着。
周氏最先反应过来,当下厉声喝道:“你这妖女究竟使了什么妖法!来人,还不快将她拿下!”
周围顿时涌上来数十个高高壮壮满脸横肉的粗使婆子,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想要冲过去将厅内立着的那主仆三人给抓起来。
齐伯眼看着自己已然拦不住夫人的威势,不由得深叹了口气,灰头土脸的被赵妈妈等人给胡乱拉下去了。
眼见着那些婆子们的手快触碰到齐念的衣角,阿瑶蓦地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拔出腰间的短剑反手以剑鞘击飞了为首的那个婆子,她痛嚎着在飞出去的同时也带翻了另几个,一时之间这混乱的场面便被震慑住了,余下几人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又惊又惧的盯着她们。
阿瑶这次虽依旧出手干脆利落,但这动作已然落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周氏抓住了齐姝的手忙后退了几步,气急败坏道:“这两个妖女定是祸害我们齐府的罪魁祸首!来人啊,上啊!谁杀了她们重重有赏!”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家仆们本还对齐念身为齐府四小姐的身份颇有些顾忌,且对阿瑶那非比寻常的身手也是十分忌惮的,只是此时主母都已然发话了,这场面岂还控制得住?
此时更是唯一会维护齐念的老管家齐伯都被带下去了,齐府多的是以周氏马首是瞻对齐念虎视眈眈之众。
齐念不由得心中冷笑,原来这便是周氏今日为何将所有家仆婢女均聚集于此的缘由,恐怕她这是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拿下了。
齐姝被周氏护着着站在外围正自鸣得意的观望,齐念抬起了头越过乱糟糟的众人直直的看向她,这二人的目光瞬间便在半空中交汇在了一起。
齐姝虽只比齐念年长了两个月,但却不同于齐念清清丽丽眉目略显稚嫩的模样,她是艳丽如同三月桃李盛开,虽也不过尚未及笄,却已有长大后那艳绝倾城的影子。
她这副飞扬跋扈视一切皆为蝼蚁般可以肆意践踏的模样,仿佛与记忆里前世那心如蛇蝎却美貌倾城的四皇子妃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
齐念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恶毒的念头。
将一个人高高的捧上巅峰,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满足愉悦,然后再倏然将他狠狠的摔下万丈深渊,叫他再不见一丝阳光余生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痛苦,这样是不是很痛快?
她遥遥冲着正得意扬扬的齐姝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
两位姨娘均被各自的丫头婆子们护着躲入了角落里,王氏虽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去一探究竟,但她怀中搂着齐南,始终是丢不脱手的。
阿瑶持剑站在齐念的面前,冷冷的看着被周氏唤来的这众多的护院家仆,他们纷纷跃跃欲试的围在这四周,将这偌大的厅堂整个的塞了个水泄不通。
齐姝早已被齐念那个笑容给激怒了,忙尖声叫道:“快上啊,先杀了那个贱婢,再把那个妖女给捆了!”
听了这道命令,众人正蠢蠢欲动之际,却只听一直都安安静静淡然处之的齐念忽得拔高了嗓音清清冷冷道:“我看谁敢?”
她虽并未歇斯底里的呼喝叫喊,但仅止这寡淡简单的一句话,竟隐隐蕴含了森森威严之意,便是年长位高的周氏都不一定有她这般浑然天成的高贵自矜。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原以为这年纪尚幼的四小姐只是个任人拿捏胆小不经吓的面团子,但乍见这般浩然声势,倒真叫人错愕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何不敢?!”周氏见她如此的不好对付,此时心中已然恨意滔天,面上差点儿失了仪态,忙咬紧了牙关勉力镇定。
“母亲口口声声说我戕害嫡母长姐,且还与人私通意图掌控齐府,便是凭着这一封不知从何而来的书信,和这市井无赖口中几句不干不净的浑话?”齐念高扬了声调,目光自周氏那张微微扭曲的面容上直滑过围观众人,方好似自嘲般泫然若泣道:“如若是三姐姐身陷这种囫囵境地,恐怕母亲也不会这般潦草荒唐的断定吧。”
第四十八章 其人之道
都说美人泪是温柔冢,只见这柔柔弱弱的四小姐几欲落泪的模样,众人不禁心都软了几分。
齐姝几欲发狂,怒道:“你这贱人竟敢诋毁我?”
“是不是诋毁马上便知。”齐念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周氏母女面上精彩的神色,方施施然道:“是非我也不欲在多费口舌去辩论,只是我的清白不容任何人肆意泼脏水。所以母亲,女儿得罪了。”
说着她向阿瑶使了个眼色。
阿瑶等着这一刻已然等了好久了,即刻便会了意。
她转身扑向了周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她手中夺去了那封称是物证的书信。
众人顿时只觉眼前一花,阿瑶又自人群中回了身,站在齐念的身边。
周氏满面惊惧的几乎坐到在地,正要发怒,却只见齐念慢条斯理的拆开了那封信,将里边薄薄的信纸取了出来展开公布于众,一边面容倒格外的无辜,转身四顾着所有已然傻眼的围观群众,一字一句的道:“这封信,当真能作为物证么?”
自她拿到这书信那一刻起,在场谁人不把眼睛粘在她的手上。她便在这样众多殷切灼人的目光中,向众人展示了一封空白的书信。
那细薄光润坚洁如玉的信纸之上,当真是连半个字都没有。
周氏这下是真的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踉跄了几步跌坐到地上去了。
齐姝已然顾不得旁的,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此时诡异的静默就如同毫毛细针密集的扎在她们的颈背之上,下人们惊疑的目光更是如同芒刺在背。
已然是深秋渐寒的季节里,齐姝有些惊恐的发现,自己这骄傲自矜的母亲本该光洁白皙的额角竟沁出了颗颗汗珠,她的双手亦在微微颤抖。
齐念满意的将那张白纸又装回了信封中。
她手中拿着信,嘴角含着笑意一步一步的向瘫坐在地上的周氏缓缓走过去。
本该护在周氏身前的众家仆们顿时不由得纷纷退让开来,毕竟这发号施令的主母都倒下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谁还敢再去触四小姐的霉头。
齐姝愤怒的狠瞪着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周氏紧紧的抓住了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齐念丝毫不把齐姝的怒意放在眼中,只微笑着在周氏的面前弯下了腰,柔声道:“母亲,这封信我还给你,如若下次还有这种事情的话,还请母亲先完完全全的谋划好了,再喊我来看这猴耍把戏。”
她的眸中闪现的那一丝不屑一顾深深的刺痛了齐姝,齐姝顿时便要跳起来,恶毒的咒骂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还是生生止住了。
因为不知在何时,本该跟在齐念身后的阿瑶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一柄打折了赵老二的双手、击飞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的短剑,正脱了剑鞘,锐利的剑锋紧紧的贴在齐姝那纤细如柳般的腰间。
因着阿瑶紧贴在她身后,是而除了齐姝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此时正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齐姝顿时只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面上的血色倏然间退却的干干净净。她僵硬着腰背,脑中一片空白。
她自幼便在锦衣玉食之中长大,又因着特别的美貌便格外的自负,身边的人没有谁敢违逆她半个字,一向是顺风顺水肆意妄为。
只是这样性命被完完全全的拿捏在别人手中,这种恐惧她还是头一次体验到。
她看着正冲自己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的齐念,蓦地恍然大悟。
怪不得母亲为了对付这么个孤立无援就如同蝼蚁一般的庶女竟要仔细筹谋数月之久,饶是这样她们竟还输得一败涂地。
她终于领会了不可一世的母亲为何在对付齐念时那般谨小慎微,全是因为她就是个毫无顾忌的疯子!
齐姝那双漂亮的眼眸中盛满了恐惧之色,她几乎可以确定,此时如若她敢乱动一下乱说一个字,眼前这位面色和善笑意盈盈的庶妹便会毫不犹豫的示意自己的婢女杀了她。
齐念欣赏着这母女二人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模样,片刻后方将那封信扔在了周氏面前的地上,冲着周氏温柔和顺的行礼道:“女儿告退了。”
她转身漫步而行,走到门口时忽得驻足唤道:“齐伯何在?”
齐伯这时忙自人群中钻了出来,狼狈且快速的整理了身上的衣物,方上前躬身道:“四小姐,老奴在。”
齐念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只看得他略一哆嗦,忙低下了头去。
“你遣人将那赵老二押去见官,给狱卒封上百两白银,请他们务必要将他关足了数月,再每日都好好关照他。”
下人们听了这话不由得低下了头去打了个寒噤,这四小姐竟然这般睚眦必报,真是够狠!
齐伯胆战心惊且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赵老二向来是滑头惯了的,平日里与衙门官差也是熟识的,如若没有一个实在的罪名恐怕……”
“他色胆包天竟敢见色起意,欺辱齐府的三小姐。”齐念冷冷一笑,柔声道:“这样的罪名如何?”
齐姝大惊失色又羞又怒,失控的尖叫道:“你这个贱人竟敢血口喷人!”
齐念不理她,反而看向身子微微颤抖的周氏,微笑着问道:“母亲以为如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概便是这样了。
周氏眸中划过一丝恨意,她如何不知今日如若不让齐念顺意,恐怕这事是了不了的了。
在齐姑的搀扶之下,她缓缓的站起身来,轻抚了微有些凌乱的衣襟,她虚张声势的正了正神色,强敛了面上那一抹屈辱之色,微颤了声音颔首道:“可以。”
齐姝蓦地抬起头来,满面不可思议的惊叫道:“母亲!”
周氏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勉力面色平缓的看着齐念。
她纵然是一败涂地,也不能哭天抢地涕泪横流,毕竟她是这齐府的主母。一时失势又如何,往后的日子且悠长着,咱们走着瞧!
第四十九章 还施彼身
齐念遥遥向她勾起了一抹高贵优雅的笑容,带着上位者的尊崇与气度,转身缓缓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天终于过去了。
眼看着还未散去的众多家仆均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又见齐伯不再请示她便直接将那泼皮赵老二拖了出去,赵老二杀猪般的喊叫声交织着身边齐姝抑制不住的抽泣声,顿时只让周氏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
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眼前飘过,他们面上或带着不屑或浮现嘲讽,全然不顾她还是齐府的主母,竟敢这般胆大包天!
周氏在这短短不过数盏茶的功夫里心中一紧一松,此时又混乱了心神怒火攻心,顿时不由得心头一痛喉头一甜,她捂着胸口忽然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身边顿时更加杂乱无章了,有人惊呼有人乱走,只让她本就虚幻的眼前更加模糊,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齐念缓步走在后花园中,身边跟着沉默不语的阿瑶。
浅葱匆匆自她们身后跟了上来,行至齐念身边方停住了脚步,低声道:“小姐,夫人呕血晕倒了。”
齐念面不改色,只微微侧目似是在想些什么,方淡淡然道:“知道了,好歹也是齐府的当家主母,她既死不了,咱们便无需理会。”
浅葱抬起了双眸微微一怔,却也不再多言,只随了她身后正欲一起回去。
这时只听花廊之下的一处茂密的花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主仆三人皆举目望去,却只见那位鹤发童发仙风道骨的清风道长正面含笑意分花拂柳阔步而来。
“四小姐好手段,这般巾帼不让须眉运筹帷幄,当真是叫贫道钦佩不已。”清风止步与丈余开外,双眸亮晶晶的轻笑着作了一揖。
“清风道长谬赞了。”齐念倒也报之一笑,微微垂眸还了一礼。
她那清婉温秀如同六月芙蕖般的眉眼略弯了弯,那眼眸中倒似倾洒了一把星星点点的光芒般动人明媚。
清风看着只挪不开双眼,不由得由衷的喃喃赞叹道:“真乃奇女子也……”
齐念微微一笑,别开眼去只当是没听见这句话。
阿瑶不禁上前瞪大了双眼清凌凌的冷声道:“清风道长,我若是你现在铁定不在这里说这些废话。要知道咱们齐府不好相与的并非只有夫人,待我们齐府那三小姐缓过神来,定然第一个要抓住你好好拷打一番,治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送去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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