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姑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神色正常的笑道:“如此甚好,四小姐真是心系二姨娘,叫我们这些服侍二姨娘几十年的老奴都惭愧的很。”
浅葱亦是得体从容的与她寒暄了几句,她才出了门回去了自己的屋内。
目送着容姑的身影直至不见,浅葱转过身来带关上了门,面上方才露出了几分疑色。
刚刚容姑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昏睡不醒的二姨娘,到底想做什么?
齐念深更半夜方才回到自己的院中,还未坐下喘口气便唤来了浅葱,叫她去二姨娘的院子里看顾着,若是有什么意外便立即遣人回来禀报,千万不可自己慌慌张张的亲自回来,越是纷杂心惊越要在那里盯紧了。
浅葱心中甚为疑惑,都说二姨娘的院子在这齐府之中便如同铁桶一般的存在,便是夫人再怎么想要伸手进去,都毫无缝隙可寻。
但听四小姐这样吩咐,怎地好像二姨娘那里似有暗鬼,想要对她不利似的?
齐念虽也无甚把握,但她想起今日白天里容姑驱赶秀儿时面上那古怪的神情,她就心中十分的不安。
秀儿定是心怀鬼胎无疑,但容姑,她实在是不想把这么一位姨母身边最为亲近的老仆视为背叛者。
如若真那样的话,姨母该有多伤心。
为求心安与把稳,齐念便特意让浅葱这个心思细腻且聪慧的丫头去二姨娘身边紧紧的盯着,若是真有人想做些什么危害姨母的事情,恐怕也会因贴身服侍的浅葱而束手束脚,且浅葱也会察觉出谁是潜藏在姨母身边的暗桩,那往后暗中追查下去便都好办了。
喝了口冷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头,齐念敛去了面上的疲倦之色,一双漆黑幽然的剪水眸深不见底,仿佛比这如同浓墨般的夜幕更要暗上几分。
少顷,阿瑶身着黑衣自窗外翻身而入,像一只猫似的双脚落地时毫无声息,仿佛已然融入了这重黑夜,不分彼此。
“小姐,齐鸣确实出现在前厅那一群人之中,只是他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并没开口说一句话。”阿瑶走近她的身边,低声道:“不过一会儿,他便悄悄的自后门溜了出去,匆匆忙忙的去了四姨娘的院子。”
小姐说的果然没错,那位自正月以来便从未在齐府露过面的二公子,今夜竟真的出现在了家族商谈集议上,且他心不在焉的旁听了会儿,果真便匆匆去了别处。
只是小姐她怎会知晓,齐鸣必定会去四姨娘那里?
齐念心中顿时了然,之前猜测的果然不错,王氏那腹中孩儿,当真是齐鸣的。
周氏察觉此事便将齐鸣看押了起来令其无法再与王氏来往,只是今夜阖族商议的是如何解救齐君良的大事,事关生父,便是再有什么了不得的借口,也不得不方齐鸣出来走这一遭了。
第七十五章 夜间出行
但她此时暂且管不了这些了,只上前一步握住了阿瑶的手,径直冷静道:“阿瑶,我现在无暇分心去追究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我需要确保我爹的安全,只有他能安然无恙,我才有心思去查明这背后的隐秘。”
和致命的反击。
且确认了父亲的性命无忧,也能叫姨母放宽了心,不至于病情更加恶化下去,反倒能够度过这次难关。
齐念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森然光芒,竟敢动她最在乎的人,对方应是活的太不耐烦了。
阿瑶从未见过小姐的面容上出现这样可怖且令人不敢直视的神情,她略呆了呆,方敢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若想做什么,就尽管吩咐我,我一定会为你办妥的。”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了,阿瑶。”目光投向面前这个少女透彻鲜活且带着郑重神情的面庞,齐念的双眸中顿时便染上了些许温和之意,她低声道:“这次我要自己去,你陪我一起吧。”
阿瑶与路石二人是自齐念离开行山村踏入天阴城的那一天开始,便一直都一明一暗的保护着齐念的安全。
如今路石已被派去暗中保护齐君良,自年后便每隔半月传来一封简单的书信,每次上书着都是“一切平安”或“安然无事”,由阿瑶养在后院的那几只白鸽担当信使,倒比驿站信差传书要快上许多。
但就在半月前,路石传至最后一封道平安的信笺之后,便再无信鸽飞至齐府的后院内,今日已然是曾与他约定的传书最后期限。
看来对方来头着实不小,若只是普通山贼强盗拦路打劫,就算是能逼得路石亲自露面出手相救,定然也不会连他都一起被困住。
这只能说明,对方定然是当时便相痛下杀手,齐君良得路石相救之后,或许因不敌双双被擒获了,或许他们暂时逃脱了围堵,却一直都在躲避敌人的追捕,才不敢轻易联系外援。
齐念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因为她在想要探究齐鸣与四姨娘的秘密关系而遣阿瑶日夜监视着周氏的主院时,意外竟得知了另一段见不得光明的关系。
如此看来,周氏是目前最有嫌疑对齐君良赶尽杀绝的那个人。
只是她便是有那贼心都没那能力,是而暂且按兵不动,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而叫那幕后黑手逃遁于无形。
于这件事情上,齐念想要找的是罪魁祸首,而不是被人当枪使的愚蠢的替罪羊。
今夜注定是个漫长且无人能安寝的夜晚。
整座齐府无处不灯火通明,尤其在前院厅堂里,齐家族众集合在此各持己见争辩的那是脸红脖子粗,任谁提出来的营救方案在下一刻都有人全面推翻,立马再提出一个与之截然相反的想法来。
周氏坐在主位,冷脸皱眉的看着堂内乱成一锅粥,却只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不堪其扰且倦意深重的模样。
齐鸣早已不知所踪,只在刚刚开始时在旁边站了会儿。当然,这位向来都不受人重视的二公子在不在当真没甚紧要,只要大公子在就好。
而与前院的这番热闹相较,后院便显得冷清很多了。
就在静谧黑夜笼罩的后院一处不起眼的角门,只见两个纤细的身影穿了能够笼罩全身的黑色斗篷,快速往门外的荒野山林中去了。
这二人正是齐念与阿瑶。
匆匆走过一条漆黑的小路,绕到前方略有人烟的偏僻酒肆,阿瑶自那座小酒肆的后院与个小厮一人牵了一匹马来,转身给那小厮打赏了些银两,他便捂着嘴笑着欢天喜地的去了,只留下了马匹。
牵来了马,齐念率先踏上马镫便想翻身骑上去,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和力气,若不是阿瑶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只怕就要后继无力摔下马去。
好不容易在马鞍上坐稳了,阿瑶不放心,稳稳的牵着马儿低声道:“小姐,不然咱们共乘一匹马吧,我怕你待会儿跑起来别摔着了……”
齐念紧紧的抓着缰绳,将身子伏在马上压得低低的,咬牙道:“不行,载两个人的话马儿没办法跑得太快,就不能在丑时之前回府了。”
说着她便策马慢慢的跑了起来,清脆的马蹄声在这月光朦胧的夜晚里响起,愈行愈快。
阿瑶也紧跟着在其后,她的驭马之术显然比齐念要纯熟的多,“小姐,你为何那般笃定在丑时会有人去我们的院子里寻事生非?”
“你不是说,今晚在盯着前院回来时,你在小院附近看见有个人影在偷偷摸摸的不知作甚?”
“是啊,确实有个人在咱们院门口东张西望的,我看了他好久都没离开,大约便是在监视我们的动向。”
齐念面色微沉,“那便是了。浅葱在去照顾二姨娘前曾告诉我,前院的宗族集议会在丑时左右散会,当时定会纷纷前往后院的客房,会路过我的小院门口。如若那时有人在我院中闹了起来,说四小姐竟这样深夜都不在闺房之中,你觉得各位宗亲们会怎么想?”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阿瑶这才恍然大悟,“在老爷生死未卜的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候,四小姐竟还夜不归宿,这让齐家众人得知将会作何所想。如若此事一旦坐实,便是小姐再怎么解释,名声也已然是毁定了。”
齐念不由得心中冷笑,岂止是毁了清誉这般简单便能放过的,最好便在丑时掀起这场令人遐想万千的闹剧之后,立即遣人在齐府周围埋伏着,只待她一回府便立即将人捉拿起来,到时候不论是反抗或是不反抗都是个输,前者则说她做贼心虚竟然还敢动武简直大逆不道,后者便是在那些带着有色眼光的众人合审之下,定然会再次出现像上次构陷她与之私通的赵老二那样的人物来。
只是她不想再分神言谈了,骑快马当真是个体力活儿,如若精神不集中导致手里失了力气,当真会让阿瑶刚刚的话一语成谶,得摔下马去了。
第七十六章 旧友相见
齐念之所以会骑马,并不是幼时在行山村内有人向她教授驭马之术。
在那偏僻山野的小村庄内,都几乎没怎么见过马,更别提谁会想起来教她这么个年幼娇柔的小女孩来骑马了。
她这马术,是在前世尚与四皇子李锦玉情投意合恩爱有加之时,他一把手的教出来的。
那时当真是情意绵绵满心欢喜,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只会感觉一阵恶寒,跟吃了只苍蝇一样令她恶心难受。
摸约向城东行驶了三十多里,穿过了数条夜深人静的大街小巷,眼看着这越来越熟悉的场景,阿瑶心中暗自惊疑不已。
这里……这里不是往主人旧所去的么?
怎地小姐竟然知道往这里来!
她随着齐念勒紧了缰绳缓缓停住了马,在这条十字路口的东街之上,往右数第三家便是主人曾买下居住过的屋子。
是了,主人既然将他们兄妹俩遣来保护小姐,那他们势必是有很深的私交,这样想来主人会向小姐透露这样隐秘的地方,也是常理。
齐念径直下马,上前去敲了敲东街第三家的小门。
阿瑶牵住了两匹马都拴在门前的一棵榕树下,转身却只见那门很快便自内打开,在门前廊下那两盏灯笼微弱的烛光照映下,是一个双眸中仿佛有浩瀚星辰在闪烁的英俊年轻人。
阿瑶在看清了他的面容的一瞬间,顿时便失了声满心讶然。
那不是素来都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主人么?
她也只是与兄长一起见过主人一次面,他那俊逸非凡的面容上那双如同繁星点缀的清澈双眸,让阿瑶一下子便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
齐念并未进门去,因为她就算有再多的话想要说,都得时刻牢记着要在丑时回去齐府的这个想法。
她看着面前已然整整一年都没见过面的小七,控制住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许多话,只冷静的道:“小七,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虽只一年未见,眉目间都还只是以前熟悉的模样,但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年纪渐渐的成长着,是而也见几分不一样的成熟的痕迹。
齐念尚还稚气未脱清丽柔美,小七却已然在那俊逸清朗的眉目间恍然只见因岁月的流逝而刻划下了成熟稳重令人心安的痕迹,他仿佛能同时拥有少年的跳脱与成熟男人的坚实可靠这两种相互矛盾的感觉,却似是迷人又危险的罂粟花般叫人欲罢不能。
“你说。”他虽只简单了说了这两个字,但眉目间那副欢欣的模样,倒真是显而易见。
齐念心里一暖,口中只毫不含糊的道:“我父亲他遭人陷害,如今在那路途遥远的江南重重山林之中说是被强盗劫持、生死不明,我很担心……所以我想请你……”
“我知道了。”知晓她此时正心中慌张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小七低垂了双眸只假装没看见她那几乎滚落眼眶的泪珠儿,只抬手轻轻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刻意平缓的语气中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我会带人连夜去江南一带仔细的搜寻你父亲的踪迹,只要一有消息便立即飞鸽传书回来叫你知晓,你放心吧。”
“多谢你了,小七。”
齐念虽深知凭着这段自幼便十分相投的感情,小七定然不会拒绝她这个请求的。但她不知道的是,他竟这般轻易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连问都不曾多问一句,还不惜长途跋涉亲自去往办妥,好叫她安心下来。
这也是她为何在日间径自取了阿瑶所养的传信的白鸽,不过寥寥数语便让他准时的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坚信他是有这个能力的,像阿瑶兄妹二人这样的顶尖高手他都能随便指派来保护自己,他手中紧握着的隐藏势力,根本就无法预估的到。
是而这句简单的道谢,齐念怀有感激之心是有的,更多的则是欣慰,因为他们都没有辜负彼此深厚的交情。
她遇见十分棘手不能解决困难会第一时间想到他,而他也是不遗余力的帮助她,毫无任何理由。
小七亦是弯了眉眼如同那暗夜之中的皎洁上弦月,手下一个没轻没重的便揉乱了她的发髻,“你我之间向来都是直来直往,还说什么谢字。”
齐念没好气的拍开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佯装嗔怒道:“我就知道你这人,根本就正经不到一时半晌的。”
小七也不气恼,只又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约我这么晚见面,想来除了担心你父亲心急也是有其他难处的。既然你连进门喝杯茶咱们坐下叙叙旧的空闲都没有,那便赶紧回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误了事。”
齐念一时未语,只眉目清浅的深深的看着他,皎皎如同银月白霜洒落一地,温婉清丽。
他有些恋恋不舍的移开了双眸,向一直都僵站在那榕树下的阿瑶招了招手,“阿瑶,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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