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他脸上欺骗世人的笑,才让团团以为这位是个没脾气的,跟自家基本上没表情的老爸不一样,可以随意欺负。可是时间久了他吃亏了才知道,哦,原来这位比他老爸还狠,毕竟他老爸的危险写在脸上,而傅伯伯,他用笑容伪装一切。
团团之前确实被宠坏了,有很多小脾气,以他的身份来说这其实无关紧要,毕竟他有这个本钱。但在傅修远身边的这两年,诸如此类的坏毛病都被修改了过来,可以说,除了偶尔霸道总裁上身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以外,他已经是个非常好的孩子了。
要是能够吸取教训不跟傅先生对着来,可能会更可爱一点。
和老狐狸在一起久了,小兔子都能被同化,更何况是从小机灵的团团。他现在跟傅修远简直心有灵犀,尤其是在面对连叶这件事上,一大一小态度惊人的一致——把人留下来再说,至于到底属于谁,那就各凭本事。
团团恐怕长大了才知道,自己当初以为稳赢不输的约定,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傅修远免费得了个助攻还顺便彰显了自己公平公正的光辉形象,哪里都不输。
又过了十几分钟,四周的车子逐渐开始减少,只剩下公路两边茂密的灌木丛和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连叶从没走过这条路,也不知是要往哪里去,就跟团团一起往外看。傅修远瞧着俩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动作,不禁莞尔,只要他们不打开车窗把脑袋伸出去,看就看吧。
在一个十字路口,司机右转了,之后又转了几个弯儿连叶记不大清楚了,不过车子拐进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两边种满了鲜花,此时正灿烂盛开,姹紫嫣红好不美丽,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动人的花香。放远了看是一片农场,有不少工人正在工作,前方则是一处古色古香的房子,招牌上写着三个大字:天然居。
“这三个字是我父亲题的,这里的老板是我父亲身边的人,我母亲爱吃淮扬菜,父亲便请了这位到荷园。后来母亲去世,父亲无意再品淮扬菜,便让这位离了荷园,出资建了天然居。”
这还是连叶第一次听傅修远提起他的父母,听起来他母亲已不在人世,那……“令尊呢?”
“母亲去世后,他悲痛万分,不久也跟着去了,我将他们合葬在祖坟。”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逝者已逝,不必介怀。”傅修远笑了一笑,他向来看得开,他的父母情深似海,他与他们却没什么子女缘分,自小便是独自生活,待到成年,父亲将傅家家主一位交予他,便带着母亲离开了荷园。二位的离世他固然难过悲伤,却也并非不能痊愈。“倒是这天然居,逐渐成了很有名气的私人会所,现在可是一饭难求。”
连叶听了,抿嘴微笑,傅修远摸了摸她小巧的耳朵,下了车,伸出一只手,连叶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他稍一用力,便将她牵到身边。
“先生!先生来了!”
伴随这惊喜的声音,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可以想见傅修远的到来让她感到多么开心。
仿佛意识到什么,她立刻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顿时懊恼不已。今天农场比较忙,她穿的是普通的长裤衬衫,为了防晒还戴了顶特别土的大草帽,现在浑身是汗脸都没洗。可是先生就在面前,如果能多说几句话,又怎么舍得离开呢。
傅修远笑容依旧,“觅儿,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先生许久没来了,我爸这阵子一直唠叨,说发明了不少新菜色,等着先生来品呢。”
女孩语气中的欣喜和化不去的爱慕一直在苦苦压抑,男人兴许察觉不到,女人却非常敏感。连叶就觉得对方看傅先生的眼神不对,隐隐有种傅先生看她的感觉。
这时老板也出来了,看见傅修远兴奋不已,看得出来之前他也在忙,因为双手上沾着泥土。他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想跟傅修远握手但是又没好意思。傅修远笑道:“卢伯,好久不见了,今儿个我带拙荆不请自来,还请卢伯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先生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觅儿,快去把最好的包房打开,快!”叫了两声发现女儿没动,卢伯疑惑地看过去,觅儿一脸呆滞,而后如梦初醒,“啊……呃,先生、先生结婚了?”
傅修远握着连叶的手道:“很快。”
觅儿一时间不知如何控制内心反应,说了句我去开包房,就转身走了,只是速度很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一般。卢伯的神经比较大条,看不出自家女儿喜欢先生,他就没想过这件事,毕竟往深处说,他只是傅家的佣人,是托傅家的福才有今天的天然居,这份恩情他不仅自己记着,也一直告诫着家中的老婆孩子。说直白点,觅儿哪里配得上先生呢。
傅修远就是因为看出来这一点才很少过来天然居,荷园的厨子固然也会做淮扬菜,但和卢伯一比,还是差了点火候。
卢伯一听他说很快,大喜过望,先生如今都要四十岁了还没成家,他虽然是个佣人,却也很担心,听傅修远说很快要结婚了,对连叶更是哪哪儿都看得顺眼。老一辈的都不喜欢太瘦的姑娘,卢伯看着连叶猛点头,搓了搓手没敢伸出去:“夫人好,夫人一瞧就是有福气的。”
连叶害羞地点了下头:“您好。”
卢伯听了那个您后连连摆手:“我就是个佣人,夫人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老卢就成。”
连叶摇摇头:“先生都叫您卢伯,我哪能叫您老卢呢。”
傅修远低头看她一眼,笑道:“夫人说的是。”
卢伯嘿嘿一笑,说:“那今儿个卢伯下厨,夫人您就瞧好嘞,我这手艺啊,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说着把胸脯拍的砰砰响,连叶瞧了,忍不住想笑,可是又不好意思,傅修远忍俊不禁,说了句那我们先进去,卢伯应了一声,赶紧洗手换衣去厨房了。
天然居很大,这里也不知是怎么设计的,外面看起来是碧玉琼阁的古宅,但进来后却觉得像是身处一棵巨树中。大厅中央是一株枝叶虬结的大树,一直往上,看不见顶端,围绕着大树的是一圈水池,池水清澈见底,锦鲤在其中游动。地板的纹路和树木浑然一体,每个房间的名字都很雅致,看起来就像是中间的巨树蔓延开来,树枝卷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树屋。
第21章
见连叶眼含新奇, 觅儿介绍道:“天然居当年是傅老先生为家父设计的, 来过这里的人都感慨于傅老先生的奇妙创意,争先想来欣赏呢。”也正是托傅家的福, 天然居能做起来,而且名声斐然,若是没有傅家庇佑, 他们哪里能开这么久呢。
连叶点头:“谢谢。”
“不用客气。”觅儿笑了一笑,状似不经意看见傅修远, 他一直凝视着连叶,眼中的温柔仿佛能够将人溺死其中。
觅儿连忙低头,不敢再看了。
让连叶很惊喜的是, 包房里却又不像是外面的模样了,她有种拆礼物的惊喜感,仿佛包房和大厅分别属于两个世界。傅修远告诉她说每个房间都不一样, 二楼的包房最是尊贵, 像是这间,基本上就是他的专属, 虽然来的次数不多,可包房卢伯一直留着, 客满的时候也不开放。
说着, 觅儿端了茶进来了。傅修远对她说:“你去忙吧, 我在这里就可以。”
觅儿咬住嘴唇说:“我爸说了,要我在这里等着,看先生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傅修远看了她一眼, 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只是眼神淡了下来。连叶没注意,闻了一下道:“这是什么茶呀,好香。”
没等傅修远回答,觅儿便道:“这是猴魁茶,是从产地空运过来的,汤绿水明,香浓味醇,回味甘美,是尖茶中的极品。先生是品茶行家,一定知道这猴魁的美妙之处。”
连叶没听出觅儿话里的炫耀之意,她也确实是不懂,觅儿看着年纪轻轻,却对茶有这么深的研究,正想夸赞两句,却听傅先生说:“茶也没什么好喝的,喝多了,其实味道都差不多,撤下去吧。”又问连叶。“喝甜汤好吗?”
连叶哪有什么不好的,她刚要点头,团团突然闹着要喝果汁,觅儿听了,嘴唇咬的发白,看了傅修远一眼,转身出去了。她的心思隐藏的非常小心,也不想在先生面前留个刻薄的印象,只是瞧着连叶,她心中怎能服气。爸爸总是要她别痴心妄想,说他们家配不上先生,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门当户对之说!
倘若夫人是个高贵优雅的大家闺秀也就罢了,可她方才的试探对方都听不出来,哪里是能配得上先生的人了!先生自己不是也说了,爸爸是傅家的员工,他们是签过工作合同的,现在离了傅家,怎么还是佣人呢?
卢伯恐怕想不明白,他一提自家是傅家佣人的事女儿就生气,怎么先生来了还是巴巴地赶过去呢?
傅修远的确没有门户之见,事实上到了傅家这个高度,再一味追求门当户对就没意思了,他更注重的是缘分。觅儿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小姑娘不说,他也权作不知,但避嫌却是必须的,卢伯还以为他是不喜欢淮扬菜了。
毕竟是女孩子,总要给人家留些余地,傅修远原以为日久不见,觅儿能想通,可是今日她却明显逾矩了。她还是不明白,能和傅修远说上话,凭的不是她本身的魅力,而是她的父亲和傅家的多年情份。
团团心眼多,他最向着连叶,一听就知道那个小姐姐讲话不好,谁说喝茶就比喝汽水的高贵了,他老爸外头四块五一瓶的甜奶茶不也喝得津津有味?既然觉得不应当有门户之见,又怎么能拿这个来暗讽别人呢?
傅修远觉得今天的团团格外贴心,顿时赞赏地看一眼,小家伙顿时挺起肚皮分外得意,他就是这么棒的好男人!
很快上了三份雪梨龙眼盅,顾名思义,就是以上好的雪梨龙眼为材料做的一道甜品,傅修远之前交代过连叶的身体状况,因此卢伯才做了这么一道。雪梨养阴清热,生津润燥,而龙眼补血补益,都对连叶的身体有好处。
小小一盅,不至太多。淮扬菜中雕工乃是一绝,卢伯更是有一手好功夫,雪梨分别被他雕成了三个人的模样,面貌栩栩如生,精巧不已,连叶看了都有些舍不得吃。
连叶家乡每到秋冬就会有推着小车出来卖烤地瓜烤甜梨的小贩,但是在这里却没怎么见过,卢伯的手艺自然是小商贩不能比的,但她吃了一口,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几分黯淡,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觅儿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心目中天神一样遥不可及的先生,对着一个除了脸能看之外浑身都惨不忍睹的女人那么体贴,她怕再看下去自己会掉眼泪,就把头低了下去。
真是的,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想离开。
团团吃完了甜品,心里还惦记着大厅里的那棵树,吵着要去看一看。连叶是惯他的,就陪着一起用请求的眼神看向傅修远。傅修远被这四道可怜巴巴的视线搞得哭笑不得,起身,两个家伙就欢快地手牵手走在了他前头。
傅修远让他们先走,自己拄着手杖。结果两人跑了没几步又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盯着他的腿有几分担忧。他挥挥手表示没问题,团团个小没良心的就立刻把连叶给拉走了!
觅儿跟在他身边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看着连叶很不庄重的陪团团去玩,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是什么时候跟夫人认识的?”
傅修远慢悠悠地回答道:“快两年了。”
“那……那夫人对先生还好么?”
“挺不错的。”傅修远笑看楼下那两人趴在栏杆上看锦鲤,团团想偷偷伸手摸一摸被连叶制止,不知道小家伙说了什么,连叶面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片刻后两人跟做贼似的,都蹲下去,手从栏杆下伸出,在水里一捞!
觅儿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心中有几分烦闷。从前她跟先生是说得上话的,现在却——“那先生真的要跟夫人结婚吗?”
“这是自然。”傅修远的注意力仍然放在连叶跟团团身上。“待到她爱上我,我们就会结婚。”
觅儿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夫人……不爱先生?”
“可能……有点喜欢吧,但也就是一点而已。”傅修远嘴角微微扬起,并不觉得把自己的苦苦追求说出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这是给连叶长势呢。
“先生不知道夫人对自己的感情么?”鬼使神差的,觅儿突然道,“先生可以用我来刺激夫人呐!激起她的嫉妒心,也许夫人对先生的感情比先生想的要深呢?”
“用你,刺激夫人?”傅修远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
觅儿越想越觉得可行,她甚至已经洗脑了自己这是为了帮助先生跟夫人更好的在一起。“对呀,女人都是这样的,没有竞争者没有情敌就没有斗志,我——”
傅修远微微一笑,“你的用意我很清楚。只是,我看起来像是会用这种卑劣方法的人么?即使这法子有用,日后也难免有嫌隙。我喜欢她,是为了照顾她让她幸福,不是为了我自己让她难过的。”
最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连叶皱一下眉头。
“觅儿,你太看轻我了。”
她心里一绷,那根弦轻而易举的就断了。“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在卢伯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否则,以后我出现的地方,你都不许露面。”
傅修远的确是个很温柔很随和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任何人的冒犯行为都能报以宽容。他自认对觅儿已经做到仁至义尽,然而对方仍旧不知进退,一再试探他的底线。这对注重隐私的傅修远来说,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而他并不想迁就。
看在卢伯的份上,看在觅儿是个年轻姑娘,他还照顾着她的面子,从来不将话说到明面上,可是这种事大家都懂的,何必非要说出来引得面子上难看?卢伯那种性格,若是知道觅儿这样冒犯,怕是要被气死,老人家身体不硬朗了,傅修远也不想让他知道。
但前提是,觅儿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听了傅修远的话,觅儿大震,她方才的提议的确是有私心,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得偿所愿,即使不能,也至少能有个和先生亲近的可能。她以为先生会答应的,有个一直追求她的男人就是用的这个理由,请求她假扮女朋友来让另外一个女孩死心,她答应了,效果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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