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也是一如既往的清风霁月。”
叶慕离清眸微动,走到陈锦身边,站得极近:“沈公子。”陈锦白了他一眼,并没有避开。一青一红,一素一艳,两人站在一起,却只觉得相得益彰,端的是配得很。
沈钰笑意加深:“叶掌门,前几日未曾好好相迎,沈钰深感愧疚。”
见他直接揭穿之前的夜探,叶慕离丝毫不慌:“走得匆忙,不好打扰沈公子。”
沈钰按住怀中跳动的小虫,眼中闪过深意:“诸位请进。”
叶慕离忽觉心口有些异样,手捂着心口仔细感之,却似只是错觉。沈钰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蓝眸闪过幽深的光。
众人正欲往里走,听见身后传来喊声:“等等。”
众人回头,看着快步跑来的几个狼狈大汉,陈锦挑眉:“风掌门,你们这是……”
风扬行了两礼,同样的尊敬:“叶掌门,宫主,实不相瞒,吾风宿派囊中羞涩,住不得昂贵的店,便在山里对付了一宿。却不想今日迷了路,方才来晚了。”转身又朝沈钰抱拳道,“沈庄主,抱歉。”
见他一派掌门,说起穷困来面不改色,不少人都有些轻视。陈锦好笑,这风掌门一把年纪,赤子之心倒是一点没变,叶慕离微笑不语。
沈钰见陈锦似对这人另眼相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除了更壮实倒是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风掌门客气了,既然到了,就一起请进吧。”
一行数百人,跟在沈钰身后,浩浩汤汤,走进院中,竟一点也不觉得拥挤。在外面看已是惊讶不已,置身其中更是惊叹,奇林怪石,奇花异草,雕栏玉砌,宝石翡玉,在场的人都不是无名小卒,眼光还是有的,即便认不全,只认识的几样就已经算是难得的珍宝了。好在都自持身份,才保持了镇定,只是眼中的光却是瞒不了人。
连叶慕离与陈锦都有些惊艳,那日前来毕竟是夜里,与白日的景象比还是差了几分,而且,院中的布置相比那日,似乎又有了变化。看着几种不易分辨的剧毒之物,两人无声相视一眼。
陈锦这几日恶补了不少阵法相关的典籍,仔细观察了一番,心里有了些许猜想。她看向身后,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中,轻哼一声,唯见风宿派一行虽好奇却目光清澈,无一丝贪婪,有些意外,只是不知是他们不识其珍贵还是知道却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众人:“我只说一次,想活着回去,就跟着来。我们怎么走,你们便怎么走,一步都不能错。谁非要找死,本宫主绝对不会拦着。”
灰道听见声音一愣,却见她走在前面,并无异常,知她是传音。兴奋的脸色微微收敛,缩进脚步跟在了陈锦身后,都明白,滔天富贵往往是伴随着巨大的危险,没有白吃的宴席。正道之人面面相觑,有人面色凝重,跟上了叶慕离,也有人嗤之以鼻,看着院中越来越多的珍宝两眼发光。
沈钰见他们紧跟在陈锦和叶慕离身后,与方才大不相同,看了两人一眼,无声一笑。
一行人跟着沈钰走到一处宽阔的广场,四周摆满了鲜花,暗香浮动,沁人心脾。广场上摆满了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放上了精致的茶点。桌椅分置两边,正好相对,左边的明显比右边多了许多,正道众派去往左边,灰道跟着陈锦去了右边,椅子竟然不多不少。看来,玉南山庄将众人的动向都掌握其中,而且并未隐瞒。
不过此时,并未有多少人想到这些,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广场中间的数个高台上。每个高台上都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盖着鲜红的绸布,让人看不清下面放着何物。然而,邀帖中所写的宝物名单众人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不知哪个架子上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趁着所有人都看着那些宝箱时,陈锦轻声问身边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中年汉子:“如何?”
那人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奇迹!奇迹!这个山庄,就是一个奇迹!”声音年轻,正是鬼才零落。向瑶替他易容时,他非要一个貌赛潘安的,险些以死明志,还是非玉用拳头才让他委屈同意,这一路,没少碎碎抱怨。可此时,却无比庆幸自己跟着来了,不然,他定会后悔终生。
“什么奇迹?”
“你不知道,这里,简直就是阵法集中地。仅仅我们方才走过的地方,至少有上千个阵法……”声音骄傲得仿似自己布置的一般。
“我知道,方才你假装摔倒,还破解了一个小阵。就这样?”
零落张大嘴,声音惊讶:“你也懂阵?”他的异常引得旁边几人看了过来。
陈锦低头喝水:“闭上嘴!”
零落咬紧唇,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上不少的小姑娘呵斥,他也很委屈的好不好,男人不要面子的呀!再说了,小小年纪,武功那么高,知道得还不少,又凶,还让不让男人活了。
这样的姑娘,嫁得出去才怪!
陈锦若是听到他的腹诽,一定会谢他的夸奖的。
零落心情低落得快,去得更快,眨眼间又恢复了精神:“当然不止这样,你看,这个广场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但其实每张高台桌椅的排布,甚至花盆的摆放都不是随意的,即便是我,也不全都能看出来其中用意。而且,全都不是杀阵,不知道到底有何作用。”
“还有呢?”陈锦不相信只有这些。
这次,零落有些迟疑:“从我走进这里,就有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若我没有看错,这里,整个山庄,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大阵。”
他沉吟了一阵,仔细看了看四周,目光发亮:“这个大阵由无数的小阵构成,每一间屋子,每一棵树都是阵的一部分,连绵了一整片山,如此规模,无法想象它运转起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你说这里建了几百年,如果真是如此,那岂不是一个大阵布了几百年?”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执着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这样的阵,不说我,即便是我师父,都是做不到的。”
“那连池呢?”
零落思考了一阵:“不知道。连池号称天下第一阵师,若说这世间还有人能布下此阵,他是唯一可能做到的人。”
凤眸深处掠过风暴:“你可知道这个阵的用途?”
零落摇头:“闻所未闻。倒是方才路过花园时,看到院中有一片白色的圣灵花,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师父有所提及,一时想不起来。”
陈锦瞥了他一眼:“那你最好赶紧想起来,不然,可能就真的得下去找你师父当面问了。”
叶慕离坐在她正对面,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神色有异,知她是有所发现,还是不太好的发现。清眸微动,见她看过来递去一个安慰的目光。陈锦看着他,却突然想起了苍穹派那个老头子给她的话本,心底,微微有些不好的预感。
沈钰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沈钰平生所好不多,集宝算是其一。数年来,玉南山庄有幸得了不少珍宝,此次感谢诸位掌门赏脸,来此一起共鉴宝物。”
陈锦一方有人喊道:“沈公子,大家都是江湖人,不来这些虚的,直接开始吧。”
沈钰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笑道:“想来各位也跟这位侠士的想法一眼,沈钰也觉得我们不必遵循繁文缛节,那鉴宝大会就此开始吧。”
说完,他直接飞上了最近的一处高台。在场不缺明眼人,看着他飘逸绝顶的轻功,有些意外。记忆中,沈钰的武功似乎多高。
疑惑间,沈钰已直接掀开了红绸,当下方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再也没有心思管别的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绸布下是一个琉璃坛,琉璃在阳光下灼灼生辉,艳不可及,可都不及坛中之物半分。那是一朵比碗口还大上不少的花,鲜红欲滴,似有千瓣,中间花蕊细如发丝,却多不胜数。花只有一根茎,无叶,旁边,长了一棵奇怪的草,非绿,为墨色,叶面泛着幽幽蓝光,一看,便不似好物。
有人不可置信地惊叹:“真的是幽冥花!”
有弟子好奇问前辈:“幽冥花是什么?”
那前辈摸着胡子装模作样:“是天下至毒之物,十分难得,即便是老夫,也是平生觐见。”
弟子挠头,不明白大家对有毒的东西有什么兴趣。
有人听见了,嗤笑一声:“不懂就不要装懂。幽冥花是有剧毒,可配上同样有毒的浮屠草就是难得的大补之物。幽冥花浮屠草,花草相伴而生,缺一不可活,它旁边的那棵黑色的草就是浮屠草。此花天生天养,生长条件十分苛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上次出现还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此花,一朵便是一甲子功力。”
弟子们惊叹,一甲子,就是六十年!那岂不是吃一朵便抵人一辈子的功力!所有人看着那花,都红了眼,这绝对是所有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沈钰点头:“不错,正是幽冥花浮屠草,有幸在一处遗迹中所得。只是,据闻,幽冥花虽珍贵,却要至少三百年的才有效用,少一日便是再普通不过的花草。我请来许多能人,都得不到确定的答案,不知哪位可以为在下解惑?必有重谢。”
这一问,所有人闭了口,他们也只听过传言,谁都没见过,又哪里会知道。整个广场安静了许久,就在沈钰叹息,准备放弃时,灰道一个不起眼的势力中站起一个十分矮小之人,不及旁人胸口,站起身来也只有旁人坐着高,在一群灰道大汉中,轻易就被淹没。
他指着琉璃坛小声道:“小时候,我爷爷跟我说,幽冥花是看不出年岁的,只有浮屠草可以。浮屠草根上会长浮屠果,每一百年才得一粒。”
旁边一个大汉使劲拍了拍他的头:“矮子,睁着眼睛说啥谎呢,你不是孤儿吗,哪来的爷爷。”
那人低着头:“小时候,爷爷还活着的。”
陈锦想到什么,问道:“你爷爷叫什么?”
“刘海。”
此话一出,灰道之人尚无反应,正道那边就先有人惊呼:“可是鬼手医仙刘海?!”
那矮人摇头:“我不知道什么鬼手医仙,小时候倒是挺多人来我家求我爷爷医病的,后来爷爷被人害死了,我才跑出来的。”
刚拍他的汉子怔了怔,攀着他,将他护在胳膊下:“小子,没想到你这么大来头,难怪你啥病都会治!别怕,以后跟哥混,包你有肉吃!谁敢杀你,哥我一斧子将他剁成肉酱。”小个子头低得更低了。
在场的人沉默了,鬼手医仙刘海是正道中不可多得的一个医术高手,为人乐善好施,救了无数的人,晚年却遭人迫害。他唯一的孙子不知所踪,如果这个…小个子真是刘海后人,都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流落进入灰道的。
不过,有刘海的话,众人也对幽冥花多了几分信心。沈钰拿了一根木枝小心掏开浮屠草根部的泥土,果然见根系上挂着一颗黑色的珠子,直到他将浮屠果整个挖出来,上面竟有六颗。
众人惊喜:“是六百年的浮屠草!”
沈钰也面露喜色,遣了下人赠了一株万年灵芝给那小个子。小个子急忙摇头,不愿收。
陈锦道:“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你帮了大忙,还授人所有人都该感谢你。”此话引得广场上的人尴尬轻咳。
那小个子只得低着头收下了,惹得其他人一阵眼红,可却没人敢打主意。
沈钰接着跳上第二个高台,绸布下是一只血红的蜥蜴,万年血蜥,可解世间万毒。当场有人鼓起勇气喝下剧毒,瞬间毒发,眼看就要不行,只被血蜥咬了一口,便解了毒。几乎所有人都眼馋地看着那只红色的蜥蜴,江湖路千难万险,防不胜防,如果有这么一只能解毒的蜥蜴,不知该有多好。
第三个台子上,是双柔软却无坚可摧的手套,当绸布揭开时,飒星就坐直了身体。最后,他自请上台,戴上手套,以一双肉掌挡下了十人剑阵。
十数个台子一个一个品鉴完,竟无一不是真品,还都是旷世奇珍,直到剩下最后两个高台。
沈钰站在其中一个高台边,手抓着绸布,眼中带着奇异的笑,随着绸布被拉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众人皆知,江湖上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世间是有神的,他们身居仙山琼楼,鸾姿凤态,有呼风唤雨之能,他们绝圣至贤,照拂世人,受世人敬仰,也主宰着世间万物,即便是人间的帝王,也需秉承神意。
人间改朝换代,神位却万年不移,直至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帝王。
此人之能架海擎天,杀伐决断,一统战火不断的大陆,结束了数千年的分崩离析。而后,他秘密召集了十万能工巧匠,耗尽天下之资,以十万工匠之血为引,食十万剑魂,用时十年,铸就了一柄无名剑。据闻此剑铸成之日,漫天血海,怨声嘶鸣,三日不散。有异士言,此乃大凶之兆,百姓恐极,求神护之。
神下了仙山,去了灵月山顶,山巅便是世人为求神建的至高祭祀台。神站在山顶,布施神技,却始终不得法。
同时,有一人,从灵月山脚一步一步走上山巅,每一步都稳似塌山平海,那人黑发黑袍,一双异色眼眸深邃似海,手持一柄血色长剑,长身而立,顶天立地。行至山顶,人神对立。
没有人知道那日的灵月山顶发生了什么,只见天上血海翻滚,遮天蔽日,轰鸣声七日不断。灵越山顶电闪雷鸣,风声雷声嚎叫声,还有不时传来的轰隆声。
七日后,烟消云散,重见天日。
世人终于敢走出家门,却见,灵月山消失了,神不知所踪,那人也没了踪影。原来灵月山的位置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坑中心,插着一把血色长剑。
那之后,世间再无灵月山,也没有任何神出现。许久之后,终有人言,帝王请了世间大能之人,行诛神之举,那柄血色长剑,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诛神剑。
那剑煞气滔天,几乎无人能驾驭。曾有人言,得诛神剑者,得天下,后来,仅在世间出现三次,无不是血流成河,皇朝易主,最近一次已经是数百年前。
正道和灰道众人回过神来,看着台上剑台中插着的长剑,剑身似龙,鲜红似血,不正与传说中的那柄剑一般无二吗。此剑,不说得天下,单就凭它无坚不摧威力无穷之力,就是在场所有人梦寐以求之物。
有人呢喃不可置信:“竟然真的是诛神剑!”
风宿派坐在正道最后,已是角落,憨厚的弟子看着台上的剑低声问风扬:“掌门,那剑血淋淋的,怎么大家都一副看起来它很贵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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