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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我着迷——顾了之

时间:2018-12-03 08:56:30  作者:顾了之
  “小贺总戴罪期间好像挺闲的。”他在贺星原对面坐下,拿起刚才已经看过、听过的两样物件,“这份文件,附一疑似是金越老赵总生前与原老贺总身边一位徐姓秘书的通话记录,附二疑似是老贺总这三年多在美国拉斯维加斯使用另一个身份生活的资料。而这支录音笔,疑似是徐秘书对自己这些年为老贺总所差使,犯下诸多罪行的口述。我的理解对吗?”
  “方警官用词严谨到位,确实是疑似。”
  “既然只是疑似,怎么能叫破了案?”
  “缉拿了犯罪嫌疑人,不就能破案了?”
  “警方不可能听你一面之词重翻这些陈年旧案,如果鉴定科证明这些证物是经人伪造,将要追究伪造人的法律责任。”
  “但如果是真的,等鉴定科结果下来,犯罪嫌疑人恐怕早就得到风声,再次消失了。方警官应该清楚,打草惊蛇之后再想引蛇出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风险,您有把握承担吗?我想我承担不起,毕竟我手头现在很难再凑够三十亿美金了。”
  “小贺总,”方恩摇头感慨,“如果这案子真的破了,你和你的堂哥要不要考虑一起加入我们刑侦科?我是说,做卧底的那种。”
  “那就等破了再说吧。”
  方恩叫了人进来。
  贺星原笑了笑:“给方警官提供个方便,他现在人在香庭酒店,和本案的几位关键证人在一起。”
  *
  一个钟头后,贺从明被带进了贺星原隔壁的审讯室。
  方恩从贺星原这边离开,拿着两样证物过去,自我介绍过后,跟他解释了原委:“小贺总拿这几样证物向警方指控了您。”
  贺从明神态从容;“就因为一个犯罪嫌疑人的不实指控,你们把我带到这里?”
  “如果是不实指控,我们很快会送您回去,并且给小贺总再添一条罪名。”方恩把录音笔打开,“您先听听,这是徐秘书的声音吗?”
  一道女声从出声孔传出:“是贺从明指使我这么做的……”
  贺从明冷笑:“方警官办案多年,听不出这是软件合成的人声?”
  方恩摁了暂定键,点点头:“贺老先生耳力卓绝,记忆力也相当过人,听到这个声音,不假思索地认为它是软件合成,而没有回忆回忆,三年多不曾联系的徐秘书,声音到底是怎么样的。”
  贺从明依然气定神闲:“徐秘书跟在我身边七年多,我当然熟悉她的声音。”
  “那接下来这段内容呢?”方恩重新摁了播放键。
  “贺从明找人给我灌了控制精神的药物,他以为我真的疯了,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但其实我是装疯,因为如果不这样,他会杀了我……”
  方恩再次摁下暂停键。
  贺从明发笑:“不可能。”
  方恩确认道:“您的意思是,徐秘书不可能是装疯,而不是,您没有给她灌药?”
  “警方现在都是靠这样模棱两可的试探查案的吗?”
  “当然不是。”方恩笑了笑,“如果靠这两句试探就给您定罪,不是叫人贻笑大方吗?”
  “方警官,我想你也许是来浪费我的时间的。”
  方恩点点头:“是的,我确实是来浪费您,或者说,拖延您的时间的。”
  贺从明皱起了眉头。
  方恩笑了笑。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一个男声:“方Sir,香庭几名意图潜逃的人员已经在被带往这里的路上了,贺斯远先生也在警车上,称自愿作证指认罪犯。”
  贺从明的脸色霍然一变。
 
 
第49章 结局·中
  审讯室的门打开, 贺从明回过头,看见警察在给贺星原解手铐。
  贺星原活动了两下手腕, 注意到他的目光, 抬起头淡淡扫来一眼。
  这一眼,首尾始末, 彼此就全都明了于心了。
  从两个多月前,贺星原和贺斯远在公司起的那场争执开始, 一直到今晚, 这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局,一个铺垫了近七十天,只为“请君入瓮”的局。
  从得知真相的那天起, 贺星原就非常明确一点:法律是没办法制裁一个“死人”的。
  他手头的证据力度太薄弱, 不足以支撑贺从明的犯罪事实,可如果请求警方搜集证据, 先不说警方是否会因为这些模糊的蛛丝马迹立案, 即便启动调查, 一则跨国办案难度极大,二则香庭必然还留有贺从明的耳目, 这事很可能提前走漏风声, 逼得他为了自保, 迫害更多知道内情的人。
  所以贺星原得保证, 把这个案子交给警方的同一时间,所有的证据必须已经齐全,贺从明也必须以一个“活人”的身份到位。
  而要保证这两点,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贺从明自己主动“死而复生”。
  为财生者,亦为财亡。
  贺从明所有罪行的开端就是香庭,即便他现在不缺金银财宝,香庭继承人的位置也始终是他心中的执念。
  所以,贺星原决定把这个位置“让”给他。
  但怎么“让”才能让他安心回来,却又是一个难题。
  贺从明当时已经知道贺星原和贺斯远清楚了真相,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要取得他的信任着实不易。
  于是兄弟俩联手演了一出争执戏。
  那天那场凶神恶煞的架,就是打给贺从明的心腹看的。
  只是光这一场还不够。毕竟贺从明了解自己儿子善良的秉性,知道他不会轻易投靠不正义的爸爸。
  所以,为了让后续的冲突来得更加顺理成章,贺星原向贺斯远主动发起了“进攻”,让他在董事会落脚不能。贺斯远则顺势作出“被逼无奈只能反击”的态度。
  兄弟俩由此彻底反目,在香庭争得你死我活。
  这种形势下,当贺斯远向爸爸求助时,贺从明就开始初步相信了。
  如贺星原所料,贺斯远一提出最近公司的资金账目有些古怪,老江湖的贺从明很快猜测,可能是他的好侄子在转移资金。
  贺从明叫儿子“倒打一耙”去陷害贺星原,给他安个经济罪。
  贺斯远照做之后,贺从明对他的信任大大加强,并有了回归的打算。
  尤其当案情曝光,发现贺星原随手一掷就是三十亿美金时,他趁虚而入的企图变得更加急不可耐。
  到这一步,让贺从明“死而复生”的计划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搜集证据。
  不论是十八年前,还是三年前,两桩都是陈年旧案,当下已经没有可以搜集到的物证,只剩了人证。
  所以一开始,贺星原的目标是徐秘书。但辗转调查后却发现,徐秘书在不久前被送进了加拿大当地的一家精神病院。
  他猜测,应该是贺从明为了顺利回国,不留祸患,对她进行了“处理”。
  也就是说,徐秘书的口供已经不具备法律效力。
  那么现在还有可能知道原委的,只剩了贺从明留在香庭当耳目的心腹。
  但他无法确定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贺从明取消回国计划,只能暂时按捺不动。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贺星原确信,等贺从明回到香庭,坐稳第一把交椅后,这些心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贺星原让贺斯远暗中小心观察,趁贺从明还没出手之前确认目标。
  贺斯远在贺从明回国后的这一个礼拜中,暗暗锁定了几个人。
  今晚的宴会上,就有其中三位。
  到了这一步,只剩下一网打尽的最后一击了。
  今晚的计划,贺星原负责警局这边,贺斯远负责饭局那边。
  贺星原知道贺从明很可能在警局布了眼线,所以他跟方警官唯一安全不透风的交流方式,就是在审讯室。
  他假意接受审讯,向方恩指控了贺从明。
  其实那几件证物,并不是用来打击贺从明的。因为录音确实是人工合成,通话记录和身份资料也不足够说明什么。
  那几件证物,仅仅是为了说服方恩。
  方恩本就对贺星原的案件抱有疑虑,也对贺从明失踪一事隐约感到了蹊跷,贺星原只需要把线索抛给他,就能引起他的重视。
  那支录音笔,其实方恩也知道假的,但它却是用来试探贺从明的办法。
  做贼的人进了审讯室,哪怕再淡定从容,也不至于在乍然听见这样的录音时丝毫不露马脚。
  尽管这些马脚不能用作证据,却能让方恩进一步相信,贺从明心里有鬼。
  至于饭局那边,贺从明在酒桌上被警察带走,那三位知情人见这一幕,本就已经十分慌张。
  贺斯远又跟褚易一起唱了出双簧,当着董事会所有人的面,把贺从明的老底揭了,话里话外暗指警察已经掌握充分证据。
  三位知情人立刻乱了手脚,匆匆离开准备潜逃。
  守株待兔在附近的警察直接拿下了人。
  有这三位在,再加上贺斯远的指认,贺从明今晚已经没有机会再离开警局。而今晚过后,真相水落石出,犯了错的人,终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贺星原在与贺从明的对视里看见了他眼底的恨意。
  到了这一刻,他对他还是只有恨意,而没有忏悔。
  贺星原什么都没有再说,朝他点一下头,转身离开了。警局门口,贺斯远刚好从警车上下来。
  兄弟俩一里一外,齐齐顿住了脚步。
  这一晚无星无月的夜色,就像两个多月前的那场黄昏,再次把两人拉进无限漫长的沉默里。
  目标在的时候,人们总是奋力朝它迈进。
  可当所有一切尘埃落定,达成目标的人却往往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良久后,还是贺斯远先走上了台阶,轻轻拍了拍贺星原的肩。
  就像两个多月前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拍了拍他的肩,率先打破了沉默,告诉他——星原,爷爷已经在爸爸和正义面前选择了爸爸,我不能再选择爸爸了。
  *
  大半个月后,冬至。西城白麓湾。
  傍晚时分,林深青正拿着打蛋器打蛋,等贺星原回来。
  大半个月前,贺星原告诉她,贺从明被捕了,她爸爸也彻底平安了,让她安心上班,说他在港城等到警方调查结束就会回来。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不过这一次,贺星原没有晾她,天天跟她视频通话,腻歪来腻歪去,还跟她讲了个叫她大喜过望的好消息——金越垮了。
  贺从明被捕,当初他和赵康犯下的那些经济罪自然也全数抖了出来。赵康畏罪自杀就是为了包住这团火,保下金越,如今罪行坐实,他虽然死了,金越却还在,于是那些不法收入全都充了公。不仅如此,公司还面临巨额罚金。
  金越原本就被贺星原打击得颓势已显,这么一来更是要命,赵曲风哭爹哭不应,喊娘喊不灵,一时筹不到资金,眼睁睁看着金越直接进入了破产程序。
  更有趣的是,原本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没什么,可他的好秘书蒋莺给他雪中送霜,卷了他的私人财产跑路了。
  赵曲风现在气得满世界找她,扬言不刨出这贱人千刀万剐了就不姓赵。
  林深青听到这里捧腹大笑。
  她当初说什么来着,利益男女的结局,一拍两散都是好的,惨的是最后得同归于尽。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谁都别想谁好过。
  她愉悦地打着手里的蛋,打完以后放在一旁,又去搅饺子馅。
  贺星原跟她说,今天冬至吃饺子,叫她提前准备好皮和馅,等他来了一起包。
  她向来没有过节的意识,也不注重这种仪式感,一开始还嫌麻烦,磨不过他才不情不愿地去了趟超市。
  天色渐渐暗了,将近六点的时候,林深青听到可视电话响起来,接通一看,是贺星原。
  她莫名其妙地打开门:“怎么不直接进来?”
  贺星原两手大包小包:“没手。”
  她低下头,这才看见他拿满了红艳艳的,看上去极其喜庆的年货。
  一股老年人的风格。
  她一愣:“你这是干嘛?走复古路线?”
  贺星原半回过身,朝身后车子努了努下巴。
  林深青这才看见他不远的暗处站了个人。是站姿拘谨,躬着背的林禹民。
  她微微一滞。
  贺星原笑着解释:“我把你爸从美国接回来了。他说大过节的空手不好,非要买这些。”
  林深青愣愣“哦”了声,把门打开多一点:“那进来吧。”
  林禹民搓了搓手,冲她感激地点点头,跟着进来了。
  气氛一时有点僵硬。
  倒是贺星原像没事人一样,跟林深青说:“我来包饺子,你给你爸倒杯茶。”
  林深青机械式地回头去倒热水,拿给林禹民,一眼看到他身上那件羽绒服的挂牌没摘。
  她想提醒一句,张张嘴又顿住了。接过热水的林禹民不好意思地笑:“怎么了?这衣服是星原刚在路上给我买的,是不是穿着不太好看……”
  “没,挺好的。”她拨拨头发,指指自己的衣领,“就是挂牌。”
  “哦,哦。”林禹民反应过来,徒手要去扯,使了好大劲都扯不断。
  林深青找了把剪刀递给他。
  林禹民却不知怎么,忘了脱下羽绒服,就这么拗着胳膊去剪,眼看剪刀头都快戳着自己。
  “哎!”林深青阻止了他,皱着眉头上前,拿回剪刀,“咔擦”一刀下去,帮他剪断了挂牌,忍不住说了句,“您这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的日子,连个挂牌都……”
  林禹民搓着手,憨憨地笑:“不是,我在你面前有点紧张。”
  林深青噎了噎,不自然地扭过头,看向岛台那边笑得正开心的贺星原,走过去拧了把他的腰,示意他今晚来这一出干什么,闹得他们父女俩都怪尴尬的。
  贺星原笑着看了看她,小声说:“大过节的,当然要团团圆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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