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琅琅羞得眼角微红,咬着红唇,默不作声,只听他扯着歪理。
欧阳昱最后自己也扯不下去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琅琅只好任由他胡作非为,那些甜蜜羞涩的纠缠间,她自己也觉得好笑,这一天,尽学些新东西了。
第108章 用人琐事
有了欧阳昱的劝解,陆琅琅再跟着谢老夫人学那些管家事务时,便带上了些军中的风格,雷厉风行,未行事务,先定章法,如此倒也事半功倍,有模有样。
谢老夫人暗自啧啧称奇。
谢晗摸着胡子哼哼,“那小子可统帅三军,那后宅不过才几人,他指点琅琅几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说,这后宅的事情哪里有那么麻烦,只是妇人们又想要颜面名声,又要顾着情面拉不下脸,又想要下人事事周全,事事都想占全了,可最后常鸡飞蛋打一场空。”
谢老夫人对他这种“高瞻远瞩”的论调很是不以为然,正要辩驳几句。
谢晗忙又出言安抚,“这边由你教着,那边由欧阳撑腰,刚柔并济,软硬皆施。那些不过是些普通的下人,能起多大的风浪。日后要是你还不放心,等他们定居下来,我们常过去照应着就是了。”
这话说到谢老夫人心头去了,忘了跟他计较,转而思量起些其他的琐事来了。
陆琅琅最先的惶恐不安去了,如今有些渐入佳境的意思来。无论是晚上应付欧阳昱,还是白日里尝试着管家。
“你是哪里的人?怎么卖身进来做了婢女?”陆琅琅正好今日有空,便先招来言安问话。
言安行完礼后,恭敬地立在一旁,“婢子是个孤儿,自小被宜州一户人家收养,后来养父病重,婢子便去互市上找了牙郎卖了自身,补贴了家中的银子。婢子前头的主家姓钟,官至中书舍人,后因牵涉进已故太子一案,钟大人下了狱,家中的婢子奴仆都被官牙发买。婢子还算侥幸,虽然辗转来了曲州,去年被老夫人买下,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难怪你一口官话,跟这曲州人口音不同。”陆琅琅细细看她。
言安身型适中,一张满月脸,肤色皎白,两颊有几粒淡淡的雀斑,眼睛不算太大,但笑起来弯弯的,很是和善。
“你今年多大?”陆琅琅好奇。
“婢子今年十八了。”言安有些不好意思。
十八未嫁?
言安似乎看出陆琅琅的疑问,自嘲道,“过去这几年颠沛流离,婢子相貌又不出众,是以没有人相中。”
陆琅琅笑了,“将军手下多的是没婚娶的,你哪天要是跟谁看对眼了,我给你做主。”
言安看得出陆琅琅性情活泼,便大着胆子,“夫人自己才刚出嫁呢,就拿婢子打趣。”
陆琅琅哈哈一笑,不过又想起了一事,“言安是你的本名?”
“不,是前面主家改的名字,夫人若是觉得不妥,便给婢子改个您喜欢的名字。”
陆琅琅想了想,言安这名字倒是不错,可是安字冲了顾淮安,言又冲了宋臻的字,她又看了言安两眼,只觉得她那皮肤白皙挺好看的,“便叫你素奈吧。”
言安,如今的素奈喜道,“多谢夫人赐名,婢子今后便叫素奈了。”
她确实心下欢喜,自从谢老夫人将她们这几个婢女给了夫人,她就一直忐忑不安。这样的主家,位高权重,人口简单,待人又不苛刻,奴仆们遇到这样的主家简直能做梦都笑醒了。可是这位比她年纪还小的夫人一直没有太亲近的意思,她的心也因而一直悬在半空,如今陆琅琅给她改了名字,那就是准备用她的意思了。
“夫人放心,婢子日后必定忠心耿耿,绝不辜负夫人。”
陆琅琅倒没往心里去,随口说了一句,“我跟将军用人,忠心自然是首要的。但是得用和得重用,也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素奈道,“夫人放心,婢子若是当不好差事,夫人只管打婢子板子,撵了出去。婢子绝没有那个脸喊冤叫屈。”
陆琅琅点点头,“嗯,这些婢女里面,可有其他当用的,我跟将军在曲州待不了多久,回头舟车劳顿,不想带那么多人。若是有得用的,便带着,若不然,就留在这里看宅子便是了。”
素奈想了想,“这些婢女都是老夫人挑选过的,夫人若是带走,想必日后都用得上。但若真的挑出色的,婢子倒觉得春杏不错,行事仔细,干活不躲懒,安分守己,平日话也不多。”
陆琅琅嗯了一声,“把她们都叫过来吧。”
素奈便出去叫了那些侍女们,然后在堂中一字排开。
陆琅琅一眼扫过去,都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个头也差不多,容貌婉约,看起来倒没有那些尖酸刻薄的相貌。其它不说,光是往这儿一张,阵仗气势倒是有了。
陆琅琅让她们一一报上名来,排在最尾的肤色略深些的便是春杏。陆琅琅没有先找她说话,而是让众人一一祥说了她们的来历,以前都干过什么,最后又问她们谁识字。
站在春杏旁边的那个欲言又止,陆琅琅看在眼里,也不理她。春杏倒是站了出来,“婢子识得几个字。幼时父亲教过《急就篇》、《开蒙要训》和《千字文》。”
旁边那婢女松了口气,又微有得色。
春杏低着头又补了一句,“后来还跟父亲学过《食疗本草》和一些石头方子。”
陆琅琅有些意外,“你父亲是位医师?”
春杏回话,“称不上医师,不过是位游方郎中。”
陆琅琅嗯了一声,“行,你便留下来吧。你可愿意改个名字。”
春杏便道,“婢子听夫人的。”
这倒是像个做婢子的样子的。陆琅琅点点头,“你便叫杏仪。一会儿,你下去,将这儿的人姓名,来历,任过什么差事,家中人口是否还有往来,都有些什么人,给我统统列个明白。”
杏仪领命,到了午后,便将这些婢女还有院中服侍的小厮全都列了个明白,到了陆琅琅这里复命。
陆琅琅见她字迹清晰工整,写得也是调理清晰,不由得暗暗点头,“不错。日后你和素奈便跟着我。我把话说在前头,我年岁不大,性子急躁,最是眼里揉不下沙子,你们若是好好做事,我自然许你们一个好的前程归宿,若是心怀不轨,吃里扒外,我只管将你们丢给将军,任由他兵法问责。”
两人都有前头的主家,但是像陆琅琅这种根本不走情分路线的,心里害怕,又见她把话说得明白,心里也有底。
陆琅琅将那名册簿子合上,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你们两个回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将一些出门在外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带上。”
杏仪便问,“只带我俩的,那夫人您的东西呢?”其它的不说,光是这屋子里,陆琅琅的头面钗环只怕就要装出好几个箱子。
“只带上几套女装,配好头面。留着出客用。其它一律规整入库,钥匙送去老夫人那里。”陆琅琅混然不介意。
“又偷懒。”欧阳昱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衣料首饰还是多带些吧,这次出行,只怕要应付的人多,还是多备些好。”
陆琅琅冲着他做了个发苦的鬼脸。
欧阳昱伸手去刮她的鼻子。
陆琅琅眼疾手快,抓起那本名册塞进他手里,“这是院中那些仆妇的来历,你让探子去细细问问,看看可有撒谎扯皮的。即便是不跟着我们走,留在这里服侍阿翁阿婆,我也得挑那能信得过的。”
欧阳昱接过,翻了两页,夸道,“你还真仔细,便是军中挑人,也不过如此了。”
陆琅琅笑,“以后我们家用人,一律都按照这个规矩来。”
欧阳昱点点头,“这样也好,明天你直接吩咐燕回就是了。”
素奈和杏仪心中震惊,没想到将军宠着这位夫人,居然可以让她直接指使部下做事,心中更是谨慎了起来。
待她们两个退了下去,欧阳昱对陆琅琅道,“你倒是先知先觉,我还没开口呢,你就让人收拾东西了。”
陆琅琅哼了一声,“本夫人能掐会算。”
欧阳昱浅笑着凑了过来,“那你倒是算算,我这会儿想干什么?”
瞧他那一脸色眯眯的,还用猜。
陆琅琅推他,“还没用晚膳呢,你别乱来。”
欧阳昱逗她,“我哪里有乱来,可是如今不乱来一场,岂不是说夫人算错了。哎,为了夫人能掐会算的这个口碑,放心,我一定好好的乱来一场。”
这厮!陆琅琅有好气又好笑,“看打!”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欧阳昱笑得前仰后合,正待要说什么。
外面素奈禀道,“将军,前面燕回传话来,说是有客人求见。”
欧阳昱嬉笑的神色一收,有点惊讶,“这么快?”
“谁?”陆琅琅好奇。
“还能是谁,魏芳韶那个书呆子呗。你可要来一起用晚膳?”他低头问陆琅琅。
陆琅琅摇头,“他既然来了,这曲州必然待不久了,我去那边跟阿翁阿婆爹爹他们一起用膳。你自己去吧。”
“嗯。”欧阳昱摸了摸她的小脸,嘟哝着,“真不愿意去见那个煞风景的家伙。”
陆琅琅安慰他,“早去早回。”然后附到他耳边极轻的说了句什么。
欧阳昱只觉得身体一紧,暗自磨牙,“小坏蛋,等我晚上回来收拾你。”
陆琅琅笑得甜甜的,“恭敬”地送他离开。
第109章 酒后真言- 1
欧阳昱去了前面待客的花厅,是曲州刺史亲自陪同魏芳韶坐在里面。可是待见到魏芳韶的正脸,欧阳昱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怎么消瘦成这副模样?”
的确,欧阳昱人逢喜事精神爽,本来长得就是玉树临风的模样,如今更是时时刻刻眉眼生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刚成亲似的,眼角眉梢的喜色,压都压不住。相对比之下,魏芳韶满脸菜色,神思忧虑,憔悴不堪。那身衣袍穿在身上,简直还能再塞进一个人似的。
曲州刺史见两人似乎极为熟稔,心中也松了口气,“欧阳将军,魏阁老到处找您。一接到消息,说您人在曲州,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
欧阳昱揣着明白装糊涂,“魏阁老?什么时候升的官啊!恭喜恭喜。不过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找我。”
曲州刺史人老成精,只拿眼神去瞅魏芳韶,心中揣测:这两人也不知道什么关系,欧阳昱似乎对这位新阁老并见外,但是这位新阁老却一脸想要揍人的模样。
魏芳韶奔波了大半个月,终于见到了这厮,感觉自己一直被架在火上烤的那颗心,终于不那么焦灼了。可不知为何,更有一种指着欧阳昱鼻子大骂一场的冲动。
欧阳昱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压抑久了,想要发泄一场,便对曲州刺史道,“辛苦老大人了,我与魏大人说说话,若是要劳烦刺史大人,还请刺史大人届时协助。”
曲州刺史呵呵的告辞了。
欧阳昱便让人准备了膳食,又让人上了几坛好酒。魏芳韶也不用他劝,自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可那眼神却恶狠狠地紧盯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直到月上中天,仍然一言不发,只喝闷酒。
欧阳昱皮糙肉厚,脸皮更厚,混不介意,见他杯子一空便给他满上。终于,魏芳韶的脑子里那根紧紧崩着的弦被那那高涨的酒意给冲垮了。
他啪的一声,左手重重地排在桌子上,大喝一声,“欧阳昱!”
“哎。”欧阳昱立即应了一声。
“你混蛋!”魏芳韶指着他鼻子骂道。
“啊!”欧阳昱很无辜。
“你还装,你装什么。你能把方诩那个狗屁不是的玩意逼到那个份上,再多一刀把他抹了有那么难吗?”
“哪里能那么做呢?那可是圣旨,我再长九个脑袋,也不敢那么做?”欧阳昱笑着给他斟酒。
魏芳韶紧盯着欧阳昱的双眼,而他自己的眼神凶狠锐利地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狼。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大半夜围了方诩的兵营,是不是你?
把方诩像女人一样丢在兴州城前颜面尽失,威信全无的,是不是你?
借着黄家父女生事,顺水推舟把梁王宝藏发了军饷的,是不是你?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面对着魏芳韶毫不掩饰的狠劲,欧阳昱只淡淡一笑,并不多争辩,“我不敢的事情多着呢。”
魏芳韶指着他的鼻子,激动得手指发抖,“欧阳昱,兴州城丢了,你可知死了多少人。那些都是命啊,都是人命,都是朝廷的子民啊~”
“子民,朝廷的子民,说起来是好听。可是这朝廷里,除了你以外,还有人惦记这些子民吗?”花厅外,站着见欧阳昱这么晚还没回便来寻人的陆琅琅,她听了魏芳韶这番质问,顿时火冒三丈,脱口而出。
她几步走入花厅,“那道摆明了就是抢功的圣旨,是他逼着朝廷下的吗?那个方诩,是他逼着朝廷派的吗?得而复失的兴州,是他逼着方诩丢的吗?怎么着,遵旨也是错的,不遵旨也是错的。魏信,若是你是他,你今日倒是来指点一下,怎么做才是对的?”
魏芳韶脸上的表情微微抽搐,正是因为怎么做都是错的,所以他才如此痛苦。
“你怎么也来了?”欧阳昱伸手拉住他。
陆琅琅嘴上不饶人,“好久没听笑话了,来听听魏大人的新笑话,果然让人耳目一新,不虚此行。”
欧阳昱听她为自己打抱不平,心中喜欢,“来坐下来说话,可要喝点,成年的露浓笑,不上头的。”也不待陆琅琅点头,便取了杯子给她满上。
魏芳韶被陆琅琅劈头盖脸的一顿,脸色青黑,却是无话可说。
欧阳昱一看这一桌三人,两个黑脸,得,唯一的白脸他就当仁不让了。
“魏兄,既然你千里迢迢,前来寻我,便是看在这份真心上,我今日有些话,便跟你都说了。若是有些大不敬的地方,你便当作没听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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