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勾起了宝玉许多心思, 也活泛了起来。听说林妹妹已经恢复过来了, 还去宫里给太子妃看过病了。趁这个机会,让大家聚聚, 许久没有去林妹妹那边,现在让他过去,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惜, 他的心思注定是要落空的了。
罗年间的夫人周氏是一品诰命夫人, 两人少年夫妻感情向来很好。此次太子出事, 周氏早已听自己的夫君说过,他这次收的这个徒弟可是出了大力的,否则他们一家至少会被贬谪。
既然这是徒弟的请求, 还是夫君至交好友之后,她自然是要慎重对待的。早早给荣国府递了拜帖,想着去接黛玉过来罗府住住。
到了荣国府,行走间都可以听到丫鬟们议论着不知道他们家的大姑娘元春这次会被封个什么妃子。周氏嘴角不由扯动了一下, 原来这家人这么异想天开。
在荣国府的女眷里,除了贾母品阶属于超品,其余女眷在周氏面前基本低一等。虽说刑氏也是一品夫人,但贾赦并无实权,权势上自然是罗年间高的多。不过荣国府自豪是国公之后,名门望族,与人相处时带着一种天然的自信。
王熙凤站在贾母身边,王氏坐在下首。王氏很有些得意,看吧,知道她的元春要起来了,就有人过来巴结他们了。想到以前她连名帖都鲜少收到,对比现在内阁大学士的夫人过来拜访,她心里就激动兴奋的燃着一团火。
“拜见贾老夫人。”周氏礼数周全的向贾母行礼,一来她是晚辈,二来贾母份位被她高,这是应该有的礼数。但是她眼角飘向一旁稳坐这的王氏,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罗夫人,可真是多礼了,鸳鸯,看座。”
周氏坐下后,对着老太君笑道,“我家夫君与贵府的姑爷是至交好友,可惜林大人去了扬州便是数年。听说他的女儿到了京城外家来,我便一直想着来接林姑娘去我家小住几日。我有一幼女,和林姑娘适龄,可最是顽皮。林探花的女儿想必是蕙质兰心的,想着小女儿能一起玩耍时学到几分便是她的福气了。”
贾母听着周氏的话,拨弄玉珠手串的手也没有停顿过,闻言便也知道了对方的来意。王氏的脸上倒是僵了一下,王熙凤本也伺候着贾母,闻言便笑了。
“晚辈见过罗夫人,这话可真真是谬赞了。想来内阁大学士的女儿,可比我们这些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去了。”王熙凤玩笑了一下,“夫人稍等,已派人去请林妹妹了。”
周氏点点头,和史老太君聊了一下家中的女孩。
却说林黛玉那边,今日史湘云刚刚入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连贾宝玉也没见,直直就去了林黛玉那里。
见林黛玉这里越发朴素,便信了几分传言,这林妹妹的父亲只怕是不好了。其实史湘云眼里的朴素,不过是林黛玉因为要侍弄草药,穿着比较素净,但懂衣料的人如薛宝钗却是可以一眼就看出绝非凡品。
无论林妹妹是用的茶碟,还是简单到一把躺椅,虽不是件件都是贵重之物,却也是难得之物。有些东西不在于其价值几何,难以收集才是难处。
“林姐姐,你这是要开个药铺?这味道闻着让我一下以为到了药铺呢!”史湘云娇憨的说道,“听说林姐姐现在医术超凡,连前太子妃如今的二皇子妃也是指名让你去医治呢。快给我看看,我最近感觉心累的很,可是出了什么毛病?”
林黛玉本在分辨着师父新得的几味药材,菘蓝等人都站的远了一些,就是怕打扰了林黛玉。哪里想到这就给史湘云钻了空子,菘蓝想着门房的人看来得敲打一番了。
林黛玉听着史湘云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长串,也就听清楚了后面一句。她观其色,也没有看出什么毛病,想了一下她的话,原是在调侃她。
“云妹妹可是和西施一般有了心悸的毛病?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可是瞒着我们?大家都是姐姐妹妹的,瞒着也就瞒着了。但心悸是大毛病,长辈却是要告知的,这可拖不得,瞒不得。”
黛玉这话是在讽刺史湘云东施效颦,还有对姐妹的不真诚,连带着是对长辈不敬重。史湘云没有听出来,跟在她后面的薛宝钗却是听出来了。
“颦儿可真是调皮。”薛宝钗想伸手点点林黛玉的额头,却被林黛玉躲开了。
“宝姐姐,你看这里好多草药啊。”史湘云见不得那两人亲热,便上前抱住薛宝钗的胳膊说道。
“我可不敢应宝姐姐这称呼了。”林黛玉说完,脸上有一丝冷意,这让薛宝钗有些下不来台,看的史湘云就要打抱不平。
“这叫法从小便是这样叫着了,难不成林姐姐病一场便忘了?不答应便不答应吧,宝姐姐,我们以后可不理她了。”
史湘云一副小女儿的样子,因着她年纪小,很有一副憨态,所以多数人笑笑都不与她计较。
“……”林黛玉闻言也没有多说,“待我及笄后,自有长辈为我取字,这儿时玩笑自当不得真。”
“这是自然,看我都忘了,林妹妹也是长大了,我们自不同小的时候。”薛宝钗拉住还想说什么的史湘云,打着圆场。
场面还是有一瞬间的尴尬,幸好这时王熙凤身边的平儿过来请林黛玉去荣禧堂。史湘云一听也要跟着去,却被平儿拦住了,说是有贵客在,不便史姑娘过去。
“紫鹃,你留下招呼两位姑娘。”林黛玉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做不出赶人的动作,让熟悉两人的紫鹃留下。
“不必,我很久没有见过爱哥哥了,我和宝姐姐这就过去,我才不要呆在满是药味的地方。”
林黛玉闻言,周身气息越发有些冷冽,也没有再说什么。回到屋里,换了身衣服才带着菘蓝和空青随着平儿离开了院子。
今日罗夫人会到荣国府,她自是知道的,本来她对于呆在哪里都觉得可以。这是今天史湘云过来,让她生了一丝不耐,她不在荣国府了也好。
☆、第 34 章
林黛玉初入罗府, 心中甚是忐忑。周氏见状,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林姑娘, 今日将你从荣国府接出来,除了是被人所托,实则我还有一件事情相求。”周氏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罗夫人请说, 小女到了贵府本就多有叨扰,能为夫人解忧一二也是我只幸,何敢提一求字。”
“今日你刚入府,要不我还是改日再找你商量。”周氏说的很是不好意思, 这院子是之前便派人收拾出来的, 菘蓝等人还在收拾带来的几件物件。
“罗夫人但说无妨,只怕我小小女子, 并不能帮到罗夫人的忙。”
周氏望着远处的一盆莲花,花匠手巧,将小小一株放入盆里, 看起来甚是清幽。
“我有三女一子, 除了年幼的幼女未成婚, 其余子女皆已婚嫁。蕊儿便是我那小女儿,可是她自小便患有体弱之症,很少外出。多位医者为其看过, 皆不见效。如今靠着太医院的院判制的一药丸续着病吧了,不能跑不能跳,就是她要看看书,也担忧她累着。”周氏说着, 很是感伤,难为一颗慈母之心。
黛玉听着这话,不免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如今,她经过自己的调理,吃穿用度也完全能自己做主后,身体早已好了许多。听闻这个罗蕊儿如此,心里倒生出一番怜惜之情。
“天下间,估计也只有木神医可以一试了。但……”
师父?
“为何不请师父来看一看,我爹和罗大人是好友,和木神医也是好友,自是可以引荐吧?”黛玉有些疑惑。
“你竟不知?”周氏叹息一声,“听闻你是木神医的弟子,我便欢喜了好几日,但和你未曾有过交集,贸贸然上门也是不好。哦,看我,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木神医曾有誓言,终身不入京城,实则他远离京城,从不靠近,后也踪迹难寻。蕊儿经不住长途跋涉,自也不敢让她走远了。”
“这可是有何缘故?竟有此等誓言?”黛玉和木神医相处已久,却从未听说过此事。
“这就不得知了。”周氏回想了一番,“据说是为情之一字。”
身为徒弟,自是不好探究师父的感情生活,便也不好意思再提。周氏也意识到眼前还是未及笄,自知失言。
“如今既然林姑娘到了府里,还请安心住下,蕊儿的事,我早已接受,治之是她幸,不治也是她的命。”
黛玉听到这里,心里有些难受,罗夫人话虽如此,却难掩她伤悲的慈母之心。若是她的母亲还在,她也愿做一个躺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
而罗府罗年间的书房里,师生两人正对弈。
“太上皇至今也推迟着新皇的登基大典,大皇子如今也还被关押在府邸。一切都未定案,也不知太上皇意欲何为。”罗年间放下一枚黑子,看着棋盘叹道。
“不过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力罢了。”周季川看着这黑黑白白的棋子,“他压不住,自不得自毁自话。”
“新皇登基后,必然会开恩科,你可会参加?”
“自然是要的,我还需要这状元之名为我正名。”周季川笑道。
“状元?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罗年间向来谦逊有方,也不知道怎么教个徒弟出来怎么这么自傲。
“实在是岳父大人的要求。”
“岳父?哦,对,那是你和林海的约定。他还不是你岳父,别叫的那么亲热,拿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咳咳。”这老师说话,还是这么的接地气,嗯,外人很少看的出来,罗年间在外就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老师,我这边告辞了,林姑娘生性喜静,这罗府除了我她便没有熟人,但终究男女有别。只想着今年朝堂动荡,林大人可以早日回京。”
家,是一个人的底气所在。黛玉……及笄之年啊……
黛玉随着周氏去了罗蕊儿的院子,见周围栽种了许多花草,看来这罗姑娘是个惜花之人。
“母亲,这可是你今日接回府里的林姐姐?”罗蕊儿是个和黛玉生日相近,却看起来羸弱许多,竟比黛玉以前的身子看着还要弱上几分。
“正是。”周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就不由露出宠爱的笑容,“你林姐姐才貌双全,我儿可得好好跟着林姑娘相处。”
“可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个姐姐来陪我了。”罗蕊儿很是开心的笑起来,“这府里没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姐妹,嫂嫂家的大丫头又太小了,平时我也无法出门,可难得遇到这么一位看起来很是好看的姐姐,真是开心。”
这罗蕊儿性子看起来倒是活泼,黛玉却觉得有些想起小丫来,似乎从周家村出来后,就与那里好像相隔很久了。
也想到还做她几日徒弟的七娘,那繁实园如今应该也是大不同了吧,不知可结了多少果子。
“你这林姐姐是木神医的弟子,娘请她为你看看。”
“娘,女儿如今这样何苦再麻烦医者,只愿每日陪着娘,天天开开心心便好。”
“尽说些傻话。”周氏闻言落下泪了,更是看急了罗蕊儿。
“娘……”罗蕊儿小声撒娇。
“好,看我,真是失礼了。”周氏收敛了情绪,对黛玉很是歉意。
黛玉既然来了,自是要看诊一番,却发现罗蕊儿是生来就有的弱症,应该是罗夫人怀她时便中了毒素。
“罗夫人,请将你的手伸出来。”
“啊?”周氏很是疑惑,不过却也是将手伸了出去。
黛玉诊断一番后,心中便有了一番计较。
“什么,我余毒未清?蕊儿是因为我怀她时中了毒?可是近来我并没有感觉身体怎么样啊?”
当初生蕊儿的时候,她确实身体非常差,但从未知道她还中毒了。这让她想到了一个人,如果真是她,那么可真真是可恨。
周氏因为骤然得到这个消息,有些不适应,派了身边的嬷嬷送了黛玉回去。
这嬷嬷是周氏的陪嫁,向来都以周氏为尊,今日骤然得到这消息,心里也是不定。这带路带错了对方,等到了二门才反应过来,忙于黛玉告罪。
“玉儿?”
刚巧,这时走来一男子,可不正是周季川。
“四哥?”黛玉见着他,心里就有些高兴,这府里说起来,于她最熟的莫过于周季川了。
“可正好。”周季川可不能说他要传话给林黛玉,“我接到你父亲来信,说是请我为你们在京城择一宅子。”
“父亲要来京城了吗?”林黛玉很是高兴。
“不错,等我寻好宅子,还需你过去看看。”
“好。”黛玉心中只剩下无限欢喜了,想和周季川说说什么,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在周家了。
“繁实园专门请人种了一块药园,你可列个清单给我,我让他们按着来。”
“这……真的?”这可就是大大的惊喜了。
“自是真的,之后你们林府想怎么整修,也可以告知我,购得宅子后总要修葺一番才能做人的。”
黛玉连连点头,心里瞬间有了很多规划,从来没有这么向往着第二日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日更新晚了,明日有可能也会晚一些,要陪家人去医院。
☆、第 35 章
林黛玉来到罗府, 带的最多的不是衣物,而是草药。她可不放心将东西留在荣国府里, 要是被不知轻重的人捣毁了,她可不得多可惜呀。
烈日炎炎,连鸟儿都躲起来, 鲜少飞出。黛玉和罗蕊儿都是有些畏寒的体质,如今别人的屋里早了摆了几盆冰盆,她们的屋子却没有摆上。
“爹和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罗蕊儿拿着手里的棋子犹豫不决的样子,眉心紧蹙, 也不知道是担心她的爹娘还是不知道下一步怎么下。
“今日是新皇的登基大典, 想来回来的也不会早。”黛玉并不清楚登基大典是何模样,但想着书上写的, 和听罗夫人讲了一下流程,光听起来都觉得很是复杂了。
这次的新皇登基,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朝臣们也各有各的打算, 毕竟这新皇身为四皇子便不多言多语, 很多人对他还只停留在这是圣上四皇子的印象。要说什么丰功伟绩是没有的, 或者对其具体的印象也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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