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怎么一股子酸不溜丢的味道从脚跟到鼻尖扑面而来。
错觉吗?
长话不短说,舌灿莲花的解释,手舞足蹈地添油加醋,朱八福将前因后果细节末梢都絮叨了一扁,末了,还不忘为自己脱身辩解。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朴公子,小生没有半点隐瞒,这一切都因宸景少公子他记忆错乱,只记得落水前的事情,又爱胡思乱想,还不听人解释,小生只是倒霉路过被牵扯进去而已。”
“嗯。听起来小八的确很无辜。”被小景子带去当气李丞相的挡箭牌,被狗咬,被人追,最后还掉下护城河,可是,“我家小景子不认识我了,我很难过。”
“……我也很难过啊!他再这样没日没夜地缠着我,我就没时间上学堂,没时间摆地摊赚银两,我会活不下去的!”
他轻笑,“我和小八的难过不一样。”淡淡的愁容,黯淡的眼眸,弯润的唇就算偶尔稍扬,也看得出是在勉强。
好吧,她的难过的确和他不一样,她的难过肤浅又自私,既没层次,也没格调。不是真的担心朋友,不用纠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排在哪个位置,就算是失忆,就算是头脑错乱,他怎能宁愿记住个路人也记不住自己。
细风一吹他未束冠的发,更平添几分怅然,撑着下巴远目天边,他忽然呆呆地开口。
“小八,你能稍稍蹲下来些吗?”
“嗯?”
“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喂喂,不是在惆怅破碎的友谊吗,还有心情晒太阳。
抱膝稍稍蹲下身,她朝他身边挪挪身子,让一缕阳光撒在他身上,一道重量顺势沉沉地压在她肩上,几缕发丝痒痒地划过她的脖子,鸡皮疙瘩赫然冒起,她意识到朴公子竟然头一歪靠上自己的肩头。
“朴朴朴朴公子你你你这样……”成何体统啊!?
“难受着,别理我。”
“……”你靠我肩膀,还叫我别理你?
不过,算了……
被朋友遗忘,的确是件难受的事。
她可以理解。
“你别太难受了。他也不是单单不记得你而已。他连亲爹,哦哦,还有他最在意的柳姑娘都不记得了嘛!”呸呸呸!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时候,当着朴公子的面她提什么柳姑娘,不过——
“要是少公子不记得柳姑娘了,你不就不用担心了吗?”
“是啊。你也觉得我应该开心是不是?”他从她肩头微微抬头,一声叹息后他又兀自枕了回去,自然得仿佛她的肩膀本来就该是他的枕头一般,“我应该开心不用再疑神疑鬼地猜度了。他再也不会同蓉蓉见面了,再也不用担心他们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在一起。”
“可是——不开心。”顶住她的肩窝,他摇摇头,几缕散发调皮地钻进她的衣领,“若是早知这样,我宁可将蓉蓉让给他。”
“……”这句话她不喜欢,感情怎么可以被人让来让去的,每个人都该有选择的权利,你情我愿喜欢才会在一起,若柳姑娘真心想和李宸景在一起,不用让也理当如是,若不然,只是用“让”去委曲求全,李宸景也不会开心吧?
“既然朴公子有心相让,不如就帮帮宸景少公子吧?”
“帮他?”他笑,“怎么帮?”
“帮少公子忆起从前,让他再度忆起柳姑娘,不要再加阻拦,大家公平竞争,若柳姑娘最后选择的还是您,宸景少公子必然也会心服口服!您也不必一边猜忌痛苦一边算计朋友了吧?”
“……”
公平竞争?他和小景子公平竞争追一个女人?扑哧!这画面他倒是从未想过,自成人后,还未有人敢同他谈及“公平”二字。瞥眼看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眼睫眨眨闪闪,仿佛在问她的心理建设是不是很赞。
老实说——
烂透了。
她那套红尘缠绵,两厢情愿的感情观,只适合摆摆地摊写写小情书,根本不适合他,也不适合小景子。
不过,他突然想陪她玩玩。
摸摸爱妃的头,他哼声,“绕来绕去,你无非是想让我同意你带着小景子去和蓉蓉见面?”说归说,当真要他堂堂殿上之主让个女人出去,面子上也挂不住吧。
“对啊!这样一定会让他想起来的!”对对对,旧情人见面,心跳加速,天雷地火,干柴烈火,总之,不管这把心火怎么烧,就不信这么热烈的刺激他还能无动于衷!
“哼!臭小子,我叫你帮我找印章,你反过来算计我?小景子给你什么好处了?才几天,你就开始为他着想了?嗯?还帮他谈恋爱?”爱妃,替朕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
“咦?我我我,我哪有为他着想!只是他若不尽快复原成冷峻伟大的首辅大人,继续像个小可怜一样跟着我,我还怎么帮您调查印章之大事赚取银两啊!”
“嗯——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长指点点下巴,他忽然离开她的肩头,起身拍拍衫上的灰,“好吧!蓉蓉那里,我去安排,但是,交代给你的任务可不许怠慢。现下有什么线索了?”
听到可以安排见柳蓉蓉,朱八福顿时心情大好,起立严肃地向上级汇报任务,“是!我已经成功摸到兵部统府龙二爷的印章了,他谁也没有给,还挂在脖子上呢。”
“谁也没有给啊。这家伙倒是难得的谨慎,不想露出弱点给人知晓。”
“谨慎?”她一脸不屑,想起日前龙二爷张扬跋扈要残害她身体的情形,她还一肚子火,“我看只是自私吧?全天下没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是这个意思才会把印章挂在身上吧?”
他没复议她的话,径自往下问,“呵。那其他人呢?”
“呃——其他人我还不熟。”户部印章在她家弟弟身上,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说的好,关乎自家小九的清白呐!
“不熟啊。”他明知故问地扬扬眉头,“我倒是可以给你提点提点。”
“什么提点?”
“过些时日有一故人拜访小景子,她身上也许会有一枚印章。”
“谁?”
“是个美人。是个名动京城的美人。”
故作深沉地一笑,朴公子抱起昏睡在怀里的宝贝猫顺了顺毛,“有了身孕以后,它变得好爱睡觉,我还要带它买猫粮。你好好罚站,我们再会。”
纳尼?他不能就这样挥挥手走人呀,“喂!喂喂!你不是家里很有钱吗?不能帮我跟博士打个折吗?站两个时辰,我要脱水的呀!喂!家里很有钱的朴公子!”
“对金主的要求,还是不要太多比较好,我会从你的银两扣除哦。”
“……”
有钱人——真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的第一更~~~(づ ̄ 3 ̄)づ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小八!你何故一人跪在这里!你没事吧?你睁眼看看我,小八,小八!”
啪啪啪啪!几个不减力道的巴掌带着深深担忧甩在朱八福的脸上,痛得她嘶哑咧嘴。
“少公子,你干嘛挂我耳光?”
她被太阳晒晕了,正迷迷瞪瞪地歪在太学门柱边偷睡,头顶着“徒伤悲”的板子,暖洋洋又舒服。
可这画面在李宸景看来——
心疼极了!
辛苦照顾失忆的私奔对象直到病愈,根本没有好好睡几觉,又为了他前途着想催促他去开会,自己却被罚跪在太学门下。
傻瓜一样,干嘛为他付出这么多!
“会开完了?”她摸着脸,看看天色,再看看太学门下陆陆续续往府门走去的院生,“怎么已经下学时分了?不是说只要罚跪两个时辰吗?那我岂不是亏了?膝盖都麻了。”
“两个时辰?你站了两个时辰?”
听见她委屈的控诉,再瞥见她身边自书其辱的木板,李宸景身攒起拳头,愤然起身,“是谁!?是谁让他在此罚跪到晕倒的!?”
“回李首辅的话,新晋院生的惩戒规矩是由律学博士刘博士掌管的,这大概——”一名路过的院生作揖答复道。
“叫他来见我!”
“呃?”
“现下!请他来见我!”
东序首辅在太学门下公然发飙怒斥了!
那个连院长也要敬三分,面无表情难辨喜怒的丞相之子发怒了!
气势凌厉,眼神狠硬。
所有院生无不停住脚步站定原地互相侧目而视,无人敢再踏前一步,要知道,他不仅仅是东序首辅,更是专门负责东序府每年向朝廷选贤荐官的吏部统府,六部中最高的机制,谁进殿侍君,谁远配京城之外,皆在李首辅笔墨之间。
为防院生们吹嘘拍马套近乎,这李首辅向来个性凉薄,寒眸冷脸,与院生也从不交际。如今怎会在太学门下伸手援助一个新晋被罚的小院生呢?
“便是你让他在烈日下罚站两个时辰?”居高临下,李宸景负手而立冷厉地开口。
被莫名拉来的刘博士完全不了自己犯了哪条规矩,看看李首辅身后的矮个子院生,点头道,“回首辅的话,正是在下。”
“好个在下,他何错之有要罚到他晕倒为止?”
这般质问让刘博士在来往的院生中拉不下颜面,硬着头皮只能对答,“此院生新入府不久,便多次缺席,东序府乃朝廷学堂规矩严厉,今日缺席学堂,他日岂不缺席殿堂,因此罚跪两时辰!”
“如若院生家中有难事,难道不该通融处理吗?”
通融处理?刘博士愣了愣,瞪大眼睛看向高处的李首辅,“李首辅……规矩便是规矩,凡事不应有半点例外,,只有废物才需要被通融。此乃您曾经的原话啊……”
“……”身前的他又出现了!他以前到底是个怎样品种的冷血动物,真让人厌嫌!
懊恼地搔搔头,孩子气地拨乱了发,他担忧地回头看她。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吧。一定又让她讨厌了。
见他一脸为难地回头看自己,朱八福叹了口气,以为他在向自己求救。看吧。想逞英雄,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最后还不是要她来救场。哼!马后炮,得罪了博士,将来被穿小鞋的还不是她。故作乖巧地扯了扯李宸景的袖口,她挤出假笑装好人:“少公子,算了吧!反正我跪都跪完了,就不要为难刘博士了。”
“不行!”李宸景想也不想地拒绝她。
喂喂!我已经给你找回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面子,不要里子,还是不要脸?
“不要李宸景定的破规矩!”
“唉?”
“他……不,是我,还定了哪些规矩!刘博士,你告诉我。”
“首辅大人,你要做什么?”
“统统取消!”
“……”
“唉?!!”
这声惊叹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而是从所有路过太学门的所有院生嘴里发出的。
统统取消的意思是——
中选入府后禁赌禁酒;女眷不准靠近东序府方圆三里;有违校规自书其败罚跪太学门下示众;出入妓院赌场,没抓到算你好狗运,一经发现哼哼削去你三千烦恼事,断缺你的红尘念想,放浪形骸且屡教不改的家伙驱逐出府,永不录用——这些号称正圣德、定仕心,事实上既不人道又拘束他们文人骚客灵魂的烂规矩,统统要取消吗?
李首辅摔坏脑袋了!他要推翻自己的冷血统治,怀抱着教育的大爱,还院生们自由开放的求学环境!
“小八,再也不会有人让你罚跪了。”他邀功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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