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一会大汗就要传话来提审郑厨娘了,咱们要不要先提前审一审?”哲哲问道。宫里的厨子厨娘都被哲哲关在一起,可这些天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之前关注点是在实施下药的人身上,所以主要审问的都是那天做汤上菜的厨子宫女。那个郑厨娘在小厨房当差,家宴那天并没参与,所以一直不是审问的重点。
“不用了吧,这事儿已经牵扯到我的宫里,咱们还是交给大汗决断比较好。”布木布泰想了想说道。
“你说得对,”哲哲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咱们还是少掺和进去好些。”
“是我没约束好宫里的人,给姑姑添麻烦了。”布木布泰愧疚的说道。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添不添麻烦的。”哲哲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只希望大汗能早点查出背后黑手,能还你个清白,也能为那个孩子报仇。”
“之前也是我疏忽了,”哲哲眯了眯眼说道,“这后宫,也确实该整顿一番了。”
☆、水落石出(中)
托娅进到书房, 看了一旁的一眼跪在了她身边。心里暗恨自己那天多了句嘴, 没想到就惹上这种麻烦。
“说罢。”皇太极瞥了托娅一眼直接说道。
“回大汗, 那天在厨房里的不只奴婢和敖登,还有小厨房的郑大娘, 颜扎庶福晋房里的苏曼和五阿哥宫里的宫女哲布。”托娅倒是识时务, 将自己知道的一点不落得全都说了出来。
“呵, 你倒是个聪明的。看来你早就知道今天传你来是为了何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早不来说?”皇太极冷着声音问道。
“大汗, 大汗饶命啊大汗。”托娅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慌乱的解释着, “奴婢奴婢之前没想到……是奴婢大意了, 奴婢想来说的,可是, 还没来得及, 奴婢……”
“够了。”皇太极开口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看了一旁的安平一眼, 安平低头领命退了出去。
海兰珠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已经有些疲乏了。这件事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让她越发的疲惫。
“要不要先歇歇?”皇太极握着她的手问道。
海兰珠摇了摇头,轻轻靠过来依在他的身上。好累啊,她在现代是个连职场争斗都没经历过的学生, 这种动辄牵扯一堆人性命宫斗也只在小说电视里见过。没想到她如今不仅身处宫廷斗争的漩涡之中, 而且还在漩涡的中心。
皇太极将她搂在怀里轻吻她的额头,心疼的看着她的眼睛里积满的疲惫和化不去的哀愁。
“大汗,”安平一会又带着两个人回来, “庶福晋宫里的苏曼前几天淹死了。”
“淹死了?!”皇太极瞪着眼睛,后牙紧咬在一起,说出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哪日死的,有没有禀报大福晋?”
“庶福晋说苏曼死了有五六日了,因为在年根下怕晦气,所以还没跟大福晋禀报。”安平答道。
“去,将大福晋跟颜扎氏还有布木布泰都唤来。今天就让她们在我面前,将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说清楚!”
海兰珠闭着眼睛,觉得事情一层层的剥开并没像想象中那样越来越清晰,反而更加混乱的交缠在一起。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苏曼这时候死了,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颜扎氏身上。那天在小厨房里五个人,除了敖登和郑厨娘以外分别涉及到布木布泰、颜扎氏和硕塞。要单从得利来说,布木布泰的嫌疑并不比颜扎氏少几分嫌疑,郑厨娘也可能是宫里什么人的眼线。可如今苏曼一死,任谁看起来都像是颜扎氏杀人灭口。
苏曼的死可能是真正幕后黑手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也可能是颜扎氏故意摘清自己的障眼法。事情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有可能,怎么想都能想的通。
人心啊,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没一会哲哲就带着布木布泰进了书房,海兰珠才撑起身子马上就被哲哲拦住了。
“你身子不好,别多礼了。”说着还满怀慈爱的摸了摸海兰珠的脸,“你受苦了,这些日子都瘦了。”
“劳姑姑费心了。”海兰珠虚弱的说道。
“行了,海兰珠身子不好,话说多了费神。”皇太极不耐的说道。
“大汗说的是。”哲哲笑了笑,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态度,带着布木布泰坐在了一旁。
海兰珠如今也没什么精神应付她,对着哲哲笑了笑算是表示自己的歉意。
等到颜扎氏姗姗来迟的时候,哲哲跟布木布泰在一旁茶都喝过一杯了。
“你架子倒是大。”皇太极看着跪在地上请安的颜扎氏冷笑道。
“大汗恕罪。”颜扎氏垂着头。她不是个傻子,这时候被唤来肯定跟海兰珠小产的事情有关。
“呵。”皇太极没有理她。而是看向一直跪在一旁,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湿透的郑厨娘和哲布。
“你们谁先说?”
“大汗,奴婢冤枉啊。”
“大汗饶命,冤枉啊。”两人像是就等着皇太极开口,争先恐后的求饶说冤枉。
海兰珠被她们两人吵得头疼,难受的皱了皱眉。
“再喊就先把你们舌头割去。”这话一开口像是扼住了两人喉咙,马上就没了声音。
“你是后宫之主,你来审。”皇太极对哲哲说道。
“是。”哲哲依旧笑得得体,像是没有发觉皇太极是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她,打算试探她。
“郑厨娘,”哲哲先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大概半月前,敖登在小厨房给侧福晋煎药的时候说了什么。”
“回大福晋,奴婢不知道啊。奴婢自知是小厨房的粗人,向来不敢跟宫里的姑娘们凑在一起。往常姑娘们来小厨房给福晋们煎药取点心,除非有什么吩咐,不然奴婢从来不敢靠过去的。”郑厨娘辩解道。
“哦?可是小厨房就这么大,如果是敖登跟托娅两个人在聊天逗趣,没理由听不见吧。”
“奴婢当时真的没注意两位姑娘说了什么啊。”郑厨娘死咬着自己不知道当天敖登和托娅在小厨房里到底说了什么。
“哲布。”哲哲又转向硕塞的宫女哲布问道。“那你呢,你听到什么了吗?”
“回大福晋,奴婢那天在给五阿哥煲粥,一直蹲在小炉子前,没注意几位姐姐说什么。”哲布是硕塞的宫女,看起来嫌疑比起其他人要少一些。
“如果都没人承认,我们能怎么办?”海兰珠有些无力的小声问道。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没有DNA检验也没有指纹,就是靠所谓的证词证言。现在审问明显走到了死胡同里,如果底下跪的那些人都要死不承认该怎么办?
“没人承认就都拖出去打,安平有的是让她们开口的手段。”皇太极眼神阴冷的扫过地下跪着的众人。“要是抵死都不开口,就都成全他们。”
“大汗饶命啊,真的不是奴婢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冤枉啊。”一时底下的宫女都哭成了一团,生怕皇太极说到做到让她们去领教安公公的手段。
“大汗稍安勿躁。”哲哲开口劝道,皇太极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颜扎氏,苏曼怎么死的?”哲哲看向惊惧交加的颜扎氏问道。
“回大福晋,是,是淹死的。”颜扎氏偷偷抬头看了哲哲一眼,又向皇太极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皇太极冷然的眼神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在哪儿落得水?”哲哲继续问道。以如今盛京的天气,河里湖里的冰结的都别提多结实了。想要落水还给自己先凿出个冰洞来,不然都找不到地方落。
“在屋外墙角的水缸里。”颜扎氏自知如今无法隐瞒只能老实说道。
“水缸里?”哲哲听到也是有些惊讶,怎么会好好的有人在水缸里被淹死了?!
“是,”颜扎氏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五日前一早,苏曼就被其他宫女发现在臣妾宫外的水缸里溺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禀报?!”哲哲厉声问道。
“臣妾,臣妾想着快到正月了,怕说出来让您觉得晦气,也就将此事压下来了。”苏曼是颜扎氏的陪嫁婢女。颜扎氏想着年后随便找天跟哲哲说苏曼被她放出宫嫁人了,想来哲哲也不会在意,于是便做主将这事瞒了下来。
“大汗恕罪,宫里除了这么大的事,臣妾却一定都没发觉,是臣妾太过疏忽了。”哲哲请罪道。心里暗暗决定,这次之后一定要将后宫好好梳理一番。如今各项宫规虽然比先汗在世时正式了不少,但还是留了不少空子。
皇太极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颜扎氏,”哲哲又看向了身前的女人,“你到底是真的觉得正月里不吉利,还是要掩盖苏曼的真正死因?”
“大福晋明察啊,臣妾只是想着苏曼不过是失足跌进去的,所以才......”
“呵,”哲哲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颜扎氏,“你告诉我,人到底怎么才能跌倒水缸里。”
“我,我......”颜扎氏之前并没想到这件事会捅到哲哲面前,所以也没想好说辞,刚才磨磨唧唧的半天没有过来,就是想着有没有能说的通的理由。她不是没想过直接说苏曼出宫了,或者说她是因为其他原因死的。但这次的事情牵扯到的是宫里没了个孩子,不管是大汗还是大福晋都不会让她轻松糊弄过得。
“回大福晋,前一天晚上臣妾训斥了苏曼。结果第二天一早,打水的小太监发现她头朝下扎在了水缸里已经死了。臣妾以为苏曼因为被臣妾训斥了两句心里有气,所以想不开自尽了。于是一时糊涂,便将她的死事瞒了下来。”颜扎氏无奈老实说道。让大福晋因为她隐瞒事情责罚她,总比让大汗以为是她下的堕胎药而要她的命要强吧?!颜扎氏自嘲的想着。可恨苏曼这一死,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也不知苏曼是真的想不开自尽,还是被人灭口栽赃在了自己身上。
☆、水落石出(下)
“好啊, ”哲哲冷笑, “如今这后宫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我这个大福晋倒是没人放在眼里了。”
宫里死了个宫女五六日了,发现的还是打杂的小太监。结果她这个大福晋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今天在大汗面前让人大大打了她的脸。
颜扎氏低头跪着不敢吭声, 嘴里泛着苦。早知道这事儿会牵连这么大, 她也不会为了怕被责备自己苛待小人就想将这件事敷衍过去了。
“先审正事。”皇太极看哲哲在一旁愤愤不平的样子提醒道。
“大汗说的是。” 哲哲深出了几口气将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臣妾看这些人嘴近的很, 今天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将他们先带下去, 把有关的宫女太监劝都传来问话。等臣妾审了个眉目, 再来请大汗决断如何?”
“也好。”皇太极看看身边已经十分疲惫的海兰珠点了点头, 然后抱起海兰珠回了她的宫里。
“我们会不会找不到凶手,连替他报仇都做不到?”才出了书房, 海兰珠就有些哽咽的问道。
“不会, ”皇太极语气里带着让人相信的笃定,“如果找不到凶手, 我就让所有人都给我们的孩子陪葬。”
——
既然已经将这件事交给了哲哲,海兰珠也只能在宫里等哲哲的消息。虽然她有心亲自查这件事情为孩子报仇,但无奈她的身子实在顶不住。小产本来就是十分伤身的事情,海兰珠身子底子不好, 比旁人调养起来更加难了些。
皇太极现在已经完全把公事搬到了海兰珠宫里处理, 每天下了朝处理完一些重要的事情就来陪着她。
海兰珠知道他心里也不好过,在他面前也是强颜欢笑一副自己没什么事的样子。皇太极也是若无其事的跟她聊天打趣,但两人心里都知道。那块疤痕印在了心底, 这辈子都不可能消去了。
虽然装作无事,可海兰珠一刻也没忘掉那个孩子。夜晚夜深人静,海兰珠抱着自己蜷成一团对着墙壁无声垂泪。
“怎么还不睡?”皇太极将她搂在怀里问道。
“吵到你了?”海兰珠强忍着不让他听出自己的哭腔。
皇太极抬了口气,将她转过身来,拿过一旁的手帕小心的替她擦着泪。
“兰儿,我向你保证,再给我两日,我定能查出伤害我们孩儿的凶手。”
这些天皇太极一直在继续追查那天的事情。海兰珠身子不好,本来他不想多说平添她的烦恼,却没想到海兰珠一直记挂在心上反而弄得她寝食不安的。
“好,就两日。”海兰珠没再说什么,紧紧地靠在皇太极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结果没用两日,第二天刚用过午膳,海兰珠还在纳闷皇太极今天来的格外的晚些。哲哲就亲自到了海兰珠宫里。
“姑姑,是有进展了吗?”海兰珠坐起了身子问道。
这些日子皇太极怕别人进来带了寒气给她,一般不让别人来看她。其他人也有眼色不来讨这个恨,今天哲哲会回来肯定是跟她最近查的事情有关的。
“嗯,”哲哲点点头,想到那人从安平手里回来的样子笑得略微有些勉强。“是大汗亲自审问的,我来给你报个信。”
“是谁?”海兰珠有些激动的问道。
“是叶赫那拉氏。”哲哲抿了抿嘴唇说道。
“叶赫纳拉氏……”海兰珠一愣,有些茫然地问道。“是,是大贝勒的福晋?”
代善的福晋不在自己府里作威作福,怎么还把手伸到宫里来了。海兰珠有些不解的想着。
“不是,是小叶赫纳拉氏,原来的东宫侧福晋。”哲哲解释道。
海兰珠恍然,想起来那天见到的那个笑起来带着两个梨涡,看起来别提多友善的女人。
“怎么会是她?她是要报复大汗把她嫁给别人,还是不甘心,还是......”海兰珠胡乱的猜测着,只觉得每个可能在她看到都不能成为伤害她孩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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