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门心思想见神女,可见到后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转眸看向领头之人。
领头之人噗通一声对着窗户跪下,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求神女救命。”
其他人有样学样,见状也全部跪下磕头:“神女救命。”
上百人一齐呼喊,声音响亮连屋顶的瓦片都震掉几块。
宁幼薇老僧入定一般,默不作声。
众人连续磕了好几个头,不断哭求,房内入定之人都没反应。慢慢的,众人神色越来越难看,已经有人双手握拳,面上呈愤懑之色。
领头之人给旁边一人使个了眼色,那人见状,立刻起身,到门口敲门。
敲了几下,没反应,就开始推门。
这人是个壮年男子,虽然此地大旱,三餐不饱,但因底子在那,身上仍有把子力气。
他使出全身力气,门竟然纹丝不动。
下意识的,他瞄了眼窗户,神女依然坐在床上。
既然神女在打坐,那是谁在挡门,阻止他进入?
想到这,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腿脚发软,连滚带爬回到领头人旁边,磕头较之前更为用力:“神女饶恕,神女息怒,小子无心。”
他这一番动静着实不算小,众人都看在眼里,惊诧之下,不禁愈发心诚,连忙继续磕头祈求。
这般跪地祈求了能有一刻钟之久,宁幼薇才慢慢睁眼,叹息着开口:“都起来吧,我会焚香斋戒,三日后容启神灵,求神灵降下甘霖以解万民之苦。”
什么?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涕泗横流跪地叩首。
宁幼薇不想与众人多做接触,怕话说得多,就不女神了。只抬抬手示意众人离去,就合目不语。
她闭目之后,一直不见踪影的庙祝不知从哪跳出来,以神女需要斋戒清静为由,将贵满后院的人全部赶走。
后院一空,老槐树顿时化作人形,隔着窗户好奇地看向宁幼薇:“你还会求雨?”
“求个毛!”宁幼薇从床榻跳下,拉起门口堵门的人参精,就要跑路。
“咱们赶紧走,木邦府待不得了。”所谓求雨不过是信口忽悠而已,她哪有那本事。
宁幼薇不是傻子,她昨日下午来神庙时,这里还一个信众都没有,怎么才不过一夜,信众就疯了一样堵在门口?
若说没有人煽动,打死她都不信。
定然是木邦府土司以及几个头领。她原以为自己做出那番姿态,木邦府会有三分忌惮,即便是来试探也会徐徐慢来,一步一步增加份量。
谁料他们动作会这般快,根本不给她半点反应,可见如今的木邦府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灾难磋磨人心,百姓动荡不安。宁幼薇了解人性,风调雨顺之年,百姓自然乖顺听话,可一旦灾难来临,百姓活不下去,势必反叛,说不定哪天就会暴动。
形势如此紧急,木邦府承受不住百姓的怨怼,只能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谁叫她出现的时机巧呢!正是大灾人心动荡不安之时,还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高调。
百姓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她若是将雨求来,那么皆大欢喜,一切好说。可她若是求不来雨,证明不了自己的本事,木邦府那帮人肯定会把她推出去做替罪羊,将大旱赖在她头上。
这样一来,百姓转移了视线,木邦府诸位统领身上的压力就小了。
只可惜了宁幼薇,千辛万苦从地下钻出来,刚冒头,就被人当作替罪羊了。
“跑?”老槐树愣了一下,然后目光一紧,说了一句:“晚了。”
“嗯?”宁幼薇仰头。
老槐树指指后院院墙:“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完了,这下连跑路都不能了!
宁幼薇颓然。
郁闷返回房间,她双手撑着下巴,一副愁眉苦脸的姿态。
“小参。”她拍拍人参精的小脑袋,“你是灵物,能不能感知天下,三天后会不会下雨?”
人参精摇头:“应该不会下。”
宁幼薇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直接扑倒在床。
她这边还没伤心一会,就有小童过来,说是土司以及几位头领大人求见。
宁幼薇摆手:“不见。”
小童似是早有准备,并没有被宁幼薇的态度吓倒,慢慢道:“神女娘娘,土司大人想要问您,三日后的祈雨仪式,需要准备什么。”
准备?
宁幼薇想了一会,开口问询:“此处可有祭台?”
小童:“神庙西郊有一处祭台。”
“好。”宁幼薇点头,“祈雨当日需要贡品,就比照你们昨日求雨的贡品即可,另外在准备些符纸朱砂,一会送来。”
小童退下后,老槐树现身,惊讶地望向她:“你真要求雨?”
“还有别的办法么?”宁幼薇扫他一眼,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之前的懊恼担忧只是老槐树的幻觉。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自然是不会求雨的,但是你会。”
“我?”老槐树惊讶,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会求雨。
宁幼薇蹙了下眉:“难道十里坡的阴雨绵绵不是因为你。”
老槐树摇头,他哪有那本事啊。
“那为什么会下雨?”宁幼薇咬唇,她一直以为老槐树会求雨,只是不能大面积下。她从小到大遇见不少妖魂精怪,出现时天气都会变化,或者阴天,或者下雨,或者下雾,没有天朗气清的时候。
她还以为这是鬼怪的必备技能呢,没想到老槐树居然不知道。
既然这雨不是精怪搞鬼,却又总是伴随精怪出现,那必定是有什么缘由。
宁幼薇凝眉沉思,过了能有半个时辰,紧拧的眉头才稍微放松。
老槐树眼尖,立刻问她:“你是发现什么了么?”
宁幼薇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头:“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老槐树和人参精齐齐发问。
宁幼薇整理了一下思绪:“水冷成冰,冰暖成水;水沸成气,气冷成为水。”
“什么意思?”两个文盲听不懂。
宁幼薇嗔怪一眼,解释:“很简单,咱们钻出来的那条河,你们还记的吗?已经干涸的差不多,里面的水都被晒干了,可是晒干的水跑去哪了呢,总不能凭空消失。”
老槐树被她的话吸引,也好奇起来:“是啊,水跑哪去了呢?”
宁幼薇:“天气热,水化作气遍布天地间,气无色无味无形,是以不能被人察觉。”
老槐树越听越糊涂,只觉得脑袋都不够用了:“这和求雨有什么关系?”
“笨蛋!”宁幼薇一个暴栗砸他头上,“妖鬼属阴,阴性寒凉,大量鬼气聚集,事必会使天地之间的气冷却,化为雨水。我们只要在天空中释放大量阴气,那么雨水不就来了吗。”
宁幼薇托着下巴:“因为鬼怪现身总是伴随天气异状,我还以为是鬼怪的法力令天阴降雨,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方向。
原来不是鬼怪主动降雨,而是它们身上的阴气冷却了天地之间的气,使得气化作雨水。而阴凉的雨水又滋生阴气,反哺鬼怪。”
“既然得知了鬼怪降雨的缘由,那么……”宁幼薇眯了眯眼,不知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第12章 下马威
宁幼薇所说的都是理论,具体施行的时候还得一一验证,包括需要阴气的多少,将阴气托高到什么程度,雨才能降下来。
这都需要一点一点地实验。
更为关键的是老槐树的本体已烧,只剩下根小树杈子,勉强苟延残喘,根本不可能释放大量的阴气。他在十里坡能搞出那么大阵仗的雨水,主要是因为伤了太多人命,人死不甘心,滋生了大量怨气。
宁幼薇总不能也去杀人吧。
她盯着自己白嫩的手掌有些犯愁。
人参精建议:“我们可以去阴气重的地方收集阴气。”
“只有三天时间。”宁幼薇摇头,“根本来不及。”
她似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面孔紧绷,老槐树凑过头,只见她突然伸出白嫩的手腕子,壮士扼腕般:“用我的血。”
人参精倒吸一口凉气。
老槐树挑眉:“你不要命了。”
想什么呢,这帮家伙。
宁幼薇生气地捶他们一记:“我又没让你们把我吸干,只是拿出一些血,足够降雨就行。”
她是纯阴之体,血液之于妖怪是大补,献出些血让老槐树恢复实力,能有释放阴气降雨就行。
老槐树沉吟:“你的血确实对我有益,但是强行增补,只是一时提高实力,降完雨之后,我可能会陷入休眠。”
这个没事,休眠就休眠吧。
宁幼薇安慰他:“你放心,我会把你种到地下,天天浇水。”
老槐树黑线。
三人正在商量细节,宁幼薇耳尖听到门外有动静。
她挥挥手,示意两只消失,踮起脚尖小跑至门口,屏住呼吸,等了片刻,然后猛然唰的一下打开门。
门外立着木曲和韦姗猝不及防,齐齐愣住。
怕被误会偷听,少年木曲急忙解释,因为尴尬无措,双颊通红,一张黑红的脸看着跟关公似的。
宁幼薇没有给他好脸色,蹙着眉头直接呵斥:“你们在这做什么?在偷听?我不是说过不见人的么?”
越是这种时刻,宁幼薇越是要态度强硬,否则被他们看成软柿子,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心上人被呵斥,韦姗面色不快,直接顶回去:“你这么凶干什么?说谁偷听呢,我们是……”
“住口!”宁幼薇冷声打断,“再惹我不快,你们就自己去求雨吧。”
说完,砰得一声关上门:“不送。”
这是下逐客令。
韦姗有生之年还从未受过如此委屈,当即手腕发颤,气得直哆嗦。
“你、你——”她指着门。
木曲怕她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惹神女不快,赶紧打断:“韦姗,小声点,我们走吧。”
韦姗看他一眼,问:“你不去试探了?”
“怎么试探?”木曲蹙眉,“且看三日后吧,看她能否求来雨水。”说到这,木曲还不放心,他将韦姗拉到一边,小声叮嘱,“这两日你忍忍脾气,别惹神女不快,咱们木邦府的兴衰如今全系于神女,只要能求来雨,什么委屈都得受。”
“知道啦。”韦姗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事情轻重,这等关键时刻她可不敢动神女一根手指头。
只等三日后,她若是求到雨,自然什么都好;可若是求不到雨……韦姗冷笑,她自是让她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宁幼薇很生气,将两人赶走后,回到桌边,气呼呼灌了两碗茶。
木邦府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她都答应求雨,并且明确说明不许外人来打扰,居然还敢派人来。
小人参精安慰她,小胖手一下一下抚她后背:“姐姐别生气,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得。”
宁幼薇捏着茶碗,神思不嘱。
大槐树和人参精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宁幼薇回过神来,仰头将茶水饮尽,起身去寻庙祝。
她要5岁的童男童女100人,10岁的童男童女100人,15岁的童男童女100人,而且生辰八字,至少有一柱占阴。
庙祝听完骇了一跳,忙问:“不知神女需要用这些童男童女做什么?”
宁幼薇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庙祝不敢多问,赶忙派人去给土司送信。
木邦土司接到消息,惊得直接坐起,脸色难看至极:“她这是要做什么?”
其他人也面色不好,活人祭祀这种事,一般都发生在走投无路之下,或者偏远蒙蔽的小村。
“土司?”众人看向土司。
木邦土司叹了口气,“咱们得见见这位神女了。”
“土司。”韦桀不赞同地摇头,“不过是个从地底蹦出的妖女而已,土司大人太过看重了,对付这等妖人,若是有用就供着,若是无用,杀了便可。”
“是啊。”韦姗站在父亲跟前,小声嘟囔,“土司大人,您不必看重那妖女,自干旱以来,不知来了多少人,都自称是神的信使,可以求雨,结果到头来不过一场空,前端时间那个巫师还能隔空取物呢,比神庙里那个伪神女还厉害。”
“不一样。”叶清反驳,“神女可是从河底现身,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木邦府百姓可全都看见了,如果这都不算神迹,那什么算神迹?”
“你怎么总替她说话?”韦姗语气不耐。
“我只是实话实说。”叶清挑眉,“倒是你,干嘛总和神女过不去,难道你能求雨?”
两个小丫头斗嘴而已,倒不至于影响土司和几位头领的判断,只是叶清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神女能求雨。
真真假假暂且不论,□□旱磋磨的木邦百姓需要雨水,需要希望。
即便这个希望是空的,那也不该他们打破,而是由神女打破,这样百姓的愤怒才有突破口,才能宣泄。
木邦土司心里有了决断。
不论日后,起码这三日之内,他们必须将神女敬若贵宾。
土司和几位头领去见神女,府中只剩几个小辈。
叶清坐在椅子上把玩玉佩,韦姗跟在木曲身边,小声抱怨:“木曲哥哥,那个妖女那么坏,要那么多童男童女生祭,土司大人干嘛还要将她奉若上宾。”
少年眉心攒蹙,望了眼窗外干枯的草木,满目愁容。
若不是这场旱灾,木邦府也不会进退两难,内忧外患。
“也不一定是生祭啊。”叶清开口,“神女看起来不像傻的,若是要几个童男童女生祭,还说得过去,她一开口就要了三百人,要这么多人生祭,用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我倒是觉得她另有它用,说不定就是为了给土司和几位头领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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