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这傻孩子没见识过女人,一见秦兰芝小妖精就傻乎乎跌了进去。
眼看着他大有在秦兰芝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趋势,韩侧妃赶紧写信交代兄长韩载派人去扬州采买几个绝色丫头,好分秦氏的宠,谁知绝色丫头还没到,秦氏就自己滚了!
张妈妈忙道:“侧妃,郡王年纪还小,哪里经得起那些妖精,听说王爷明日一早就到宛州了,不如等韩府送人过来,挑选两个送给王爷......”
韩侧妃闻言,凝神思索一会儿,道:“再说吧!”
张妈妈看了看双喜和双福,迟疑了一下,这才道:“侧妃,王妃这次邀请孟三姑娘过来,难道真是想要娘家侄女做世子妃?”
韩侧妃哼了一声,道:“也就孟秋颜这么傻了,娘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哪里是说断就断的?福王府世子妃之位,完全可以用来笼络那些高门,娶自己的侄女,真是浪费了!”
张妈妈陪笑:“还是侧妃精明!”
韩侧妃想了想,道:“听说孟大姑娘和孟二姑娘出嫁时都是十里红妆......”
张妈妈闻言,忙看向韩侧妃:“那侧妃的意思是——”
韩侧妃摆弄着白嫩纤长手指上戴的红宝石戒指:“孟三姑娘做郡王妃也不错嘛!”
屋子里静了一瞬。
片刻后,张妈妈含笑道:“双喜,双福,你们去外面看看!”
双喜双福答了声“是”,一起出去了。
听到双福双喜在外面把廊下侍候的小丫鬟都支走了,张妈妈这才低声道:“侧妃,郡王的婚事......宫里不是早放话出来,不让您插手么......”
韩侧妃咬着牙恨恨道:“阿郁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为何不能插手?我还非插手不可了!”
张妈妈知道韩侧妃虽然胆大妄为心狠手辣,却唯独怕宫中那位,因此也不急,温声道:“侧妃,您忘了宫里那人的手段么......”
韩侧妃想起往事,眼中满是惧意,妆容精致的脸一下子晦暗了下来。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道:“也没见他待阿郁有多好......”
张妈妈见韩侧妃有些松动了,知道欲速则不达,得慢慢说服她放弃让孟三姑娘做儿媳妇这个想法才行。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双福的声音:“启禀侧妃,端懿郡王来了!”
韩侧妃听到儿子来了,立时睁开了眼睛,脸上带了些喜色:“快让他进来!”
又道:“这小臭崽子,还知道回来!”
赵郁含笑进了明间,长长一揖:“儿子给母妃请安!”
韩侧妃因方才张妈妈提到宫中那人,背脊上出了一层冷汗,身上一阵发凉,心里也冷飕飕的,待看到了赵郁进来,心里这才松快了些,欢喜道:“来,小崽子,让你娘好好看看你!”
不管宫里那人如何狠毒,阿郁却是她生的,不是别人生的,这就是她一生一世的依靠,是她富贵荣华笑到最后的保证!
赵郁果真过去,在榻边的锦凳上坐下陪韩侧妃说话。
聊了一会儿赵郁在京中的见闻之后,韩侧妃便道:“阿郁,你父王明日一早就要回王府了,你明日老老实实呆在府里,让我在你父王面前也有些光彩!”
赵郁乖乖答应了下来。
离开海棠苑,赵郁带着知书和知礼两个小厮回了青竹院。
赵郁大步流星走得极快,进了青竹院内院门,绕过影壁,习惯成自然,直接往东边的青石小径走,小径尽头有一道小门,直通东偏院蔷薇阁。
知书见状,忙叫了一声:“郡王!”
赵郁猛地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眼前的红漆院门——院门上方悬着一个匾额,上面“蔷薇阁”三个字秀丽圆润,还是秦兰芝题写的!
匾额依旧,蔷薇阁还在,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赵郁静立片刻,忽然转身离开了青竹院内院。
知书忙追了上去:“郡王,今晚住哪儿?”
赵郁声音闷闷的:“以后住外书房吧!”
中秋节这日天还没亮,赵郁就被知书给叫醒了。
他洗了个澡出来,换上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戴了洁白簪缨银翅王帽,便带着几个弟弟一起去见王妃,预备迎接福王。
到了王府内院正房,孟王妃还未起身,赵郁便和几个弟弟在外面候着。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好在赵郁善于说笑,和弟弟们讲论功课,谈天说地,时间倒也不算难熬。
终于孟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出来了:“郡王、各位公子,王妃已经起身了,请进去吧!”
孟王妃生的清丽雅静,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待这些庶子行了礼,她这才含笑开口道:“刚得了消息,世子陪着王爷赶到了运河别苑。王爷让人传信,让我带着大家伙儿去运河别苑,王府今年的中秋宴就在运河别苑办,晚上接着在那里赏月团圆!”
赵郁等人齐齐答了声“是”,自去安排出城事宜。
福王正与世子赵翎在运河别苑的书房内说体己话,听小厮禀报说端懿郡王带着其余几位公子过来了,便道:“让他们自在转转吧,赶上晚上的团圆宴就行!”
他倒是不缺儿子,不过用心培养的唯有世子赵翎而已,好在赵翎还算是可造之材,只是性子未免厚道了些,有时略微心慈手软优柔寡断。
听了小厮的传话,王府诸公子都看向赵郁,等赵郁发话。
赵郁见弟弟们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知道他们一向被禁锢在书房读书,早想好好玩玩了,便微微一笑:“都去玩吧,不过得让小厮跟着,注意安全!”
诸公子齐齐答了声“是”,一哄而散,各自带着小厮寻开心自在去了。
赵郁看着弟弟们散了,笑容渐渐敛了,心里依旧无情无绪。
他正要回自己住处,却见知礼急急过来了:“郡王,白三公子的画船就泊在麒麟园那边,请您也过去呢!”
秦家一家人坐车骑驴,浩浩荡荡出了城,来到了运河边的麒麟园。
麒麟园是庆嘉长公主驸马白蔚然家的旧园,占地颇广,景色秀丽。
因白家长居京城,麒麟园空置日久,前些年白家人便在麒麟园做起了酒楼生意,客人来到麒麟园,可以吃酒赏景,可以泛舟河上,可以散步游玩,还可以爬山散心。
宛州城漕运发达,商业兴旺,百姓富庶,因此这麒麟园生意倒是好得很。
秦家大房的长子富哥儿今年十八岁,办事还算老道,带着小厮先到了麒麟园,定下了麒麟园后院的一个临河亭子,安排好两个八仙桌,男子一桌,女子一桌。
秦家众人分男女坐下。
麒麟园的伙计很快就送上茶来。
秦家预订的这个亭子位于地势高阜之处,视野广阔,秋风凉爽,桂香阵阵,倒是一个好去处。
秦兰芝刚坐了一会儿,秦老太就开始探问她以后的打算。
秦二嫂忙笑着道:“婆婆,我和相公就兰芝一个闺女,自然是想招赘一个少年郎做上门女婿,为我们两口子养老送终!”
秦老太笑得慈爱:“哎呦,说什么傻话呢!‘招赘一个少年郎’?好人家的孩子哪个愿意做上门女婿?兰芝,不是祖母说你,你也不是黄花闺女了,也别挑挑拣拣了,趁着你还有几分姿色,不如找一个有钱的大官人做填房,你爹娘也能得百十两银子的聘礼养老!”
秦兰芝闻言笑了,正要开口怼回去,秦仲安就从邻桌过来了,皱着眉头道:“母亲,我们夫妻要靠着兰芝过日子,早定好了要招上门女婿,以后兰芝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秦老太悻悻然,正要说话,却见大儿媳妇王氏给她使了个眼色,便不再多嘴了。
秦凤儿站起身,拉了妹妹秦莺儿起来,一起了过来,扶着秦兰芝的肩膀,亲亲热热道:“兰芝姐姐,咱们去看运河上的船吧!”
秦兰芝正不想看秦老太那讨人嫌的嘴脸,便和秦凤儿秦莺儿起身趴在栏杆上看运河上来来往往的大船小舟。
秦贵哥见了,便也凑了过去,指指点点只顾说话。
不远处也是一个亭子,上面也有几个人在看景,其中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富家子弟定睛往这边看了看,忽然道:“那边莫不是秦家的贵哥?”
秦贵哥忙也看了过去,一眼认出是学堂中同学金鸣的哥哥金鹏,忙道:“金大哥,是我!你们也来这里吃螃蟹么?”
那金鹏和秦贵哥说着话,眼睛却觑着看贵哥身边的三个女孩子。
看到秦凤儿和秦莺儿还罢,一见到秦兰芝,他不禁心摇目荡不能自已,心知秦家让他相看的便是眼前这位鲜艳明媚之极的少女了,不禁暗暗感叹:怪不得这秦兰芝能给郡王做姨娘,却原来真的美到这种地步!
虽然不是黄花女,可毕竟是跟过郡王的,将来娶回家去,做生意的人家,说起来也不算丢脸!
秦兰芝见那姓金的白脸锦衣青年只顾盯着自己,心中不喜,当下便和秦凤儿她们说了一声,转身回到座位上,挨着秦二嫂坐下了。
她刚坐下不久,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却见那个姓金的小白脸带着个少年过来了。
金鹏刚才远观秦兰芝,只觉得如月宫仙女,如今近看,才发现近看更美,当真是风流袅娜不可尽言,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如水,脉脉含情,他整个人都酥了——秦老太起初问媒人要的是二百两聘礼,就秦兰芝这样的美人儿,别说一百两聘礼了,一千两他也愿意出!
秦老太一见金鹏这形容,心里明镜似的,当下便咳了一声,道:“你便是开绸缎铺的金大官人的大儿子?”
金鹏忙行了礼,笑着道:“家父现如今得了王爷青眼,做了宛州提邢所的副提刑!”
秦老太一听,眉飞色舞道:“你家本来就富,如今更添了贵了!”
又道:“我听说夏天时你娘子没了?是真的么?”
金鹏做作地叹了口气:“是我没福,她竟这样去了......”
秦老太便道:金大哥儿,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还是得快些寻一个娘子,替你当家立纪,管理产业,教养孩儿!”
金鹏瞟了秦兰芝一眼,见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意味深长道:“小可一直眼光高,本以为找不到意中人了,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十九章
秦兰芝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只能害羞装鹌鹑,因此一直默默坐在那里,看都不看这位金鹏金大哥儿——要知道,她上一个男人可是赵郁!
论姿色,论出身,论前途,这个金鹏哪里能与赵郁比?还敢在她面前这么自信!
她是要找一个老实忠厚的漂亮小哥儿做上门女婿,不是要找一个二十多岁了还花蝴蝶似的小白脸!
心中计议已定,秦兰芝抬眼看了过去,背脊挺直,这就要开口,谁知肩膀上却被秦二嫂轻按了一下。
秦二嫂知道兰芝要说的话,可是这话不能由兰芝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得她这个走家串户见过场面的当娘的说。
她似笑非笑看向金鹏:“不知道金大公子说的意中人是谁,如果是我们秦家的闺秀,若是不嫌弃,我这做二婶的倒是可以做冰人!”
不待金鹏解释,秦二嫂便紧接着道:“我们秦家二房的闺女,是要招上门女婿传宗接代传递二房香火的,大房倒是有两位姐儿还未定亲!”
金鹏倒是不知道秦家二房是打算给秦兰芝招婿上门,秦老太通过媒人说这件亲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提这个,他顿时有些发愣,马上看向秦老太——他愿意因为秦兰芝的美貌花聘礼娶她做填房,可不代表着他愿意放弃继承家业,去秦家做上门女婿!
秦富哥见状,忙打圆场道:“金大哥,来这边坐吧,小弟敬你一杯!”
金家那样富贵,即使金鹏娶不到堂妹兰芝,愿意娶他亲妹子秦莺儿或者秦凤儿,也是不错的!
金鹏见秦富哥给他递了下台的梯子,忙接了过来,带着弟弟金鸣走了过去,在秦富哥身旁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想到秦兰芝的美貌妖娆,他心里犹自痒痒,忍不住又扭头看了过去,谁知秦兰芝正背对着他,只看到了她那挺得笔直的背影。
秦富哥全看在眼里,忙笑着执壶给金鹏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递了过去:“金大哥,请满饮此杯!”
如今金家的丝绸铺子都交给了金鹏管着,金家的船常年在运河之上南北往来,秦富哥有心攀上金鹏,跟着做南北贩卖丝绸瓷器的生意,因此格外的巴结。
金鹏饮了这一杯,见秦富哥如此巴结,心中更加笃定。
秦家二房没有儿子,将来势必要依靠侄儿,既然秦富哥如此巴结他,倒是可以让秦富哥帮他弄到秦兰芝......
他越想越美,便换了个位置,又看向秦兰芝——这下子能看到秦兰芝的侧脸了!
白佳宁会赚钱,也会花钱,他这艘画舫大而华丽,停泊在麒麟园内,预备宴会开始时再拔锚起航,在运河上泛舟。
赵郁上了船,与白佳宁打了个照面,便去白佳宁给他留的舱房更衣去了。
脱去冠带蟒袍,他只穿着白绫中衣立在那里,接过知书递来的藏青锦袍正要换上,忽然看到了自己中衣袖口内绣的“芝芝”两个字,一种酸涩感立时从五脏六腑里弥漫开来——秦兰芝最是淘气,给他缝制的中衣袖口内都绣有“芝芝”两个字!
赵郁抬起袖口,看着里面用银色丝线绣的“芝芝”二字,心里分外怅惘:绣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是很爱我的吧?
为何转眼间就能那样决绝?
赵郁顿时没了出去听曲赏景应酬的兴致,怏怏道:“知书,你去和老三说一声,就说我早上起得太早,先补会儿觉!”
画舫上的午宴开场了。
运河上碧空万里,运河河面碧波荡漾,画舫缓缓地沿着运河边沿移动着,船上雕窗洞开,轻纱飞舞,香花盛开,丝竹悦耳,美女蝴蝶般穿梭往来,衣香鬓影霎是热闹。
在座的客人基本分为两类,要么是来自京城的贵介子弟,要么是宛州的富豪巨商,觥筹交错,倒也热闹。
作为主人,白佳宁敬了一圈酒之后,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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