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定康笑了笑,在何玲家坐一会便走了。
他独自回到云岭村,走进自己从未住过一天的房子里。由庭院进入里屋,挨个房间地看了一遍,姓苏的女孩很爱惜房里的一切,没把它弄得乱七八糟,墙上也没贴海报啥的。
不像他女儿的房间贴满了小鲜肉的海报,看得眼晕。对方很爱干净,地板连一片纸屑都没有,多日无人打理到处铺满了灰尘。
厨房新净明亮,一如初建时。
整栋房子的架构是他和妻子的杰作,可惜未能住上一天。
他请过风水先生,请过有名气的道士,请过大能高僧帮自己家人祈福。奈何一个个不幸的消息仍然在发生。夫妻俩的美好初衷成了一场噩梦,至今醒不来。
想起躺在医院里的儿子,他心如刀割。为什么出事的人不是他?他才是一家之主,祸福理应由他承担。
儿子还那么小。
“爸,妈,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帮帮我,救救你们的孙子……”
庭院里,桃树下,一个大男人跪在屋前痛哭流涕,深深忏悔着……
一直以来,有不少人劝他放手。他们说男人只要有钱不怕娶不到贤妻,不怕生不出儿子。老实说,他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伟大,他曾经想过放弃给儿子治疗,只是妻子死活不肯放手。
后来他偷偷去医院做过检查,发现自己不能再生育了。
他们夫妻从来不避孕,有了就生,结果生了女儿之后一直怀不上。原以为是妻子的问题,没想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医生说与他的生活、工作习惯有关。
以前做生意多应酬,经常吸烟酗酒,休息时间不定。后来妻儿相继病倒,他心中抑郁难纾再无激情可言,又怎会有孩子呢?
所以他必须救儿子,在俗世中,绝户可是很恶毒的诅咒。
第179章
云岭村的居民生活作息很有规律,中午时分基本上都喜欢睡午觉。至于在哪儿睡就不一定了,有的在河边,有的在山上,有的村里的树荫下纳凉,餐厅的服务生中午也回家休息两个小时。
休闲居本身不作宣传,缺少外界有心人士的渲染,他们中午一般没什么生意。
在一阵犬吠声中,周定康进来了,腆着脸和两位店主尬聊。
“晚上你们家有没动静?”安德正在洗擦盘子,闻之愕然,“没有吧?我睡得早没听到。”瞄一眼擦桌子的陆易,“你习惯晚睡有听见什么吗?”
陆易正要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哦,前天晚上我是听见一些,”在周定康紧张的注视下,他说,“好像是一群大学生爬墙进屋探险,被我在楼上喊了一声吓跑了。”
“大学生?肯定是灵异社团,我以前也参加过。”安德陷入回忆中,无比怀念自己往日的单纯。
“什么灵异社团,是白痴社团吧?幼稚。”陆易颇不屑。
“你才幼稚,世上有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异现象,将来就要靠这些年轻人的想象力去寻找答案,你别小看人。”安德一本正经道。
“是,未来嘛,五十年是未来,一百年也是未来……到时候我们都成土了。”
“你现在跟土有区别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语地辩驳反讽,无视周定康的一脸失望。
他原以为休闲居的人住在附近可能听到什么,可惜一无所获。他很想查清楚自己家里到底有什么鬼,为什么看房子的人有事,而何玲和自己却安然无恙?
是真有鬼,还是有人在搞鬼?是针对他吗?为了报复?
他曾经怀疑是休闲居的人,听何玲说,这些老外跟姓苏的女学生比较熟很有可能在为她出气。国外的科学技术比华夏发达很多,做出一些乡民看不透的吓人手段不奇怪。
当然,他承认自己对不起姓苏的,手段卑劣了一些。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是迫于无奈才那么做的,换成别人站在他的立场也会这么做,这是现实。
“对了,你们跟苏小姐联系过吗?她现在在哪儿?之前的事我越想越愧疚,真是对不住她。”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提来干什么?”安德脸上挂着招牌表情,目光似笑非笑,“人家在城里玩得乐不思蜀,住着最豪华的别墅和她的朋友到处去旅游,吃遍各地美食,哪里记得跟我们联系?”
俩姑娘洒脱得很,在S市呆了不到两个礼拜就出去游山玩水了,拿着相机走到哪儿,拍到哪儿。人物极少,风景挺好,偶尔一张合照证明她俩正身临其境惹人会心一笑。
“可惜少君不在,不然铁定跟着她跑。”陆易笑笑说。
“呃,”生怕两人再扯淡,周定康忙插嘴说,“能不能麻烦你们跟她联系一下?就说,我可以便宜些把房子卖给她。你们知道的,我那房子被人在外边传得那么厉害,恐怕只有她相信是假的。”
“你拉倒吧。”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安德忍不住出言讽刺,“换了以前她可能考虑考虑,现在?八辆坦克请她都不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呀?”想撵就撵,想让她回来就回来,以为自己是伊丽莎白二世?
被他一通讽刺,周定康顿时面红耳赤,好在早有心理准备仍坐得住。
“听少君说她以前有心想买,”还是陆易为人忠厚,不忍心同胞太尴尬,“后来经常被人找麻烦她就打消了念头。别说便宜些,你就算便宜一半她也未必肯要,不信你打她电话问问。她这人怕麻烦不爱计较,你有话直说就好。”
周定康忙替自己辩解,“不是我,我从来没找过她的麻烦。”
唯一的一次就把她KO出局了。
“呵呵,是谁我们不清楚,总之有段时间她一出门就碰到是非,从此极少出去。不信你到梅林村找人问问,外边很多人都知道。好像有人故意要整她似的,这种地方她呆得住才怪。”
与其掏钱买罪受,不如省几个钱出去旅游散散心。
周定康暗中观察两人的神情,发现他们没有太大的愤慨,顶多讽刺两句。至于他说的房价可以便宜些,也不见他们放在心上根本不替那苏苏操心买房子的事。
如此看来,他们的嫌疑就淡了许多。至于和苏苏玩得比较好的男孩据说出国很久了,鞭长莫及,他不可能隔着一片海让自己朋友帮忙报复吧?
那不值得。
打消心中的疑惑,周定康随便聊了几句便走了。看着他推门离开餐厅,背影微驼,沧桑落寞。
“唉,这做人哪,老实点的好。”安德望着门外感叹。
陆易随口接话,“未必,老实人这词近两年被玩崩了,不是好事。”
安德:“……”
再说周定康,离开休闲居后他在村里绕了一圈,然后又去何玲家问起陆易话里的意思。
“谁有时间整她?”何玲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是她自己不懂事处处讨人嫌,被整怪得了谁?嗤,大兄弟我告诉你,村里那几个洋人的话你别信太多,他们只偏心漂亮的女孩,恶心死了。”
“先不管那个,何玲,有件事麻烦你,帮忙让周叔进村问问那养生馆有没有人要买房。上次的事我闹得太大,村里的人不怎么待见我。”休闲居的态度就很明显了,“可他们到底是自己村里的人,知根知底,房价不贵,180万贱卖了。”
哎唷妈呀,何玲险些被开水烫了嘴。
“180万?!这个价太高了吧?会把人吓跑的。”
周定康淡然一笑,“现在和以前不同,看看云岭村的风光和住在里边的人,一个个非富则贵,能与他们为邻这个价位不值得吗?”要知道,他现在那几十平方的房子也要一百多万呢。
况且宅子里还有一个大庭院,一百多万超值了好吗?
“呵呵,我,我尽量吧……”何玲笑容牵强。
“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麻烦你们,只是上次闹得有点过分,大家还记恨着,我实在不太方便出面。”周定康无比内疚地说。
他话里有话,意思是他为了帮何玲撵走姓苏的惹来大家反感,一切因她而起,所以她必须帮他。
把何玲膈应得不要不要的,她明明是为他着想,怎么如今反过来了?
虽然心中委屈,为了以后的往来只能假笑应下……
第180章
自从体验过云岭村六伏天的清凉,感觉国内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让人满意的避暑圣地。
哪怕进入九月,这个世界依旧蒸腾热死人。
如果说S城像个火炉,那么西城就像个蒸笼,出门不到两秒全身已经粘乎乎。仿佛整个世界被架在一堆火上烤着,这么一对比,云岭村里的清凉芬芳更教人难忘。
这对苏杏来说是非常不幸的。
“……我严重怀疑,等过完秋天我起码胖十斤。”苏杏捧着一杯雪糕边走边用小木勺舀着吃,内心产生一丝不安感。
正在东张西望,为繁华的现代街市所折服的婷玉回了她一句,“你可以不吃的。”依然一身长袖衣裙,仿佛感受不到天气的闷热,她脸上一点汗都没有,简直羡煞旁人。
“那不行,太热了。”
婷玉也喜欢吃雪糕,但做不到苏杏那般自然。
在路边吃东西的习惯,她只在云岭村那种鲜少人烟的地方才放得开。而苏杏不在乎形象,对她来说吃得开心就好。炎热的天气,入口的冰爽丝滑让人身心舒坦。
与其热死,她宁可胖死,吃完这杯再找个地方买一杯冻柠乐解渴。
两人在林师兄家住了两个星期找到四个景点目标,于是出远门去看看环境如何。有婷玉作伴,无论哪个角落苏杏都敢去,在外边花一个月时间去了六个地方。
多出来的两个目标是在路上发现的,率性而为,想走就走。经过两人的仔细观察,有些地方她们甚至住过几天亲身体验一下,皆不合心意。
旅途中,她俩闻知西城正掀起一股全民阅读的风潮,有名家书画展览会,还有机会一暏稀罕文物的风采等精彩活动。西城是文人向往的书香之城,那里的文献典籍最能吸引学子前往一观。
苏杏也不例外,趁机带婷玉去感受一下现代人对古文化的喜爱与维护,以便理解后人对挖掘古坟的用意并非不敬,而是迫不得已。
华夏的古文物对世人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
到了西城,她们除了参观当地具有历史感的建筑物,品尝美食,去本城最大那间书城买了几本仿古书籍回去收藏。有它们在,哪天苏杏忍不住从古代搜几本真正的古籍回来混在其中,外人很难发现。
“真打算回去了?不再找找?或许下一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婷玉边走边说。
两人都是一身古朴风雅,各有一个素色背包,古今搭配有些突兀,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引来不少回头率。
几本厚厚的书籍放在婷玉的背包里,不管走多久依旧气定神闲。
苏杏身板太单薄,背着书没走两步已浑身湿透,没出息。
她将空雪糕盒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这句话说过三遍了,也找了三个地方,再不回去咱们未来恐怕要喝西北风。”不是钱没了,而是存稿没了,工作乃立世之本,不能轻率。
“如果实在缺……”婷玉正要说把自己的古钱给当了换银票,忽然察觉身后有异,停下脚步眼定定地往后看。
苏杏不明所以也跟着回头看,不到两秒,她们身后的人群里传出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一把女子既惊慌又气愤的尖叫,“抢劫,有人抢劫啊!把包还我!”
一个光着膀子左臂有纹身的光头男飞速冲来,有的行人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跑走。有些人不敢多管闲事,因为现在的小偷小贼丧心病狂,动不动就捅刀子。
眼看就要过来了,婷玉伸臂将苏杏拦回路边以免与对方有碰擦。光头男即将经过时,婷玉迅速伸出一脚,啪哒,将光头男绊倒在地。
失主是个女人,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欲抢回自己包,却见光头包迅速从地上起来伸手从裤兜里一掏,咻地挥出一把折叠刀来。
“呸,刚才谁绊我?出来!”他不慌不忙地扫视群众,态度轻狂。
见大家怕了,渐渐往后退,包括苦主在内。
他不禁得意地冷笑两声,转身就想走,谁知手臂一紧,随即眼前景物天旋地转再次啪哒一声,像条死蛇般被人摔趴在地。滚烫的路面把他烫得呀呀惨叫,被扭在身后的手臂终于传来剧痛。
“放开我!放开我!”知道自己完了,犹垂死挣扎。
“小心他有同伙。”苏杏提醒婷玉。
话音刚落,人群中已钻出三个手里拿刀的男人扑向婷玉,其中一个甚至把女苦主直接撞摔进绿化带的草坪里。可惜现代人的手里就算有武器也是三脚的猫功夫,岂能打得过婷玉?
除非有枪,可惜他们没有。
眨眼之间,三人的腿都折了,腰闪了,手也动不了了。
被吓得退到一边的围观群众见状,一个个满眼钦佩地看着婷玉纷纷鼓掌喝彩。古服,古武,古典气质的美女,自然是让普罗大众大饱眼福,激动不已。
苏杏对婷玉的身手有信心,见局面得到控制便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苏苏小心!”
诶?苏杏愕然回头,但觉眼前一花,呲的一声闷响,空气仿佛凝结。在一片诡异的安静环境中,绿化带的草坪里滴落点点血迹,随后是一缕缕蜿蜒而下。
之后越来越多,逐渐把某人身上的衣衫、裤子染成一片血红。
众人瞪大眼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男人被刀钉在绿化带的一棵小树上。他面如死灰,浑身微颤,一脸惊恐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冷若冰霜的美人脸庞,看着她的脸缓缓退开,松开了紧攥他手腕的铁爪。
男人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因为每呼吸一下,左腹的伤口就要承受一次被撕裂的痛楚,大滴大滴的汗珠滑落渗入脚下的泥土里。
女子退开后,围观群众终于看清楚了,原来男人的左腹插着一把锋利的刀子,鲜血直流。
不可思议的是,握住刀柄的是他自己的右手。
“啊?!杀人了!”
“是自卫,是自卫,报警,快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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