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崔氏和池嘉世就明白了,两人面色一变,面上浮现了怒意和忧心。
池齐光如今十七,距离弱冠之年还有三年,如果三年之后,在皇帝和大长公主眼中本该死去的池齐光活得好好的,英国公府该如何?
池齐光不死,就说明他解了蛊,多疑的皇帝会怎么想,又会不会想其他法子再对付他,亦或是直接先下手为强对付英国公府?
“老爷,阿光可是我们的儿子!”崔氏很认真的看着池晋。
她绝不会看着儿子死去,要杀她儿子,那就先杀了她。
池晋抚了抚她的手,神色很郑重,“为夫不知便罢了,知道内情后,怎么会再眼睁睁看着阿光陷入危险?”
池晋凝神静思良久,慢吞吞的开口,“当今活得时间太长了。”
崔氏和池嘉世心头一凛,池齐光的唇边却绽放一抹笑容。
池晋望着大儿子,“阿光觉得当今哪位皇子可堪重用?”
既然圣上要他儿子死,那说不得要先让圣上去死一死了,让皇子登基为帝,便是池晋沉思良久之后的决断。
“大皇子李阳。”池齐光断然开口,“既嫡且长,名义大分在这里,是绝好的克继大位之人。”
池晋顿时皱起了眉,“你这次会遭人暗算,就是方家那个小姑娘下的手,你还要支持大皇子?”
要知道方家可是大皇子的母家,谁知道是不是大皇子指使的?
要不是儿子还在外未归,池晋早就让方蓁蓁自食恶果了,区区一个承恩侯嫡女,也敢朝他儿下手,活腻歪了。
池齐光眸底冷光闪烁,“阿爹,大皇子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至于方家,此时不动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池晋拧眉想了好一会儿,认可了他的选择,“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我们英国公府一脉就扶持大皇子上位。”
池晋依然有些想不明白儿子的选择,但他相信儿子,既然他这样说,那就大皇子吧。
池齐光眸底隐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暗光,“阿爹,既然我身体已然大好,此事就交由我来谋划吧。”
池晋一直知道大儿子聪慧多谋,如果不是身体羸弱不得多思,他早就为大儿子请封世子之位了。
“好,阿爹会把府中的势力交给你。”然而他依然有些不放心,面色略显迟疑,“阿光,时不我待。”
想要保住阿光的性命,他们只有三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三年之内大齐必要换个人做皇帝。
池齐光勾唇笑了笑,“阿爹请放心,孩儿不会拿自己性命玩笑。”
池晋吐了一口气,“那便好,阿爹只有你和阿世两个孩子,做父母的,都是盼着孩子康寿安宁。”
池齐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池晋,这个男人能为了他做出这种如同谋逆的决断,说心里没有波澜,是假的。
“阿爹,孩儿会好好孝顺您和娘亲的。”这将会是他一生的承诺。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会好好孝顺爹和娘。”一旁的池嘉世不甘寂寞,跳出来附和。
惹得池晋和崔氏一笑。
相比朝堂之事,崔氏更看重儿子的身子,她见父子二人说完了正事,遂着急的问道:“光儿,给你治病的高人帮你治好了蛊,那他有没有交代你要好好补补身子?”
想到儿子这么多年来被吸了这么多的精血,崔氏生怕他伤了根本,更怕的是他就算治好也会有碍寿数。
池齐光朝她安抚一笑,“阿娘不必担心,给我治病的高人说吸血蛊把我的精血吸了,当她杀了那只蛊虫,蛊虫曾经吸过的精血就会反哺我自身,说我只要不是出意外,长命百岁亦可期。”
大长公主绝对不会想到,她给他下的蛊,会在今日成就了他,他不仅身体康健,寿数增长,还在湘族司倌的帮助下,拥有了内力。
崔氏大喜,“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崔氏心细,欣喜过后,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光儿,既然你身体里的蛊杀死了,那该如何瞒过皇帝和大长公主?”
儿子往日都是一副面色苍白的样子,再看如今,红润得哪里像有病,单看面色说他身体羸弱,这不是当其他人眼瞎兼傻子么?
池齐光又怎么会想不到这方面,他轻笑一声,“阿娘且放心,那位高人给我一点容颜之物,抹上便会脸色苍白,跟真正的病人一样。”
就算是想探他脉,他也有所准备,这么大的破绽,他怎么会留下?
不说崔氏,就是池晋,都松了一口气。
池齐光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阿娘,那位与我一同遭人暗算的纪大姑娘如今如何了?”
池晋先一步回答,“这位纪大姑娘也是个有趣之人,被定亲的夫家上门退亲之后,就回了祖地,据说通过了他们纪氏老祖宗设下的考验,已经成为纪氏新一任族长了。”
“什么?!”池齐光手一抖,茶杯差点掉落在地。
第28章 会不会是她?
池齐光匆忙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茶水晃荡,把他的袖子弄湿了,然而他什么都顾不得,急急的问,“阿爹,你说纪大姑娘通过了他们纪氏老祖宗设下来的考验,成为了新一任族长?”
语气里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
池晋和崔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窦,这是他们第二次从光儿身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情绪,第一次是因为跟那个纪大姑娘共处一室,醒来后被人污蔑而气怒攻心吐血,第二次就是现在,恰好,两次都跟那位纪大姑娘有关。
“是,为父很确定,她确实通过了他们老祖宗设下来的考验。”池晋顿了顿,语气肯定。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自己儿子跟那位倒霉的纪大姑娘一同出了事,池晋也不会关注纪家,毕竟纪家实在是落魄太久了,像他们这种身居高位之人,很少会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家族。
池齐光缩在袖子里的指间,痉挛了一下。
他勉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敏锐的捕捉到先前阿爹说的某些话,“阿爹,你方才说,纪大姑娘定亲的夫家退亲了?”
“对,就在你们遭人暗算的那一天,纪大姑娘回府不久,杨家就上门退亲了。”崔氏叹了叹,“那杨家要退亲便退亲吧,何需如此羞辱人。”
池齐光心绪不稳,“羞辱人?”
那一天,他刚从这具身体醒来,记忆乱七八糟,身体也乱七八糟,为了救治,第二天夜里他就瞒天过海出了府,对纪家的事一概不知,也是他这次回来想起那位姑娘,才问了一句。
此时此刻,池齐光有些懊悔,气自己不早点知道纪家的事。
那位纪大姑娘,到底是不是她?
“阿娘,杨家如何羞辱人?”池齐光焦躁得很。
崔氏心中一个咯噔,她总觉得光儿很不对劲。
崔氏心里头藏了事,面上不显,把池晋查到杨家上门退亲的事说了出来,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人,因为杨家为了跟纪家撇清关系,到处宣扬,有心人都能知道。
池齐光听完崔氏那番话后,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眸底充满了寒光,“这杨家,倒是威风。”
“阿爹,方蓁蓁为什么会设计暗算我们?”池齐光转而问道。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着急被人暗算的事,他想的是自己慢慢查,反正方家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如今却不同,他已经等不及自己去查了。
提起自己儿子被人暗算的事,池晋脸色难看,“之前大皇子试图拉拢为父,被为父拒了,方家那边这次敢朝你下手,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大皇子的吩咐。”
这也是池晋不喜大皇子的缘故,并不想扶持他上位,却不知儿子为何会坚持。
“方家小姑娘原本是想暗算纪家小姑娘的,哦,就是纪大姑娘的侄女儿……方家小姑娘跟纪家小姑娘定亲的未婚夫婿李世宏好上了。”
纪伏寿能查出来的事,对堂堂英国公来说,同样不难,池晋都准备好了,等儿子回来,他就让方家好看,要不是为了对外瞒住光儿外出治病的消息,真当他好脾气能纵容方家小姑娘好好活到现在。
“这么说来,纪大姑娘其实是代侄女儿受过。”池齐光若有所思。
他垂眸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对池晋道,“阿爹,方家的事,就交给孩儿吧,亲手报仇方能让孩儿心中舒坦。”
池晋没有多想,一口应了,又叮嘱他,“既然你要扶持大皇子上位,那你要对付方家,就不能露了痕迹。”
池齐光颔首应诺,“阿爹放心,孩儿省得。”
他站起身,朝池晋和崔氏拱手行礼,“孩儿连夜赶路,疲惫得很,先回房歇息。”
崔氏顿时心疼了,“你快回去,好好歇息,明儿也不用早起来给爹娘请安。”
等池齐光离去,崔氏又催促小儿子同样回去休息。
池晋和崔氏同样回内室就寝,崔氏一边帮着池晋脱衣服,一边迟疑的问,“老爷,你看光儿是不是对那位纪大姑娘很上心?”
池晋想起刚才儿子的失态,也有些奇怪,“瞧着很不同寻常。”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了,谁能让他这般情绪波动呢,纪伏寿是第一个。
崔氏一看不是自己错觉,心思就活络起来,“你说光儿对那位纪大姑娘上心,我们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儿媳妇了?”
想到儿子身体康健,崔氏就动了想要孙子的念头,但她又深知儿子的性子,他自己不喜欢的,说再多都没用。
崔氏找儿媳妇,并不是很看重门第,就他们英国公府的门第,除了皇室之外,还有谁能比得上?反正她是万万不会找皇室中人做儿媳妇,既然如此,对她来说,儿媳妇只要符合两个条件就好:第一,她儿子喜欢,第二,人品要好。
崔氏知道事情的始末,纪伏寿能替侄女儿受过,爱护晚辈,心底善良,可见是个好的,如今还成为纪家的族长,虽然纪家没落,好歹也是世家,也不算辱没了她儿子,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儿子看着就很上心啊!
千金难买她儿子喜欢!
池晋好笑不已,“哪有这般夸张,如果光儿真的想要娶纪大姑娘,自会来跟你说,你啊,别自己瞎捉摸,万一光儿没有那个意思,可就不好办了。”
至于说纪伏寿因为跟光儿同处一室名声有损,这辈子除了光儿之外,可能都很难找到未婚夫婿,对池晋来说,并不值得他为之牵挂。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儿子的喜乐,儿子想要娶纪伏寿,那便娶,不想娶,那便算,至于不想娶之后,纪伏寿后半生会如何,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位英国公的冷酷,在此时可见一斑。
而另一边,说自己很疲惫回到房里的池齐光,并没有睡着,躺在床上,依然心乱如麻。
他脑海里极力开始回想纪伏寿的样子,发现跟他心底藏着的那个人毫不相同,低喃着:“阿灵,到底是不是你?”
第29章 世间的险恶啊
池齐光一晚上没睡好。
他做了一整晚的梦,有前世的,也有原身的记忆,乱七八糟,脑仁疼的很。
他难受的揉了揉额角,吩咐人伺候他洗漱,用完早饭之后,来到了书房。
“阿笙,”他看着恭敬地站在他跟前的暗卫,吩咐道,“有三件事要你做。第一件,彻底清查纪家大姑娘的生平事迹,事无巨细,都要查。第二件,你亲自去盯着纪家大姑娘,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回禀我。第三件,找人盯着方蓁蓁和李世宏,有什么异动立即报我。”
阿笙恭敬应诺,“遵令。”
待阿笙离去,池齐光吐了一口浊气,心里无比忐忑。
想到自己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唯独遇上一个人,会让他变得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自嘲地笑了笑。
……
纪伏寿带着纪思博出门,才走了半条街,脚步就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她耳边也传来了一道带着冷意的传音,“主上,有人在监视你,要斗去杀了吗?”
而她身边的纪思博和身后两个跟着的护卫,察觉不到一丝异样。
纪伏寿微微摇头,不紧不慢的往金宝赌坊走,耳边听着纪思博的叽叽喳喳。
“让人尾随一下,看看谁要监视我。”她低声呢喃。
“是,我这就去安排。”斗应了一声。
一旁的纪思博信心十足,“姑姑,这次我一定会给你赢回来四千八百两的。”
欠债这么久,纪思博浑身都不舒坦,一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着几千两,吃不香睡不好,最重要的是,他真的真的再也不想扎马步、学算术了!
他想念以前斗鸡斗蛐蛐,跟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的爽快日子,如果能看到那群狐朋狗友,他一定要好好抱着他们,大哭一场,向他们哭诉他的难过。
他是个小混蛋啊,他不学无术啊,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天天捧着算经学。
这一定不是他!
纪思博想起这段日子的艰难,打了一个冷颤。
纪伏寿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眼皮一撩,就把纪思博的小心思看了个透。
她知道那赌棋子现在是难不倒纪思博,不过……
她弯了弯唇,带着一点隐秘的玩味。
纪伏寿也没管他,跟在他身后进了赌坊,纪思博熟门熟路的直接来到赌棋子那桌前,挤开了赌客,惹得不少赌客骂骂咧咧,不过在看到他身后带着的两个护卫时,又把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纪思博又问纪伏寿借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等庄家开始新一局,豪气的把银票拍在数字三上。
这等举止,让赌客们愣愣的。
纪思博双手抱胸,斜睨着桌面上的两个盖子,心中冷哼,这种小把戏,可难不倒他。
他自信的很,确定自己一定会压中,往日跟着狐朋狗友一起斗鸡斗蛐蛐的痞气就出来了,吊儿郎当的催促庄家,“快点开,慢吞吞的作甚?”
这么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是个人都觉得他是来砸场子的,庄家隐晦的朝外边一个打手使了个眼色,打手点点头,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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