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娘拎着擀面杖要打断李麻子的腿, 好歹被村民们拦下来了。
而李麻子却已经被他娘狠狠地打了不少棍,正抱着腿在地上疼的直叫唤,一边求饶一边让他娘别气坏了身子。
众人看他身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还带着血丝, 哭的可怜又可恨,又疑似被麻子娘直接打断了腿, 心里对他的气恨倒是减轻了一些。
毕竟他虽然做下那等蠢事,但是遭了天谴弄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又受到了断腿的惩罚,差不多了。
村民们纷纷表示这就罢了吧, 只要李麻子诚心向小仙女悔过,再稍稍惩戒一番就得了。
他们孤儿寡母的本就艰难, 不说还有点孝心的李麻子, 单讲良善好强的麻子娘,看在她的面上,他们也不想再追究了。
在大家伙的叹息劝说中, 麻子娘扔掉擀面杖擦了把热泪, 噗通跪下给全村人磕了几个头,谢谢他们对她儿子的宽恕之恩。
李麻子呜呜呜的哭着,在他娘的眼光中不敢太大声,死死憋着,身上疼, 心里更疼他娘, 他泪流的更凶了。
老族伯摇摇头, 和叹着气的李老头对视一眼, 出来说是同意大家的请求,对李麻子从轻处罚。
不然好像他们几个老家伙做了欺负人家母子的恶人一样。
经过族伯族叔们商议,李麻子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之后惩戒的事,他必须好好做,方才不辜负全村人对他的宽容。
接下来,他需要给村里拾粪沤肥一年,在此之前,还得去祠堂跪上一天一夜。
大家对这个没什么异议,跪祖宗牌位是让他好好反省过错,以后别再做损害李家村的事情,而拾粪沤肥是想让他为村里做做贡献,将功赎罪。
眼看这一折腾就快到天黑了,在老族伯摆了摆手后大家陆陆续续地散了。
等到留下没几个人时,李麻子终于忍不住爬到他娘身边抱头痛哭。
“娘,我腿好疼,以后更娶不上媳妇了呜呜呜”一想到会变成瘸腿子,李麻子哀泣不止。
他会变得又黑又瘸又丑,这回别说大姑娘,估计二婚头的都看不上他。
麻子娘忍着悲痛没再掉眼泪,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麻子被她亲手打瘸,她心里更不好受啊。
李老头上去摸了摸李麻子被打肿的小腿,说到只是皮外伤,骨头没事,腿不会断了,他也不会成娶不来媳妇的瘸子。
李麻子听后惊喜交加,又哭又笑的,看上去滑稽又悲哀。
麻子娘脸上有几分愧色,其实按照她的意思,是真要把儿子的腿打断了好给全村人陪罪的,这样至少还能保他一条命。
但可能是生病了本就不如以往的力道,她打了之后,麻子虽然受了一番苦楚,好歹腿骨没断掉。
李婆子的气儿到如今这种地步,消的算差不多了,而且事是李麻子做的,跟他娘没啥关系。
她过去让儿媳妇将麻子娘搀扶起来,然后叫儿子们去找一找跌打损伤的草药,回来熬了给麻子敷上。
“大姐,小妹没脸见你。”李婆子如此行事过后,麻子娘更为羞愧,低着头愧疚的不敢面对她。
“唉,儿孙都是债啊,再说是他自己作的,咱们不会胡乱怪罪到你身上。”他们家也不是不讲理的蛮横人不是。
等到李治富从村民家找来了跌打损伤药,还有一些止血草,全给李麻子涂到身上去,被打的腿以防万一还绑上了小木棍支撑着。
临去跪着前,李麻子爬到荣锦面前趴着磕了几个头,道歉忏悔的同时请求荣锦保佑他的黑皮别再裂了,不然以后血肉模糊的鬼样子,就真娶不上媳妇了。
荣锦噗地吐了个奶泡泡,差点喷了。
卧槽,到了这个时候还念叨着娶媳妇,他对这件事到底是有多执着啊,都成执念了有木有。
怪不得能为了被抢媳妇的事就热血上头跑去举报!
不过相亲那次的事告吹,确实有李老头一家的原因在,若是没有他们插手,结果如何不知道,但是李小六有了他们的帮助而赢得了人家女方姑娘的青睐是事实。
荣锦知道这一点,也不再跟他计较,何况她本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对方得了教训就好。
李婆子只见宝贝孙女哼唧了一声,眼睛朝着地上的李麻子看了一下,然后就打着小哈欠闭眼睡过去了。
相亲那事她也想到了,虽知他们家没啥错处,都是阴差阳错地巧合导致的,但自己心里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等李麻子去祠堂里面跪着后,李婆子跟麻子娘私下说了番话。
“麻子上次的事,我家多少有点责任,等他伤养好了,咱给他亲自看媳妇,一定给他娶一个回来补上,大妹子你放心吧。”李婆子最后做下保证。
她家在十里八村的人脉关系不是麻子娘能比的,真要舍下脸去亲戚朋友那里寻一寻,说不得真能寻到个合适的,就是得先看李麻子伤好后啥样了。
麻子娘心酸又感激,实话说她都不抱啥希望了,儿子成那样,家里又穷,哪个姑娘家愿意嫁过来。
不过老姐妹有这个心,麻子娘感激不已,不停地道谢。
最后她看了一眼祠堂门口,擦着泪被邻居扶了回去。
老族伯留下两个小伙子站门外看着点,让其他人都回去吃饭了。
这件事也算是画上了句号,到此为止。
李老头一家回去时,天已经黑下来,月亮和星辰挂在头顶,孩子们趴在大人背上或者怀里昏昏地打着瞌睡。
李老头和李婆子走在前头,小声说着话。
“你说你大包大揽个啥,那事又不单单是咱家的问题,是他自己心生嫉妒干下的蠢事,咋还要咱们赔他个媳妇不成?”
李老头对此有意见,刚才麻子娘在他不好说,这会儿没外人了开始跟李婆子絮叨。
那李麻子本来就长的丑,人还不壮实,一直都是相亲老大难,现在又折腾一番变成那样儿了,能不能恢复还是个事儿,给他说上亲那是比登天还难了。
要么他家有钱有粮,人家姑娘愿意过来跟着他过好日子;要么他自己长好了,赢得姑娘芳心,自愿嫁给他。
李麻子这两样一样都占不上,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哟。
“你有那白费的功夫,还不如花心思好好照顾着福娃。”李老头哼哼道。
李婆子让他不用管,她自有办法,也绝对不会因此疏忽了宝贝孙女。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能那么说的底气还是他们村有粮啊!
现在外面都在闹粮荒,就粮食金贵着呢,没看村里刚娶了媳妇那几家,大都是拿出些粮食就换来了姑娘的愿意嫁嘛。
麻子家分的粮食和村里其他人比起来是少,但相对外面的人家来说也是挺多的,绝对算是殷实农户。
十里八村知根知底的找不到,那就再往山沟沟里寻,往那贫瘠的犄角旮旯里找,就不信找不到好姑娘愿意嫁过来,过能吃饱饭的好日子。
如此一打算,李婆子自觉做成的胜算更大了。
李老头被说服,不再提反对意见,只提醒她要真是找到了门路,顺便也给村里其他光棍汉留意留意,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李婆子拍胸脯应下,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媒婆的差事,自此忙碌起来了。
李麻子这边,跪到半夜,门口看着的小伙子都已经回家睡觉去了,他一个人跪在黑漆漆的祠堂里,心里感觉慎得慌。
门口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是谁在那儿?”李麻子颤抖着声音发问。他的手紧紧扣住案桌,准备一个不对就……躲到桌子底下去。
那边没有回应,又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木门被推开了,外面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里面一片地方。
李麻子躲在黑暗的角落,模糊地认出来人后眼睛立马湿润了。
“娘,你咋来了,半夜三更的,不小心摔了咋办?”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推门进来的人正是麻子娘,她拄着拐棍儿,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篮子,颤颤微微地摸黑过来给儿子送饭。
她生病的身子还虚的很,进来后气喘吁吁,压着嗓子咳嗽了几声才将将缓过来。
“娘来给你送饭吃,你可得好好给祖宗们跪着反省错误,别想偷懒!”语气十分严厉。
李麻子哦了一声,耷拉下脑袋,当即又跪下了,直接跪在麻子娘腿边。
麻子娘跟着坐下来,掀开竹篮子的盖儿,露出里面蒸的软糯的糖心红薯,基本都个大饱满,闻着就很香甜。
李麻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眼馋地看着,得到他娘准许后立马伸手捡了一个最大的。
温度刚刚好也不烫手,他拿起就啃,红薯皮也顾不上剥了。
麻子娘在一边替他剥着皮,等他吃的差不多又从腰后解出一个木葫芦,里面装的是凉白开,稍后被李麻子就着蒸红薯喝了个精光。
吃完后,麻子娘就要走了。
她是放不下儿子偷偷来瞧的,不能待太久,临走告诉儿子大队长家说会帮忙给他找媳妇,让他不要再怨愤之前那件事了。
李麻子直接怔住了,在他娘走后好久才反应过来。
想到媳妇的事有着落,老娘也不用再操心寻摸,他当即是又惊又喜,随后又患得患失起来,害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吓跑了以后的相亲对象,同时也对不计前嫌的大队长家感激涕零。
就这样忐忑了一夜,跪到第二天他腿都僵了,只能自己用手慢慢揉。
看着他的人过来时给他捎了两个窝窝头,算是早饭,村里只是让他跪祖宗反省,又不是要饿死他,当然不会不给饭吃。
但等到来人打开门看见昏昏沉沉的李麻子后,直接吆喝一声惊呼道。
“麻子,你脸上掉了块皮啊!卧槽,都蜕皮成粉嫩的猪崽子了!”
第25章
李麻子蜕皮成猪崽子啦, 全村人一大早得知了消息全跑去看,又把祠堂门口堵了个严实。
为了防止影响到孩子们上课,老教师跟老族伯说过后直接把祠堂大门锁上了, 人都赶到了门外。
李麻子也挪到大门口跪着,再坚持大半天, 等到今天的日头落下他就能回家了。
大家伙正好围着他瞧,李麻子欲哭无泪, 想遮都遮不住。
“哎哟喂,麻子, 你这伤口血止住了,都开始蜕皮了, 就是真像嫩猪崽子啊。”大小伙子们出来调侃,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李麻子羞愤欲绝,拼命低着头,不让其他人看到他那张色彩斑斓的脸。
但是除了黑黝黝光溜溜的脑袋, 其他裸露出来的地方都是那样的, 他躲也躲不过。
要说蜕皮不恰当,只是他身上皲裂后翘起来的黑皮脱落了,露出里面新长出还未成型的皮肤。
由于看上去粉嫩的像是刚出生的小猪崽子,所以才被大家看了个稀罕。
而且枯死的黑皮还不是全部一起脱落的,斑斑驳驳的随意哪块掉哪块, 导致他脸上现在像是画了黑白格子, 打眼看去搞笑的很。
一上午的时间, 村里人过来看了个全乎。
麻子娘在中午时过来送饭了, 大家伙这才知趣地散开,该干嘛干嘛去。
下课的孩子们上午的课上完,放学时涌出来,看到跪在门口黑白人一样的李麻子,挤挤挨挨看稀奇之后哄笑一阵,全都跑回家吃饭去了。
李长江拉着妹妹一马当先地跑回家,给他奶奶报信。
“奶,奶,麻子叔变成黑白人了,大家都说他像小猪崽子哩!”李长江跑进院里就一声喊,李长河兄弟俩紧随其后。
李婆子正在厨房给荣锦蒸蛋羹,听到了出来训几个小的。
“瞎咋呼啥呢,吓到福娃了咋办,以后要像你们老师一样学斯文知道吗?”李婆子打着鸡蛋液拉着脸叮嘱道。
“知道啦~”五个小家伙一边乖乖背着手大声应着,一边眼巴巴地盯着李婆子手上打鸡蛋的白瓷碗。
他们可是闻到鸡蛋腥味儿了,想吃……
“一群馋猫儿,就知道眼馋好吃的。”李婆子嘀咕了声,让他们去陪荣锦玩,待会儿给他们喝香香的鸡蛋水。
至于他们提到的李麻子的事,李婆子虽然没去看但也听到了三儿子绘声绘色的描述,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她心里是松口气的,好歹没出啥大事,没闹出人命来。
让李麻子蜕层皮受受教训也不错,看他下次还敢不敢狗胆包天地一冲动就胡来。
“说不得这次正好能把脸上的麻子褪下来哩,据说他脸上不是天生的,娘你知道不?”钱春娥八卦地问李婆子。
这事李婆子知道,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心里都有数,不是啥秘密。
李麻子脸上的麻子当然不是天生的,甚至他刚开始都不叫麻子,现在他户口本上的名字都是另一个。
只是他小时候得过水痘,麻子娘忙着田里家里的活计,公婆丈夫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忙活不来,没顾得上孩子。
等回过头发现时,小孩脸上出的水痘都被他自己挠破,就此留下了麻子,等到长大更为明显,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那么叫他了。
妯娌仨听了这么一段往事,顿时唏嘘了一阵,都是苦命人呐。
要真能因祸得福去掉了麻子,那他们给他找媳妇的事就更有把握了,到时凭着他家里的粮食,准能说上个能吃苦耐劳品性好的。
李婆子打着鸡蛋也咂摸了下这件事,心想那就等上几天看看情况。
赵凤仙和钱春娥已经在厨房里的大锅上忙活开了,正做着午饭,王月琴在下面烧着火。
后灶的小锅闲着,是专门给李婆子蒸鸡蛋羹用的,此时一锅水快烧开了。
前面的妯娌俩打了个眉眼官司,钱春娥剁着白菜的时候转头朝王月琴使了个眼色,怂恿她开口说。
王月琴嘴巴张了张,有点不敢。
钱春娥给她指了指外面,示意她有个福娃嘞,怕啥。
李婆子瞥眼过去,哼了声道,“叽叽歪歪搞啥呢,有事儿就说!”
赵凤仙抿嘴偷笑了笑,继续下着自己的面条。
钱春娥立马绷住了嘴,扭过头去老老实实地切她的白菜叶子。
“娘,那个啥,你看之前说的让咱们走娘家的事儿……”还做不做数啊。
王月琴顶着压力,讪讪地问道。
话说她们妯娌仨都想着那事呢,咋就让她来问哩,不知道她最怕婆婆的么,嘤嘤嘤,好害怕,被训了咋办?说不定婆婆一生气就收回之前那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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