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萝倒是无所谓地一摊手,“倒也不是,只不过我想问问她之前皇都是否有大旱过。”
聆悦有些哭笑不得:“这事何必要去问郡主?但凡在皇都住了一年之人,问谁不知道呢?这个我们已经打听过了,在半月之前,皇都真的有过一场大旱。”
“多久?”织萝眉心一凝。
“应该是三四个月,滴雨未落。”连镜认真地道。
织萝想了想,又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成亲那日……那场雨下了多久?”
于是二人都开始仔细回忆,潋潋滟滟也不例外。
到底是人生大事,又才过去不久,自然是记得十分清楚的,连镜与聆悦异口同声地道:“半个多时辰!”
“神界一个时辰,人界便是一月。而结双城……大约有皇都六个大。”织萝若有所思。
四只鸳鸯却一头雾水,“姑娘在算什么?”
常年翘起、哪怕只是弯成一个讥诮弧度的嘴角第一次抿得死紧,织萝的眼神亮得可怕,“记得我那日问你们,每个龙王手上的雨量是有定数的,北海龙王却奉祁钰之命私自给结双城降雨,雨水从何处来的?”
记得是记得,只是……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这边四脸茫然,织萝有些无奈,却也只能耐着性子道:“结双城下了半个时辰的雨,皇都便三个多月滴水未降,难道还想不到?”
“什么意思?”连镜前几日表现出的见识与智慧仿佛也是借来的,如今一并还了回去。
“北海龙王那些多出来的雨水,自然是问东海龙王借的。而东海龙王处,也没有多余的雨水,自然也是要找地方挪用的。所以就挪了皇都的雨水。”织萝一字一句地道。
连镜却不信,“为什么一定是东海龙王?”
“南海龙王所辖之地炎热少雨,一年也下不出这么多来,若是借走,南方就会变成千里赤地。至于西海龙王么……我隐约是听说北海龙王与东海龙王私交更好。”
聆悦又问:“可皇都乃是中原皇帝所居,身边自有许多能人异士,倘若数月不雨,皇帝自会使人作法上达天听,东海龙王就不怕么?”
“我又不是东海龙王,他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不过我猜……皇都被泾渭二川所包围,不远处还有汾水甚至是黄河,水源算得充足,而冬春之交原本也不是雨季,就算雨水少些……也是无妨的。”
但连镜还是不信,“既然如此,最近为何又会如此异常。”
织萝轻笑一声,“你以为天道对六界之事真的一无所感么?皇都本该降的雨,却并不曾降下,天道便知皇都缺水,会让天帝今年额外补一些。天帝晓不晓得这是为何我不去猜,但东海龙王自然是知道为何会多出雨量来,自然是要快些用完的,省得天帝发现不对。”
夫妻二人想了一想,好像真的没什么能反驳的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织萝这才问道:“你们俩让潋潋滟滟盯着我这儿作甚?有大事?”
“自然有!”不知为何,这夫妻二人都极其容易被旁人三言两语绕进去,几句话之后便不知道自己本来想说的是什么,如此一提,才恍然大悟:“下了这么多日的大雨,旁边又是几条大河,当然是发水患了!”
这是早就料到之事,但前几日过得日夜颠倒,竟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织萝脸色不由得一白。
如此重要之事,如何就因着自己一人的心绪起伏而忘记了?
恍惚间,织萝听见自己还很是冷静的声音问道:“何处受灾?情况如何?”
“皇都大雨,泾渭二水暴涨,都城自然是遭灾的,但更严重的还是下游。便是皇都,水都快淹到城门口了!”到底还是在此住了一年多,即便连镜并非人族,说起皇都遭此大灾却还有种感同身受的悲痛。
“皇帝是什么反应?可有遣人赈灾?”
连镜第一次觉得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旁人倒是很爽,只是对象是织萝……这感觉有些微妙。他轻咳两声,“我说姑娘,皇都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水都淹到城门了,难道皇帝还不着急,却要等着自己被水一道冲走么?满朝文武就没一个敢掉以轻心的!”
织萝白了他一眼,“你会不会听话?这话的重点难道是在后半句么?”
聆悦自然是与连镜同仇敌忾,但织萝真是积威甚重,等闲不好随意驳斥,只是道:“如今是京兆府在负责此事,已经有一个少尹几乎就住在河边了。只是这大雨不停,河水就会继续上涨,也不知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去。”
“只有一个少尹而已?”织萝因着胡氏与顾昭之事,本就对皇帝颇有微词,一听这话便先入为主地觉得是皇帝昏聩。
连镜解释道:“这位少尹虽说年轻,又是初登仕途,但为人正直,又十分能干,所以皇帝才放心啊。”
“说得仿佛你认识一般!”织萝很是纳闷,连镜还有给人说好话的一日?
“自然是认识的。”谁知连镜一本正经地道,“大家都认识的,要是祁钰还在,他一定说最熟悉的……这人就是苏文修啊!”
年轻,初登仕途,为人正直,聪明能干……好吧,苏文修的确是如此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晚了,因为发生了点意外。
下午去买了支口红准备当母亲节礼物。当时就给柜姐说了,送人的,希望不要拆开,她非得拆了说是要核对,还拔了盖子整根拧出来,期间还拿着拧出来的口红手舞足蹈的给别的客人介绍东西。当时就觉得很不爽了,但是也没说什么,让她装回去结账,然后回家。后来从包里拿出来,觉得晃荡得很,打开一看,盖子没盖好,口红芯子从壳子里□□了,就很生气了,重新装好,然后拧出来一看,真的要气晕了。柜姐当时装回去的时候,没把口红完全拧回去就盖盖子,结果把尖尖的地方戳断了!
由于买完就把小票丢了,再找过去的时候那个柜姐也下班了,所以拒绝调换,还耽误不少时间,所以写得有点晚了……真的不好意思呀……
顺便,丝芙兰一生黑!买了这么多次口红,从没遇到过这么奇葩的事情!
第124章 再会
京兆府的少尹, 乃是制授的从四品大员, 寻常人熬资历熬上去都需得多少年。苏文修家中是数人在朝不假, 却又都不是什么一呼百应的权臣,皇帝当然不会是因为照拂家里而给了苏文修高位。这样一想, 倒也能说明他的确是勤恳而能干, 深得皇帝青睐。
不过他再能干, 一年多以前却也还是个读书读愣了的毛头小子,论起经验和手段, 大约还是有些不足。
京兆府又是拱卫京畿的重要部门, 而此番水患在织萝记忆中也大约是百年一遇, 光是想想也知道是万分棘手的, 大概苏文修处置起来也是十分麻烦的。
到底相识一场,何况织萝本来就是要插手的, 于是几人出门查探自然是说走便走。
听说近日泾渭二川的水位高得离谱, 似乎不日就要涌到城下,城门早已戒严, 不许城中百姓随意出入。但这也难不倒三个非人,偷偷从某处翻墙出去,实在是轻而易举。
只是还没翻过墙头去,织萝便听到墙外的一片嘈杂——快!这里不够牢固, 再补一补, 出去的那一小队回来了么?沙袋可是灌好了?
发布指令的听声音是个女子,还是他们熟悉的人。
织萝愣了一愣,才翻上墙头, 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往下望。
及目所见之处似乎就是一片广远的湖泊,从前出城便能见到的野地与阡陌已然被潮水淹没,只有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杂物还有那些破出水面的树枝树冠,才能隐约看见这是何处。
潮水离城墙大约只有十多里的距离,皇帝排遣来处置水患的兵丁与官员就在水边安营扎寨。大多数时候,都是所有人一起齐心协力地想办法遏制潮水蔓延,仅有几个实在累得站不起来的兵丁坐在旁边休息。
这几个非人的眼神都是格外好的,略微一找便见了方才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撑着一把大油纸伞,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用普通皮冠别住,身穿浅绯色小翻领胡服,脚蹬皂靴,却是那晚他们寻而不得的顾昭!
不过一年不见,顾昭似乎有些发福了,腰肢显得有些臃肿,脸也圆润了些。
也对,治水是要动用官兵的,威信高的都镇守边疆,皇都里待着的那些又怕经验不足积威不够,想来还是顾昭最合适。不过这皇帝还真是……人家都嫁人了,还不让消停,又把人家扒拉出来丢在风口浪尖。
就这样想着,织萝招呼连镜聆悦下了墙,准备摸过去找苏文修。
想找苏文修也容易,在场的大多都是武将,不上朝自然就是着戎装的,文官本就不多,品级也都不高,一片愁青惨绿,就苏文修一个五品以上大员,自然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十分显眼。
苏文修身边还紧紧跟着个人,穿绿袍,也是个熟人——苏文修的表兄郭昊。眼见着一身狼狈的郭昊连伞也顾不上撑,快步跑到顾昭身边,织萝还以为他会说什么郡主千金贵体不宜操劳请去一边休息之类的话,顺便也做好了现场看他被顾昭义正言辞教训的准备。
但郭昊上前去,只说了一句话——夫人,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推却,但也请你,顾惜我们的孩儿。
什、什么?夫人?我们的……孩儿?
郡主嫁人了,原来是嫁的这个人!
也对,郭昊家世虽然也不算差,姻亲苏家算是官宦世家,但几乎都没出过什么高官,一家人所做的几乎都是不掌实务的文官,仅有一个出任京兆少尹的苏文修比较出挑。门第算高,但绝对不算显赫,皇帝倒是放心。不过看样子……这两人似乎也十分恩爱,倒是个好结局。
可惜当时也没想着看过这两人的姻缘线,不然还能早些撮合了。
但就这样,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难得月老做了件好事。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织萝,回头拉了一把还在惊讶的小夫妻,“走了,没见过人家成亲啊?还记得是干嘛来了吗?”
那头顾昭还在跟郭昊再三表示自己无碍,然后又问苏文修那边抢险与物资的情况,冷不防就听到有人叫,“郡主、苏少尹、郭公子,别来无恙啊。”
那三人俱是一愣,然后才又惊又喜地打招呼:“原来是你们几位。连镜公子和聆悦姑娘想是好事成了?”顾昭是知道织萝辞了他们便由敦煌去了昆仑,说是要去看看连镜与聆悦的亲事到底如何。
织萝便笑,“郡主都身怀六甲了,他们要是再不成,也太不该了。”
顾昭闻言,难得显露出一点羞怯来,还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郭昊笑得更是傻乎乎的。
原本还想问一句苏文修的亲事,但想着自己又不是为着这事来的,这里也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织萝硬生生地岔开了话题:“苏少尹,你在此几日?进展如何?”
叫的是官衔,便是不论私交的意思。苏文修便也认真地道:“在下奉帝令来治理水患,今日是第三日。虽经官兵与百姓全力抢救,但收效甚微。好在这水来得也不算太急,一些百姓早有预料,及早撤离,伤亡倒是不多,目前已经联系户部的同僚处置了。”
“不知苏少尹是如何抢险的……”
丝毫不觉得对面是一介女流有何不妥,苏文修认真得仿佛是在给自己的上司汇报公务,“皇都选址原本就是经过了多番考量与讨论,自然是选了个等闲不会有危难发生的地方。这么多年来,皇都内也不曾有大灾,故而就是在城外,其实是不曾修筑堤坝的,有也是在上下游。此番连月降雨的,恰就是皇都城内,上游无碍,下游因着有堤坝,也没太大损害,但皇都城内……”
连镜忽然插嘴道:“水都涨到这么高了,就算是修了堤坝也是没用的。岂不闻大禹治水之时有一言,叫堵不如疏么?”
苏文修倒是没有表现出被人指责后的不悦,反倒是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这话很是有理,待我马上拟个折子呈给陛下,请陛下遣工部的同僚前来襄助。”
织萝有些无奈地皱了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般不客气地指责,难为苏文修竟然没生气,连一点不悦都没有。但苏文修的脾气未免也好得太过分了吧!连镜的话是有些道理,却并不是全然正确的。
堵不如疏是对的,只是如今的皇都……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可以修水渠的地方。总不能将堂堂都城的城门外挖的千沟万壑吧?更何况,如今仍在下雨,也不知这水究竟会涨多高,所需的水渠也就不同。若是估算有误,往大了算还好,要是算小了……岂非白费了那些人力物力财力?
织萝略略一想,又问道:“苏少尹可有记录过这几日水的涨势?”
这倒像是一句废话,毕竟说是要治水的人,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瞎忙活。只是这是苏文修不是亲力亲为,是交给郭昊去做的,答话的人也就是郭昊,“这水涨势不算凶,一日三丈左右。但也要看地势,陡峭些的地方或许一日涨不到三丈,但若是平底,一日十丈也是有的。都城选址,自然是以平坦宽阔为主……”
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懂——一旦水势蔓延,淹没皇都或许就在顷刻。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静默半晌,顾昭忽地轻声道:“若是国师还在……国师在的时候皇都一向都是风调雨顺的。”
这话语气平平,顶多有些惋惜,看样子是真的把承华全然放下了。
不过顾昭这话……却是给了织萝启示。
历代皇帝愿意用大笔的银子养着所谓的国师,除却为了自己长生不死的野心,还因为这些修道之人能做到凡夫俗子想都不敢想之事。比如,祈雨。
虽然承华没了,但皇都城里绝对不缺能沟通神明的大能,别的不说,她自己作为一个非人,是从九阙天上下来的,与司法天神都算有些交情,想见到龙王也不是不太可能。
恰好苏文修也想到此,不由得也满怀希望地向织萝望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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