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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曾经在哪里见到过我吗？
“湧太，我先走了。”站在湧太身边的另外一个年轻人朝他挤了挤眼睛， 然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天色暗了下来，周围的人群也各自回家了。
同伴走了，湧太又再一次把目光重新移到眼前的巫女身上。
虽然是全然陌生的面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无端生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巫女大人……我们以前有见过面吗？”
他不敢下定论，只能如此问道。
“我见过你。”时葵看着他， 缓缓说道。“只是看来你已经忘了我了。”
这句话带有歧义， 由年轻美貌的女性说出口难免会让人产生某种幻想。
只不过时葵的语气很冷静，湧太自然而然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此时听了她的话，他下意识的开始调动大脑中现有的所有记忆， 渴望能够得到和她有关系的讯息。
只是他在这百年里遇到的人太多了， 很多重要的人在记忆之中都已经褪去了原本的色彩，更何况是她呢？
当时的时葵给他留下并不算多么深刻的印象，再加上过了这么久， 她的气质以及言行和以前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因此，湧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记得百年前萍水相逢的她。
果然，湧太沉默了一会， 然后开口道：“对不起……可能是真的吧，我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没关系， 那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时葵看着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面孔，突然问道：“你现在，是在寻找着人鱼吗？”
虽然看样子是没什么发现就是了。
“……什么？”湧太一惊，“巫女大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我说过，我们之前见过面。”
“这样吗。”湧太苦笑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过去也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情，只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只是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女孩子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湧太！你在和谁说话呢！”
那女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时葵微微皱眉朝着身后的方向看去。
对方飞一般的跑过来，紧紧地攥住了湧太的衣角，因为身量不足而只能仰头看着青年：“喂，你发什么呆……”
那张娇俏的脸孔和灵动的身形——时葵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女孩子正是刚才在死人堆里吃人胆的女孩儿。
女孩因为只顾着和湧太打招呼而忽略了站在一旁的时葵，只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收回了扯着湧太衣服的手正视着她：“刚才遇到的巫女大人……是为了我才追到村子里来的吗？”
时葵发现她的目光里并没有害怕，反而十分坦荡这女孩似乎并不觉得吃人胆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时葵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邪气。
“……阿枣，不用表演吗？没别的事情你去找你爹吧。”湧太看见时葵的神色逐渐发生了改变，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伸手就想要把矮了他不少的女孩子赶走。
名叫阿枣的女孩却始终没踏开步子，有些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爹不知道去忙什么了。”
她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时葵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有些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你……”
“为什么……这孩子还活着。”时葵不可置信的低声说道。只是听到这句话的湧太却十分紧张的将阿枣的手抽开，然后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低声说：“你回去准备东西吧，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
阿枣闻言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而时葵则是看向了湧太：“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
湧太点了点头，目光变得十分复杂：“巫女大人，想必你也发现了。”
“阿枣她，不是活人。”
“她的灵魂还在身体上，只不过……那具身体已经死去很久了。”时葵奇怪道，“我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这个女孩竟然活了过来。”
“是人鱼胆。”湧太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我本以为阿枣和我一样，受了伤也很快就会恢复，是因为吃了人鱼肉的缘故。”
“但是前几天，一位大师告诉我……阿枣本来死了，是人鱼胆和返魂之术才能让她重新回到世间。”
“人鱼胆……”时葵本来以为只有人鱼肉才能使人发生改变，却没有想到人鱼身上其他器官竟然也有着不同的奇异的功能。“这孩子……已经算不上人类了啊。”
她想到了之前血腥的画面。
“虽然和一般人不一样，但是她平时也就吃吃动物的胆，没有伤害一个人类。”
“阿枣她，不是坏孩子。”
听到这句话，时葵明白了湧太的意图。
“你是想让我，放过她吗？”
湧太则是有些闪避她的目光，转头看向了黑黑的夜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她就这样死去。”
他想到了之前告诉他这一切的大师。
“七天之内，我会通过修行增强法力，之后便会回来将她变为原来的尸骨。”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呢。
如果这个时候把阿枣带走的话，那么她应该就不会有危险了。
本来容貌不变的他为了不引起麻烦，每到一个地方几年就会独自一个人离开，而这一次……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了。
他的计划有变，没有想到半路竟然会冒出来个时葵，湧太本能的感觉对方的实力远高于那个和尚。
他知道对方已经看出了阿枣的真面目，因而也没有隐瞒，他隐隐的觉得时葵应该不会对阿枣做什么。
“那她接下来怎么办呢？”时葵问，“阿枣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我的确不会对付她，但是她要这样一直下去吗？”
湧太愣了一下：“这样一直下去……”
指的是阿枣从今往后不会长大也不会老去，一直靠吃人类和动物的胆活下去吗……
“这样的话，不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吗？”
湧太有些痛苦的说：“我知道……可是就算是这样活着，我也不想她再一次被人夺走性命。”
那孩子……一开始他也以为是怪物的，但最后却无法拒绝那句话。
“你们走吧。”时葵背过身说，“刚才你跟那个孩子说的我都已经听到了。”
“吃了人鱼肉的人类会长生不老，虽然人人都说这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从来都不觉得。”
“拥有了漫长的生命，也就意味着与此无关的其他的东西都必定会失去。”
湧太并不明白时葵这段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她并不是在说他，反而像是在感叹自己。
“你曾经帮过我，虽然你已经忘记了……现在遇上刚好也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谢谢……巫女大人。”
湧太愣了一下，就感到一个柔软的身体扑入了自己的怀抱。
“我们走吧，湧太。”阿枣的眼睛亮亮的，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好。”
湧太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又朝着时葵身影消失的方向看去。
那个巫女大人的背影……很孤独呢。
这种孤独，他能十分真切的感受到，因为他自己也也是这样的人。
……
时葵离开了村子，她没有选择在这里留宿，反而想要在夜里赶路。
只不过还没等她走出去几步，就遇到了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
老和尚取下了头上的草帽，双手合十说道：“施主，请留步。”
时葵刚来这世界的时候曾经被和尚当做妖怪绑起来，因而对所有的和尚都没什么好感，语气自然十分冷淡：“有什么事吗？大师。”
“你可曾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女孩？”他用手比划了两下，大概用语言描述了女孩的形貌和特征。
这说的就是阿枣？
这个家伙……是想自己去除掉那个女孩吗？
时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然后自己步伐缓慢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时葵本来不想管这个事情的，但她总觉得湧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估计会被这个和尚给发现行踪。
当初他收留了她和夜叉，多少也有点恩情，而自己绝不会是见死不救的人。
他似乎非常在意那个名叫阿枣的女孩的死活。
于是她默默地跟上了老和尚的步伐，只不过和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并尽量的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让他发现她。
湧太他们没有走太远，只不过当老和尚匆匆忙忙的跑到一个山头的时候，却发现湧太浑身血迹斑斑，遍体鳞伤的被绑在树上。
怎么会……这样？
这才过了多久？
时葵不敢置信的呆在了原地。
阿枣被一个瘦削的老头子搂在怀里，眼神充满了伤心：“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头子手中拿着一把还在往下滴血的斧头：“阿枣……我的阿枣，你是我唯一的孩子，爹不能让你离开爹啊。”
湧太虽然吃了人鱼肉，但是受了重伤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阿枣的目光有些绝望，心中仅剩的期待在逐渐地消失。
“爹……你真的是我爹吗？”
老头子的目光充满了慈爱，用粗糙的手掌颤巍巍的抚摸着阿枣的头顶：“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爹呢？”
他的眼神虽然已经不复年轻时的清明，在和阿枣说话的时候也显现出少有的神采。
“你忘了吗，爹一直在你的身边，你也一直陪伴着爹的啊。”
正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和尚却是皱眉大声说道：“我当初教授你还魂之术，并没有想到这孩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是用了人鱼胆才活了过来的，如今却整天偷偷摸摸的吃动物的胆，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去攻击受伤的人类……她已经是个怪物了。”
他将禅杖指向阿枣，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了自己的行为，就好像面前有一道看不到的墙壁将他和阿枣隔了起来。
老头子下意识的就将阿枣抱得更紧了，却没有想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老和尚呆住了，下意识的看向了周围树林中：“是谁？！”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自然不会知道是时葵做的，她在一旁设了一个结界，使之不能够伤害到那个孩子。
只是阿枣却神情恍惚的说：“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呢……阿枣，是怎么出生的呢。”
老头子沉默了一会，然后沉重地说：“阿枣，那时候死了很多很多人啊。”
“战争这么激烈，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活下来……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
“大家都不在了啊，阿枣你也受了重伤……爹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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