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采唐端着茶,见状十分满意。
她就知道,祁言有这份本事。
可她料准了祁言,没料到祁言的表妹,凌芊芊会来。
凌芊芊杏眼桃腮,本就年纪小,一副娇憨天真,穿着鹅黄色衣裙,更显稚嫩纯真。
似乎是不经意看到宋采唐,偶然又惊喜,她提着裙子小步跑过来:“宋姐姐!”
声音娇娇软软,透着撒娇的甜。
“我能坐在这儿么?”
不等宋采唐说话,她就坐下了,招手让人送茶,也不嫌路边摊不干净。
每一个动作,不但有少女娇美,还有大家闺秀的大方气度,十分吸晴,很快,一大群围观的人就看了过来。
凌芊芊喝了口茶,朝宋采唐挤眼睛:“宋姐姐叫我表哥去干什么了?”
宋采唐长眉微蹙,眼梢微凝。
凌芊芊的表现很生动很自然,可她有种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果然,凌芊芊的下一句就跟着来了:“我表哥在汴梁自来冷清,哪个姑娘都不理的,来到这栾泽,日日对宋姑娘赞不绝口,颇有仰慕——宋姐姐是不是喜欢我表哥呀?”
“你悄悄同我讲,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她双手捧着脸,眼睛睁的大大,天真可爱,仿佛说话声音这么大,引来众多视线,她都不知道,只是无心之举。
宋采唐却瞬间品出来了。
名节。
又是这两个字。
在前朝,女人还能立户,自强自给,本朝却不行,先是有人口诛笔伐,改变了风气,再是皇后上位,将女德推到了顶峰。
皇后样样讲规矩,以身做则,还亲手写了很多女德戒规的书,倍受推崇。
在这大安朝,女人是不能随便喜欢男人,喜欢也不能说出来,否则一定影响婚嫁。
凌芊芊来自汴梁,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正文 103.你是不是在算计我
凌芊芊的到来表现, 吸引了一堆人围观,这些人不可能只干看着,听到的话, 看到的事, 自然会产生联想。
很快,大家看宋采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宋采唐其实并不在乎, 什么名节名声, 对她来说没有用,凌芊芊这一招吓唬得了别人, 吓唬不了她。
她不明白凌芊芊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别人敢来欺负——她自然也要好好招待。
“凌姑娘还小, 大概不明白,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干,就算女人, 也不能混吃等死一辈子, 最好学点本事傍身。学的好了,自然有人想拜师学艺, ”宋采唐眉目安静,笑容温柔,“比如你表哥, 知我会看尸, 剖尸, 总想偷学几招。”
“你表哥于本案是相关人, 又热衷验尸秘法,对我推崇很正常。我年长几岁,日日都有公务,没时间和你一样,琢磨小女儿心思呢。”
宋采唐徐徐说着话,笑意一波波,荡到眼底:“你对表哥这般关心,独占欲这么强,恐不是什么好事,姐姐劝你,不如绣个花,烹个菜,日子会简单快乐许多。”
围观群众个个眉眼齐飞,互相打着眼色。
大戏啊!
小姑娘指宋姑娘与表哥有私情,宋姑娘没生气,反劝回来,字字清晰入耳
事实太明显,是这小姑娘迷恋表哥,看不惯表哥和别人走的近,过来找场子了!
凌芊芊脸上还是笑,牙齿已咬成一团,几乎磨出声。
竟然直直打回来,暗示她暗恋表哥!
她喜欢的是赵哥哥好不好!
不明真相的群众最好利用,她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但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四周眼神已经不对,开始对她表示质疑。
比起宋采唐突然喜欢上一个陌生人,近距离表兄妹虐恋似乎更能让人遐想宋采唐好卑鄙,下水也要拉她垫脚。
这哪里是个初心纯然,一心干实事的优秀女仵作,明明就是个心机婊!
但是不能生气。
不能气。
凌芊芊最了解自己的外貌气质,也知道怎么利用最佳,甜甜绽开一个笑:“姐姐的话,我有点听不明白呢,粘哥哥有什么不对么?”
她眨眨眼,贝齿轻咬下唇,似乎非常苦恼:“我娘说,姑娘家要和哥哥们好好相处,不要怕麻烦,因为以后要麻烦他们的时候有的是,成亲时——”
说到这里,凌芊芊似乎有些害羞,面颊微粉,头也微微低了点,声音轻轻软软:“还要靠哥哥拦门呢。”
她这表现,纯真又可爱,还提到了家长意愿,明显没把表兄妹送做堆的意思,提起亲事也只是害羞,没有看祁言
明显对表哥没春情之思。
围观众人看懂,表示没滋没味儿的。
看热闹,就是有热闹才好看,没热闹看个啥?
凌芊芊说话非常积极,而且语速很快,不等宋采唐接,自己已经顺着又继续。
“我其实也没旁的意思,平日表哥对我极好,我无以为报,就想讨好下未来嫂子,表哥看似活泼,实则严于律己,身边从没有过女人,也从未提起过谁,这些日子表哥总是说起宋姐姐,每回眼睛都亮亮的,我就,我就误会了么,宋姐姐别生气,好不好?”
她大眼睛水汪汪,抬着看宋采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还主动道歉,好像不原谅天理难容。
宋采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原来凌姑娘觉得我生气了。”她黑琉璃般的眼睛静静看着凌芊芊,“为什么?”
凌芊芊心里的话差点直接飙出来,当然是因为你刚刚那番话,你还劝我来着!
可想一想,她就觉得不对了。
她刚刚说听不懂宋采唐的话。
既然听不明白,哪会知道对方生没生气?
如果知道,那就说明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她没那么天真无邪!
自打自脸
这事不能干!
凌芊芊刚想开口说话,宋采唐那边已经放下茶盏,目光透着税利:“我与祁公子因案接触,没见过几次,但他日常提起凌姑娘很多,显然对凌姑娘多有关爱。凌姑娘说这番话,是祁公子授意的么?”
如果是,祁言的修养出了问题。
如果不是,那就是凌芊芊自作主张,坑兄又坑人,没品没德。
不管怎么答,好像都是错。
凌芊芊没办法,眼睛一点点泛红,好像要哭。
今天的主街是个热闹主街,前边祁言和卢慎杠上,后边凌芊芊对上宋采唐,哪哪都是新鲜事,围观群众看了个爽。
沿街茶楼靠窗雅座,也有人看着这一幕发生。
“哼!光天化日之下谈论男人,如此张狂放肆,简直不知廉耻!”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文士长袍,束着冠,蓄着须,五官极为板正,眼角几乎没有笑纹,唇角法令纹却十分明显,一看就是个从来不笑,却经常满脸不高兴生气的人。
“何必为不值一提之人生气?来来刘大人,咱们喝茶,喝茶。”
“官职还未经由圣旨派下,现在称大人为时过早,李刺史客气了。”
李刺史便笑:“这您得了皇后娘娘吩咐,人都过来了,板上钉钉的事,哪里会没准?不过因这卢光宗新死,照顾两日而已,过几天,您就是咱们栾泽的新任安抚使了,我可不敢不客气,不然我汴梁的舅舅怕是要骂我。”
刘大人这才接了茶:“你我本就为友,称呼什么的,便宜就是。”
喝两口茶,刘大人盯着楼下宋采唐的身影,法令纹重重绷起:“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不但能插手官府案件,还敢当街议论男人,她把皇后娘娘的话当成什么了?”
李刺史拱手叹气,随便认了个罪:“皇后娘娘教言在耳,女子实不该如此抛头露面,可这宋采唐有几分本事,剖尸很是在行——”
刘大一拍桌:“竟连闺名都随便透露,真是好不要脸!”
李刺史瞅着气氛,跟着上眼药:“最重要的是,观察使大人,那一位——”他指了指上头,以口型比了个‘混世魔王’,“很维护她,我这权力不够,受人所制,想做点什么也做不了啊。”
“赵挚?”刘大人冷哼一声,眯了眼,法令纹更深,言语笃定,“他已然失宠,不足为虑。这女人我看着碍眼,必须弄下去!”
“可她有功,这么随便就怕是不妥。”
“破她的功不就行了?她要破案不是?给她个破不了的!你这栾泽,总有几桩悬案吧。”
李刺史眼珠一转:“有有!还是刘大人您聪明,看这女人到时不哭着回去!她再敢赖,我就打她一个没脸!”
刘大人很满意,拱手抬起,朝东方晃了晃:“我既受天子之命来此,不敢不作为,官场要肃清,哪哪都要干净,让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看着舒心才好。到底是养育过皇后娘娘奶娘的地方,皇后娘娘不会愿意看到栾泽乌烟瘴气。”
“是是,您说的都对”
李刺史和刘大人说着话,慢慢的,话题往远了走,李刺史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云家国公爷的反案,可有结果了?”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刘大人捋着胡子,“云家祖上于开国有功,也没查出什么别的,族人都是对的,老爷子仙去,朝堂大人们挪了挪位置,没谁再提起,万岁爷便也不问了。”
“刘大人这一趟赴任,令公子有没有跟随?听闻其才华颇丰,一手画技超绝,连大手都赞不绝口。”
提到儿子,刘大人眼底泛起些骄傲:“什么才华颇丰,就是个不成器的,什么都能干,偏偏不愿意进仕途,可愁死我了,我倒想他别跟来呢”
楼下主街,不管祁言卢慎,还是凌芊芊宋采唐,战况都已十分火热,两边距离也越来越近。
一番对杠下来,凌芊芊已经明白,宋采唐不是好惹的主,起码嘴皮子上让她吃亏不行,这人脑子非常精明。
她眨眨眼,心里一思量,换了方向。
“宋姐姐不喜欢我表哥,又让我表哥去拦小卢大人,难道宋姐姐喜欢小卢大人!”
她一脸惊恐,捂着嘴:“可小卢大人已经有夫人了啊!”
这已然是胡说八道了,不会有人相信,围观群众也都长着脑子的。
但自己总要有个态度。
宋采唐笑容微敛:“我襄助官府办案,凌姑娘却一再打扰,再这样下去,我不得不怀疑凌姑娘与凶手有关。”
凌芊芊立刻捧脸:“宋姐姐莫要吓人家,人家胆子很小的,哪里说话错了你教教人家呗”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怕,她很能自我调整,不用宋采唐搭戏,她自己就能往下演。
“姐姐不是喜欢小卢大人,姐姐只是在办案——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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