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赵挚才问:“想到了什么?”
宋采唐沉浸的思绪被拉回,看着赵挚湛亮双眸,不知怎的,灵台一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救起甘四娘,钻进脑子里,却一时没抓住,跑飞了的灵感。
“你有没有觉得一件事有些古怪”
宋采唐双目清澈,潋滟有光:“牛兴祖一事,甘四娘讲述的过往故事里,大部分没有她儿子。”
赵挚想了想,点头:“所以?”
“甘四娘一直在努力的保护儿子,挣钱保证开销生活是,自杀投湖顶罪是,那么这一回,是不是也是?”
宋采唐话音很慢,好像一边说,一边还在思考,试图让赵挚理解她的思路:“甘志轩在这段故事里,存在感是不是太弱了?”
反常即为妖。
赵挚瞬间明白了宋采唐的意思:“你在想,当年给牛兴祖下毒的,是甘志轩。”
那个毒饼,或者根本不是毒饼,毒茶什么的,是甘志轩骗牛兴祖吃的。
宋采唐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甘志轩一直想找父亲,但他想找的是有钱有势,能庇佑他,让他过好日子的,肯定不会喜欢牛兴祖。”
说着话,她又有犹豫:“可这件事发生在十多年前,甘志轩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赵挚冷嗤一声:“你以为甘志轩这认知习惯是哪来的?甘四娘教的的么?”
宋采唐下意识摇头。
不可能。
甘四娘努力藏着秘密,不想让甘志轩知道生父是谁,自己也一板一眼,辛辛苦苦的在工作养家,不可能给甘志轩灌输这个价值观。
赵挚打了个响指:“是一次次,别人的误导影响。”
“甘四娘为了营生,没太多时间带孩子,更别说教了。”
寡妇带着孩子,生存不易,甘四娘要辛苦赚钱养家,那甘志轩小时候,没上学的时候,甘四娘肯定花钱请别的大娘大妈帮忙带过。
妇人们嘴碎,甘四娘女人缘一向不好,会对甘志轩说什么话,想象的到。
赵挚垂眼回想:“我记得当时甘氏轻描淡写提起过甘志轩——”
宋采唐倒是记忆深刻,立刻道:“她说她与牛兴祖感情很好,可当时也有了退避的意思,一是牛保山不愿意,一是儿子会哭闹。”
赵挚胳膊搭在窗台,问她:“甘志轩为什么哭闹?”
只是想撒娇要母亲?
可能影响到甘四娘决定,肯定没这么简单。
甘志轩一定非常不喜欢牛兴祖,抗拒娘亲和他接近。
“别小看小孩,小孩聪明又敏感,周围环境气氛如果不对,意识会早早建成,”赵挚眼神有些冷,“是非观尚未建立,不知道行为产生的后果会有多可怕,却已经敢于做各种事。”
所以小孩子才需要父母好好看着,时时注意。
甘四娘以为儿子毒死了牛兴祖,哪怕儿子还小,不懂事,也不会被判罪,她还是不愿意儿子小小年纪背上这样的罪名,所以自己顶了下来
才有了这些以后。
尤其对牛保山的愧。
那日决定投水为子顶罪,是因为看到一个人,知道了一件事。
真相大白,白跳了一回水,她应该恨这个人,说出这个人是谁,但她没有。
为什么?
因为她心中苦涩,觉得这是报应,自己早晚会应一场。
“所以这个人我大概猜到了。”
宋采唐看向赵挚,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赵挚颌首,眸底有幽光滑过,显然对此有了默契。
之前一系列卷宗分析,凶手特点探索,宋采唐也一并讲给了赵挚听。
赵挚十分认同。
“凶手对卢光宗有大恨,想要卢光宗死的屈辱,假面目全部暴露,从人人夸奖,到全民尽骂。”他双眼微眯,若有所思,“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宋采唐点头:“这不仅仅是要杀一个人的事,计划要更宏大。”
“首先,凶手得有时间。”
赵挚伸出一根手指:“跟踪确定一个官员行踪,搞清楚关系网,有没有过节,罪行罪证研究,都需要很大的精力和时间。”
“其次,”宋采唐伸出两根手指,“凶手得会伪装。不管他做什么,在哪里出现,别人不会太注意,就算注意,也不会往歪里想。”
赵挚伸出第三根手指:“此人随时都在关注本案发展,每一处细节,方向拐角,必然有影子出现。”
宋采唐伸出第四根手指:“此人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计划成型已经很久很久。”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说边想,往深里广里扩展,每个人声音都不大,伴着雨声,甚至还有些许宁静的感觉。
可话语中营造的气氛一点也不宁静。
随着对凶手的分析,二人视线越来越炽,情绪越来越烈!
他们似乎,可以猜到凶手是谁了“!
宋采唐想起外祖母白天说的话,微微低头,笑出了声:“赵挚,你说,一个聪明人装笨,是不是很容易?”
外面雨声沥沥,时有水光反射,清凌透明。
少女侧脸融在烛光里,带着淡淡光晕,笑容若春光韶华。
良久,赵挚才说话:“再聪明,也只能把官府找到他的时间拉长一点,并不能脱罪。”
“的确,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坏事,总要付出代价。”宋采唐仍然有些遗憾,“可惜线索太少,直接证据没有,要是能解剖验尸就好了,一定有收获。”
赵挚:“我稍后就会去这个人家里,仔细巡查一番。”
“既然你回来了”宋采唐看着赵挚,微微侧首一笑,“有人撑腰,我想去牢里会一会卢慎,看能不能说服他让我解剖验尸。”
赵挚也笑了,眸色温柔:“好。”
雨下了一夜,天亮之后就停了,继续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赵挚没再带信过来。
宋采唐不知那边进展如何,照自己想法,去了大牢,看卢慎。
她本以为,要费很大工夫,才能绕着卢慎答应剖尸,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个案子,马上就能破了!
正文 113.解剖验尸!
牢里, 卢慎正面色惶惶的否认罪行。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怎么会杀我爹呢!刺史大人你信我,这种事我真干不出来!”
李刺史正好整以暇坐在牢外椅子上审他,听他说这话, 恨不得啐到他脸上:“呸!这种事你干不出来, 哪种事你干的出来?囚禁自己亲爹?”
卢慎白着脸,头重重磕在地上:“这两件事完全不一样啊大人!真的, 我真就只是想做官, 可不敢弑父,真的把我爹杀了, 我得丁忧啊大人,还怎么能作官?”
“哦, 你不想丁忧,只想做官。”
“是啊大人,我真没必要骗您!”
李刺史冷笑一声:“你把你爹关了,他有可能自己跑出来, 再坏你的事, 你把他杀了,岂不正好, 一了白了?把尸体处理好点,扔到个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到官府就报失踪, 谁能怎样?只要你爹尸身找不着, 他就一直是失踪不是死亡, 你就不用丁忧, 且得好好做几年官呢!”
卢慎磕的头都破了:“真不是大人不是我”
“不是你?”李刺史生气了,猛力一拍椅背,“不是你,那这身官服怎么在你床底下搜出来?”
他指着卢慎鼻子,言语中充满讽刺:“你行啊小卢大人,把官府骗的团团转,手段玩的溜啊!先把你爹给关了,再悄悄放出来,一路跟踪尾随,看准时机,穿着庞大人官服行凶杀人,嫁祸给庞大人”
“你看着你爹吓的惨兮兮,看着这一堆人彼此防备,互相伤害,哪怕抓到你,你也是‘只想做官不想丁忧’,疑点最小卢慎,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卢慎十分激动,额上青筋都跳出来了:“不是我!那官服不是我的!我从没见过什么庞谦的官服,不知道,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刺史大人!”
“我看你就是那个最大的栽赃陷害的人!”
李刺史难得一身正气,双目有关:“今日本官在这里,定要为你死去的爹讨个公道!卢慎,铁证在前,你还敢不认罪!”
宋采唐一边看着这二人对话,一边听着祁言的小道消息,立刻明白了眼下是什么状况。
庞谦官服在卢慎房间里找到了。
就是这么巧,李刺史走场面办事,亲自去卢府逛时,走到卢慎书房,眼尖的发现床榻底下似有不对,撤开一看,竟然是庞谦官服!
赵挚回来,两边权力再次呈拉锯状态,李刺史在赵挚手上吃过几回亏,学乖了,不敢跟赵挚硬杠,只能走偏锋,现在亲自发现了证据,岂能放弃?
当下就抢着时间,过来审讯卢慎了。
他想在赵挚回来前,让卢慎把罪行给招认了。
但现在发展很明显,卢慎不肯招。
李刺史时间紧迫,不会跟他磨多久,再不招,估计马上要就上刑了。
宋采唐低声问祁言:“那官服,现在在哪里?”
祁言指了个方向:“走,我带你溜着边过去。”
其实也不远,就在窗前的桌子上。
李刺史要用证据指证卢慎,自然给卢慎看过,看完随手扔在这里。
宋采唐过去一看,就知道不对。
这官服明显是新的,没穿过几次,或者一次都没穿过,非常干净。
当晚凶手穿着官服行凶杀人,卢光宗是溺亡,深度昏迷中溺亡,本身并没有多少抵抗,顶多濒死神经反射抽搐几下,好像不费什么力气,衣服干净也正常。可杀人移尸,哪件不是力气活?凶手要将晕迷的人溺死,要移尸到猪圈,那条巷子人来人往非常多,没准为了避人,凶手还要带着尸体停留避让
这么大的活动量,又是黑灯瞎火视线不好,衣服怎么可能不脏到一丁点?
又怎么可能平整如此,一点褶子都没有?
很明显,这官服并不是物证。
是有栽赃。
谁干的?
谁那么无聊,这个时候干这个?
几乎不用多想,一个名字就出现在了脑海。
曹璋。
除了这个人,宋采唐想不到谁还会这么干。
这是在逼卢慎,答应解剖检验卢光宗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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