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今天她出门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听到了什么新鲜话,还有那些要做的东西,她怎么砍价来着,掌柜的答应什么时候人
还有——
“小姐,您身上好了,明儿个,怕是得给夫人请安去。”
宋采唐看了眼院后阁房的位置。
那里,住着两个新来的丫鬟。
这都送人来提醒了,她怎会不知?
“嗯。”
青巧看着月亮,叹了口气:“真不想去呀我每次去,都觉得夫人那里怪怪的,三小姐笑的也怪,婢子担心她们留小姐太久,磋磨小姐。”
“别瞎操心,她们磋磨不了我。”
青巧倏的扭头,眼睛晶晶亮:“小姐可是有法子?”
“嗯你猜?”
宋采唐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圆月似有无限威能,将夜晚照的同白天相类,哪哪都能看的清楚。
三更天,长夜最安静,人们睡的最熟的时候,有僧人提着灯笼巡夜。
入了夜,每半个时辰,就有僧人按排班值守巡查,整个寺里走一遍,细听四周动静,认真辨别是否有异,确认各巷道内,院落墙外灯塔里的灯烛不会熄灭。
这些灯烛,一方面方便香客,不管做晚课起夜还是单纯赏景,夜里有了灯烛亮光,就能为人照路,提供方向。二则这里是寺庙,夜里灯烛多了,漫漫之光挥洒,远看连成一片,看起来会很暖,很安详,就像祈愿灯,很有种圣洁感。
今夜是十五,月圆如盘,光线很足,可寺里规矩不能破,该看护的灯盏还是要看护。
巡夜僧人一步一步,脚步走的缓慢,却无比踏实。
偶尔,他会停下,将灯塔里被风熄灭的灯烛点上。
寺内所有灯烛,都放在特制的灯塔之内。灯塔以巨石雕造,下宽上略窄,四尺余高,造型似仙鹤垂首,灯烛就放在仙鹤头部,眼睛的位置,有颈遮风,有眼皮挡尘,一般情况下,不会被风吹熄,也不会溅出火花。
宋采唐的客院在巷道最里侧。
李老夫人体贴宋采唐是闺中女子,特意给她安排了最清静最不受打扰的位置。
安全问题本也不必担心,李老夫人和温元思张府尹等,都住在这一块,院落分布呈拱卫之事,一旦发生什么事,只要宋采唐那边出来动静,一定立刻会被发现。
巡查僧人尽心仔细的工作,走到宋采唐院外,发现灯烛熄了,从腰间袋内取了条麻绳,以手中灯笼为引,重新将其点燃。
见所有烛火都不存在异样,四周也没什么动静响声,僧人放心离开。
谁知他离开不久,灯座里的灯烛突然有了变化。
正文 164.关清找曹璋算帐
宋采唐到了不是目的地的码头,漕帮大船也终于发现了主子不对, 飞鸽传书到栾泽关家, 关清手上茶杯立刻摔碎在地。
“丢了?”
关清看着春红, 面色发白:“我刚刚没听清楚, 你再说一遍?”
春红也是第一次这么沉不住气,说话声音都抖了:“漕帮大船出事了, 三小姐和表小姐, 失踪了”
出事失踪?
关清腾的站起来,也不管地上碎瓷片硌不硌脚, 扎不扎人,直接踩过去, 眯眼盯着春红:“你再说一遍!”
春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小姐,婢子不敢撒谎,三小姐和表小姐真的丢了!如今境况,还望大小姐撑住,想想办法把两位小姐救出来才是!有什么气怒, 等这件事平了,再发散不迟!”
关靖眼前一黑。
她用力扶住桌角,指尖青白, 眼眶发红,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春红:“真的丢了?”
“是。”
漆黑暗夜, 伸手不见五指, 有夜风拂过, 房间静的发沉。
远处传来声响,不知是远寺钟声,还是更夫梆子。
夜深,人静。
关清没有晕,她也不敢晕,命令自己集中精力,想!用力想!
两个妹妹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总有原因。
绑架还是抢劫,为财还是为人?
要钱,她们关家不缺,给多少都行,只要两个妹妹能平安回来!
冲人为什么?
必须找到原因,她关清从来不怕杠,她们关家从来不会任人欺负!
关婉虽然胆小,但是听话,宋采唐脑子活,就算遇到麻烦,也懂得处理拖延,她还有时间。
没有撑家男人,被别人瞧不起,不怕,她关清撑得起家!
连衣服都没换,关清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春红赶紧跟上,一边跟着跑,一边也不敢大声:“大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仍然被自家主子嫌弃了。
“收声!”
关清指了指祖母白氏的院子,杀鸡抹脖子的提醒:“不许扰了祖母!”
春红向来机灵,关清想得到的,她要记着,关清一时忙乱,没想到的,她也要帮忙周全,现在关清不想让松鹤堂的人发现动静,她立刻小跑着去办,交待各处,保证主子的事办的顺利
关清一路未停,直直找去了漕帮帮主,曹璋的住处。
曹璋是帮主,经常在河道上忙,宅子置在岸边,很多时候人不在,可今天,他在。
关清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好打开门,像要外出。
关清才不管他要出去干什么,她既来了,就得先说她的事!
她眼睛一眯,按着曹璋领口,就把人按了回去——抵在影壁上。
春红:
大小姐稳住啊!您是大家闺秀!
不但她呆住了,曹璋身后一帮漕帮汉子也愣住了。
娘喂,这位俏生生的大姑娘是谁!
他们头儿可是漕帮帮主,刀口舔血,不知道手里过过多少人命的,你这样虎,不怕被摔出来丢命吗!
事实证明,关清敢这么干,心里还是有谱的,曹璋也没有摔她出来,甚至没有反抗,乖乖被她按在影壁。
“关清,你冷静点。”
连提醒,都只是皱着眉,并没有充满戾气警告。
漕帮汉子有懂事的,开始飞眼各种传眼色。
有情况啊!
然而高冷的帮主并没有让他们看热闹的意思,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漕帮汉子们:
帮主被乖乖按在影壁,叫他们下去还悄悄打手势,生怕对面姑娘生气,像个乖巧的小猫咪。
完了,以后是怕老婆的节奏啊!
然而心里真痒痒,帮主的话不能不听,漕帮汉子们只能磨磨蹭蹭的退出去,关门时还很有心机的,留了条缝。
关清撑着关家生意,从小到大就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她无视规矩礼法,却也自强自爱,并不会随处乱来,今天是真着急了,根本控制不住。
“我把两个妹妹交给你,你是怎么照顾的?你们漕帮管着四水十六道的买卖,日进斗金,买得了官,杀得了人,却护不住两个弱女子,曹璋,你就这点儿本事么!”
曹璋没刺激她,却也不满现在的姿势,声音很硬:“我漕帮水路,护的是货,客商们想买个放心,给银子上船,没问题,安全,我们可保证不了,毕竟你们不是我漕帮——”
话只说一半,就停了。
因为关清在哭。
她一直忍着,忍了一路,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按着曹璋的手发抖,看着曹璋的眼发红,睫羽微颤,蓄的都是泪。
她并不想哭的,可一眨眼,眼泪就掉出来了。
曹璋眉头皱得更紧:“你”
关清自知失仪,放开曹璋,狠狠擦了把脸。
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她就算哭,也没有多少柔软,反倒更为倔强。
曹璋伸手去抚她的眼角:“别哭。”
关清瞪着他。
曹璋被她的眼泪烫了一下,心仿佛都跟着疼了。
他第一次看到关清哭。
这个女人,从来不懂温柔是何物,尖锐,要强,永远微笑从容,形势再不利,都能找到角度切进,从来没输过,服软,脆弱这类词,好像都跟她没关系。
她像个男人似的战斗,义气诚信,谋略心机,男人有的,她全有,男人没有的,她也有,她早已抛弃了眼泪这种东西。
可是今天,她哭了。
她露出了从未示人的柔软。
两个妹妹,对她这般重要?
想想前事,想想宋采唐和关清的相处,互相扶持,还有那个特别会照顾人,做饭很好吃的小丫头
曹璋似乎能理解这种感情。
“我的错。”
他目光幽深,认错认的相当干脆:“我其实也是想去找你,商量这件事。”
不说曹璋,春红看到自家大小姐哭了,也是眼睛睁的老大,直接愣住了。
从她九岁,分配到大小姐身边伺候,这么多这么多年,她就没看到过大小姐哭。不管张氏如何作妖,不管外界如何质疑,顶着十九岁的‘高龄’嫁不出去,大小姐从来没哭过。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关清掉眼泪。
为了三小姐和表小姐么?
曹璋请关清进房间说。
关清深呼吸几口,稍稍冷静了些,听曹璋细说当时情况。
毕竟船是漕帮的,关清的商队借道,能了解到的信息有限,经验也不如漕帮兄弟们足,判断不准确。
曹璋语速不快,条理清楚,慢慢将前后事件按顺序讲出。
盏茶时间迅速滑过,灯芯‘啪’一声爆出灯花,春红拿银剪剪了,再给二人重新续上茶。
关清眼神微闪:“你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布局,为的是人。”
曹璋点点头:“青巧和小兰被下了西域迷药,这种迷药比较特殊,并不致人昏迷,只能让人短时间内变得木木呆呆,全听下药人指挥。下药的两个人扮成宋采唐和关婉的样子,戴着幂篱回到船上,并不会引来太多怀疑。而后两个下药女子跳窗从水下离开,青巧和小兰虽被绑在房中,却没有其他致命伤,生命无碍”
如果对方为财,那么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收到勒索信了,可是没有。
如果对方有意害命,别说宋采唐和关婉,起码青巧和小兰,不应该活着。
对方此举,无一人丧命,甚至受伤,是最大限度的将事情影响力降低,是不想闹大,也是不想让宋采唐和关婉有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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