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放的太狠,说话表情也非常可怜。
做为一个混子,毛三表现出来的戾暴,瞬间迸发的脾气,是一般百姓远远不敌的,这话中透着的隐意,也十分可怕,用来威胁一个姑娘
脑补出来的画面简直了,众人都不敢想。
安静了一瞬,方才有汉子上前喝止他,教他不要乱说话,妇人们忙过来安慰宋采唐,希望小姑娘别被吓着了。
当然,提醒一下日后注意也是要的,毛三这话还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大家伙不能随时跟着保护,小姑娘还真只得靠自己,靠家人,日后万事要当心。
宋采唐却笑了。
她唇角微扬,眸底荡出笑意:“方才大家好像都很好奇,我是不是个大夫?”
众人立刻点头,姑娘你到底是不是神医,别推脱了,给个话吧!
正文 202.谷氏
此为防盗章 几十年不遇的倒春寒来袭, 往日寒冬都很少结冰的地面, 眼下结了薄薄一层冰,胆子大的年轻人没准还觉得好玩, 赶着车一路冲过缓坡, 年轻大的人却是不敢。
一辆四轮高额, 车角挂着福结,车前帘下盖着一层木质车门的马车停下,车帘掀起,车门打开, 一位四十多岁, 梳着圆髻, 周身爽利的妈妈下了车。
下了车, 她也没走,回身把手伸进车内, 扶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夫人下了车。
老夫人鬓角斑白,脸色有些不好, 但衣衫头面十分整齐,周身富贵,脊背挺直,眉眼里透着坚毅。
她看了眼前面的路,拍了拍身边妈妈的手,笑道:“只这一点冰, 就把你吓着了?我瞧着倒还好。”
“倒不是怕这点子冰, 老夫人当年什么路没走过?这有什么可怕, 就是闷在车里太久,腿脚不活动,总是不好,奴婢呀,是想累您一累,让您下车走一走!”
妈妈笑眯眯说着话,指着义庄:“那边避风,路也缓,咱们就往那儿溜达着下坡?奴婢叫赶车的小子在前头等您,您走够了,咱们再上车赶路!”
老夫人体贴伺候了她几十年忠仆的良苦用心,笑着看了她一眼,应了:“那我就走走?”
“走!”
这位妈妈扶着老夫人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趣话,逗老夫人开心,直到——
义庄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
两个女人,一年轻一年长,似在吵架。
背后听人说话不大好,但路已经走到这份上,往回走还要上坡,这位妈妈全当听不到,继续扶着老夫人往前,只是不再说话,动作也放轻了。
老夫人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没责备,二人静静往前走。
宋采唐掀开覆尸布,底下尸身就露了出来。
灰败的脸,泛青的唇,奇怪的表情,恶心的味道一股脑砸来,砸的吴大夫人头晕。
“你有话好好话,同死人计较什么!”
她以为宋采唐急了,要破坏尸体。
宋采唐微笑:“吴大夫人不是要证据?”
吴大夫人:“这算什么证据!”
“吴大夫不懂,我便教教你!”
“这具死者,女,年二十上下,皮肤细腻,眉秀姿丰,手指有茧,头顶发下亦有茧,胳膊,肩背有数细小针孔,手肘内侧,腿脚内侧,有多处淤痕,舌未抵齿,内硬,喉间指探可察异物,乃是细长针状,其唇乌青,指甲绀蓝——”
宋采唐眉英目湛,翻动尸身,一样一样讲说特征,看问吴大夫人:“吴大夫人,您见多识广,可否告诉我,什么样的年轻女子,皮肤细腻,眉秀姿丰,哪哪都好好的,瞧着过的是好日子,偏头顶有茧,指尖有茧?”
不用吴大夫人回答,银杏摸摸自己的手指,想想头上硬茧,就知道,这死者,肯定和她一样,是丫鬟。
头顶的茧,是常年顶盆训练规矩留下的,手指,则是做针线活计留下的。
“辛苦训练,守规矩,努力做活,却不为主母所喜,一不高兴,那些针,就扎到了自己身上”宋采唐微微阖眸,“扎针还不算,惹到了拿有身契的主母,不管怎么哀求,被架着吞针,也得吞,哪怕这针有毒,可致死——”
“此女分明是奴身,被主母磋磨而死,吴大夫人这义庄记录——”
宋采唐绕到尸台脚下:“说她是乞丐,饿晕了头,到富户家抢东西吃,不小心噎死了。”
她清凌凌的眼直直看向吴大夫人:“噎死——吴大夫还真是有创意!”
吴大夫人倒抽一口气。
这些事分明是机密,这宋采唐如何像亲眼看到了似的,说的与事实一般无二,连被架住吞针的细节都有?
宋采唐却没停,揭开另一张覆尸布。
“还是个女子,相似的体态特征,将将十四五岁,花一样的年纪,却背上鞭痕交错,嘴角烂,咽部粘膜出血红肿,齿间有腐蚀印迹,全身深青淤痕无数,乳间,大腿根尤为量多,下体有反复形成的撕裂伤,俱在下侧,亵裤间有残留精斑——”
宋采唐目光清冷:“夫人你嫁了人,经验丰富,可否同我说一说,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吴大夫人自然是知道这伤怎么来的,但怎么能说出口!
她气的发抖:“你——你这女子,还未出阁,要不要脸!”
“怕是有人比我更不要脸!”
宋采唐眼睛微眯:“强迫性性|交,不只一次,哪怕不愿意,哪怕挣扎,哪怕恶心的吐过多少回,都改变不了命运,直至她死——我看看,哦,吴大夫人这次仍然很有创意,你说她是冻死的,身份还是乞丐。”
“如此秀丽的乞丐光着身子冻死在大街上么!”
吴大夫人浑身一震,直直退后了两步。
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一个闺阁女子,怎么知道知道这些!
“还有这个!这个!”
宋采唐接连掀了两张覆尸布,露出两个壮年男性尸身。
“壮年,手脚宽大,虎口有茧,发间混有草根,衣上残留马味,嘴角干裂,腹肉贴骨,膝盖积水——一个驭马的车夫,大冬天连跪数日,累其病重,不给食水,不给炭盆,生生折辱而死,吴大夫人说——嗯,这也是个乞丐,冻死了。”
“这个更离谱,后背,臀部及大腿伤处这么多,这么重,明显重板所至,打的骨头都断了,血液流干,吴大夫说他是山间意外失足,摔死的?”
宋采唐看着吴大夫人:“夫人这般厉害,不如找个人去山间演示一下,怎么失足摔,只将臀部大腿摔的粉碎,别的地方一丝儿碰不着,连草刮一下都不会有的,让我宋采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吴大夫人连退数步,看着宋采唐的目光带着恐惧,带着颤抖,就像见了鬼。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一个是听说的,两个是听说的,个个都说的这么准,仿佛亲眼看到事实经过一般,怎么可能!
莫说这几个都不是一家人,出了事主人家中且好好捂着呢,怎么可能随便往外传,这宋采唐醒来也只不过一日而已,一日时间,够干什么?买通人?打听事?谁会信她,谁会愿意同她说!
难道真是进了阎王殿一遭,得了什么指点?
“一个一个,都是乞丐,无家无室,无处可归——什么时候,这楚州栾泽,乞丐这么多了?”
“做了恶,以为捂着遮着,偷着摸着,哪哪打点好,秘密就被藏住了,不会再有外人知晓?”
宋采唐冷笑一声,纤纤手指连点数个停尸台,“吴大夫人说我胡乱编造,没有证据,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证据!”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世间恶事,但凡做过,必有痕迹,尸体不会说话,但活人会!”
“我会!”
天日晴朗,灿金阳光透过窗槅,照进常年阴冷的义庄,照着宋采唐的侧脸。
一半脸在灿烂阳光中,一半脸隐在暗色阴影下,她的皮肤泛着淡淡玉光,眸子黑白分明,清澈通透,似能映出世间所有恶事。
房间陡然安静,落针可闻,没一个人敢说话。
宋采唐挽起袖子,弯身将尸体身上衣服整理好,再把覆尸体布,一块一块,缓缓盖了回去。
她的动作谈不上特别温柔,也说不上小心翼翼,可她做的每一件事,透着尊重,透着和谐,仿佛做了千百遍,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多人看着,宋采唐全没半点紧张,每个动作都做的轻松自在,行云流水。
一切做完,她走到水盆边,细细净了手。
最后,她回到吴大夫人身前,曲指敲了敲桌面,露齿一笑:“夫人现在能同我好好谈谈,令公子的亲事了么?”
吴大夫人看着站在她身前的宋采唐。
吞了口口水。
一个瘦的连胸都看不到的少女而已,为何让她觉得高大无比,连看一眼都不大敢了?
人也很贴心。
听到宋采唐回家的消息,她没去门口迎,直接到了宋采唐的院子,要热水,要炭盆,要干净的被褥,甚至还要新鲜的杏花枝,把丫鬟指挥的团团转。
也庆幸有她的安排,宋采唐回来不必面对冷清清的房间,到处都是暖暖的,有热水净脸,有热茶暖胃,还有怡人清香
头一次,宋采唐真正有了点有家的感觉。
“表姐真的醒了呀”
正文 203.死者蔺飞舟
此为防盗章 急风忽至,吹的烛光剧烈一摇, 几欲熄灭, 小小火苗挣扎半晌,方才重新缓过来, 慢慢聚拢明亮。
一如温元思此刻的心情。
“姑娘方才说什么?”
剖尸?
他没听错吧!
宋采唐下颌微扬, 烛光下颈部线条柔美漂亮, 说出的话, 却很直接,很有力量:“通判大人没听错, 我方才说的, 就是剖尸。”
温元思眉头皱起,面色慢慢变的肃然:“这种事,闻所未闻。”
宋采唐心内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这些天,她看了很多书, 知道现在是大安, 建安二十五年, 历史上她从未曾听说的朝代, 她来的这个世界, 和她熟悉的, 学习过的世界不一样。
但有相似。
这个大安, 就类似于她所知道的宋朝。
经历过女皇临朝的盛世, 女人地位有一阶段大幅度提升, 来到大安后, 也许是男人被压制过后的强烈反弹,也许是历史车轮的无情碾压,近些年,礼教对女子管束,越来越严。
往前几十年,女人还能当家立户,学习各样本事,在大街上怎么走都没关系,现如今,已是不能抛头露面,女戒女德各种规矩压下来,女人似乎只要管名声贞节,嫁人生子就够了,旁的事,多做一件,都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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