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有一种作用——”
宋采唐眼梢微抬,长眉淡扫,眸底映着阳光灿色:“促使孕妇分娩。”
停尸房中,宋采唐在验尸,外面一堆人也没闲着,有那胆大的,在窗外偷看,看完了回来传消息,案件对外保密,对内却没那么严格,坐在一边厅堂的很快听到了消息。
齐兆远和高卓因见不得验尸现场,离开停尸房中,就跟众人坐在了一起。
听到验出死者腋下有红痕后,齐兆远眉目阴森,锰的一拍桌子:“有人杀了瑶瑶,还布置了现场!”
高卓两眼无神,满脑子都是想象出来的剖尸画面:“瑶瑶被刀子切开了”
季氏见不得他样子,人多又不好劝,狠狠咬唇:“光知道这个有什么用,有本事倒是抓住凶手破案啊!”
死者所中之毒性烈,破坏了循环系统,五脏皆有肿大,心脏痉挛骤停,一样样消息传回来后,齐兆远真的拍烂了一个桌子:“可恶!”
高卓灵魂放空:“瑶瑶被刀子切开了”
季氏满面不甘愤怒,葛氏葛氏看着一切,摇了摇头。
等到毒物被验出来,说是蓖麻籽时,众人皆惊,葛氏垂眸,幽幽一叹:“这案子,终于能破了。”
青巧这边,也顺利找到关清,将宋采唐交待的话悄悄说给了她听。
关清听完,垂眸静了片刻,突然冷笑出声:“我那大伯娘,还真是有本事呢。”
宋采唐宅斗方面不怎么精通,也就是脑子好使,愿意多看多思,才能联想到许多事。她能想到的,关清这个浸淫后宅十几年的姑娘,心眼手腕一样不缺,怎么会想不到?
今儿个,竟有人做局,想要害她!
用什么?之前她来天华寺的那次,不小心丢了的帕子么?
看来那一次,张氏就打好主意了
此前是没注意,没往旁里想,现在知道了,自然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关清拍了拍青巧的头:“你乖,现在回去你主子身边伺候着,琴秀那丫头看着聪明,实则不是自己人,你回去帮采唐一把,我才放心。”
青巧圆脸微侧,有些发愁:“可是小姐说,要婢子好好护着大小姐。”
还好她来的及时,大小姐心诚,一直在佛堂礼佛,跪着颂经半个多时辰也未起身,若大小姐出去散心,不但她难找,还给别人机会了!
她自是想伺候自家小姐的,可小姐的吩咐,也不能不听
关清哼了一声:“我的本事如何,用得着你一个小丫鬟帮忙?你是想帮我沏茶,还是想帮我倒水?”
青巧:
这位大小姐说出口的话,还是犀利的很。
“你那主子才麻烦,贵人案,是那么好卷进去的?”关清见青巧磨蹭,直接碾人了,“去去去,好好帮着你主子做事,看着那琴秀,若敢坏事,先来禀我,我立刻把她处理了!”
青巧不敢再耽误,赶紧点头:“是。”
“还有——”
想起那一屋子高官,关清秀眉微蹙:“你小心看着,如果有哪里不对劲,采唐要吃亏,你赶紧回来报我。”
她是商家,还是闺阁女子,别的帮不了忙,请个李老夫人的活儿,还是能干的。
听闻李老夫人与观察使赵挚有旧,一旦有什么事,保个‘年轻不知事’的小姑娘宋采唐,应该不是问题。
正文 50.突然默契
孙仵作看着夹在镊子间, 深褐色带花纹,椭圆形状小东西,好半天回不了神。
蓖麻籽?
什么玩意儿?
不认识, 没听说过!
这东西毒性剧烈, 两颗就能要人性命?
“蓖麻籽并非见血封喉的烈毒,发作时间随用量多少, 可能数个时辰, 也可能数天,致死则更久。服用之后, 一个时辰至两天内,第一症状随时可能出现。”
宋采唐一边解释, 一边垂眉,结合尸检结论思考:“死者吃下它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一天啊”
赵挚摸着下巴,凝心静想。
二月初九一早丫鬟发现云念瑶尸体,当时已有明显尸僵, 仵作判断, 死者必死于深夜。
方才宋采唐取胃检验,发现死者死前吃过酒酿圆子, 卷宗里丫鬟供言,死者说饿,让她去做红豆糕的时间是在亥时末子时初, 遂死者的死亡时间, 必也在这一段。
往前推十二个时辰, 就是前一晚亥时末子时初
“观察使大人, 二月初七这日,死者最后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卷宗可有记录?”
赵挚侧首,正好宋采唐看过来,长眉过鬓微扬,杏眸清澈含波,明润如三月春雨。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这个。
“有。”赵挚剑眉微敛,眸底深色蕴出,摸下巴的手缓缓放下:“供言里丫鬟说,进了二月,云念瑶尤其嗜睡,每晚晚饭后就不再吃东西,早早上床休息,从无例外。”
她在二月初八这日突然害喜严重,伺候的人都非常意外。
此前,他看不懂,现在明白,那不是什么害喜,是她中了毒。
宋采唐想了想,眼梢微微眯起:“所以死者二月初七晚饭后没吃过任何东西,初八只吃了早饭,些许汤水,之后胃口不好,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
毒是什么时候中的,显而易见了,只能是二月初八上午!
赵挚颌首,眸底滑过凛冽锋芒:“及至晚间,亥时末,云念瑶梦醒,招丫鬟要吃的,丫鬟按其要求,去做红豆糕。”
宋采唐眉目灵慧:“便是这个时候,凶手趁机入室,给云念瑶带了酒酿圆子,以示拉近距离——”
赵挚:“之后趁云念瑶不备,施以巧思,将其杀害!”
二人一人一句,语速语调几乎一致,片刻间,就整理出了死者前后大致的时间线,竟是相当默契!
张府尹一直侧立在旁,根本没插得上话,脑子还得时刻保持注意力集中,方才能跟上二人思路。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看看赵挚,再看看宋采唐,眸底满是狐狸疑。
这两个,投契此致,真的只是才认识,没任何前缘?
温元思突然插话:“宋姑娘前番有言,蓖麻籽有滑胎之效,所以这下毒者目的是什么,可与此有关?”
赵挚挑眉看了温元思一眼,又看向宋采唐,抱着胳膊,笑的意味深长:“谁知道呢,许是嫉妒别人有的他没有。”
宋采唐略沉吟,这个问题,她还真答不了。
她只能根据尸体检验,提供确实的证据线索,不能剖析犯罪者心理。
根据人物社会关系,行为特点,一些动机可以推测,但是不是正确,仍然需要查证。不确定的东西,她还真不能随便往外说。
尤其这里,是尸检现场,温元思正在书写的,是她的验尸格目。
此时此刻,最重要是真实,是切切实实砸在人们眼前的东西。
孙仵作此刻已然回过神:“等等,她说这东西是蓖麻籽,就是蓖麻籽了?她说蓖麻籽有毒,蓖麻籽就真有毒了?仵作一行从来没记载认准的事,怎能如此武断!”
张府尹当时就翻了个白眼。
温元思也保持不住君子之姿,叹了口气,看向孙仵作的眼神略带怜悯。
赵挚更直接,用鼻腔哼了一声,给出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宋采唐根本不用谁帮腔,直接微笑着问孙仵作:“孙仵作若不信,要不要试试?”
孙仵作瞪着那小东西,心说老子才不要!
万一真是毒,把老子毒死了怎么办!
“也是不巧,今日这毒我正好认识,我愿教,孙仵作却不愿信,实是可惜。”
宋采唐眉眼弯弯,一句话说的慢条斯理:“其实毒这种东西,与其它不同,最好验证,孙仵作不愿试,捉只老鼠来,一喂便知结果。”
孙仵作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犯了个傻,气的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种场合,宋采唐不可能撒谎,这毒肯定是真的!
宋采唐理了理染血的手套,微笑着看孙仵作:“孙仵作怎么不动?可是逮老鼠也太难?”
“噗噗”两声,张府尹和赵挚都没忍住,笑出了声。张府尹还捋着胡子,笑道:“孙仵作要是身手不好,逮不住,我手下倒有不少好儿郎,愿意借出来帮忙。”
孙仵作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脸,丢大了!
现场丢人,技不如人,再加上那个赌约稍后可如何是好!
宋采唐饶有兴致的看着孙仵作脸色变化,心内十分愉悦。
能打一打这瞧不起女人的老脸,真是浑身舒畅!
内宅里掐架斗气,争针头线脑有什么意思?破坏这些大男人自以为是的骄傲才好玩。
停尸房,是她最熟悉的战场,可以让她一展所学,可以让她解谜究源,可以帮助真正有责任感的人破案,可以帮枉死的人伸冤,还可以狠狠踩封建直男癌的脸,多有意思!
这里带给她的满足感成就感无与伦比,她这辈子,都要干这个!
胸腔腹腔脏器已经看完,没有更多的线索,宋采唐便开始着手将其缝合。
剪下来的小肠,剖开的胃袋,缝合好后放回原来的位置,血管,组织层,肌肉层,一一连接
最后是皮肤层。
她做这些的时候,身边的人也没闲着。
温元思凝眉思索:“这蓖麻籽剂量似乎不大,下毒者是对其毒性拿不准,还是只想促死者滑胎,并不想要其性命?”
失误,还是刻意,断不准。
赵挚却思考凶手更多:“心脏痉挛,周身无利器伤,是受到了巨大惊吓?”
后一个问题事关尸检专业,宋采唐答的很痛快:“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局部小伤,体表留不下伤痕的那种。死者瞬间心脏骤停,精神受损,刺激肯定不小。”
赵挚一边看着宋采唐纤长手指拿着针线,在尸体血肉上翻飞,一边凝神思考:“所以这个案子,我需得注意两点,一是二月初八晨间,谁动过云念瑶的早饭,二是当日晚间亥时末,可有目击者看到凶手些许动静。”
宋采唐提醒:“一般来说,下毒者不管怀有怎样的目的,都会关注中毒者状态,比如有没有中毒症状出来观察使大人可重点关注一下下毒者,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赵挚立刻了悟:“我可能有个目击证人!”
宋采唐点头:“若下毒者本意就是想要死者死亡,结果死者一直没反应,下毒者心急——”
赵挚眯眼:“下毒者就会是凶手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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