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急着破案,急着插手。
她点了点头,继续问赵挚:“齐兆远那边,是你搞的鬼?故布疑阵,拦阻消息,扭曲事实,蒙了李刺史的眼?”
“没办法,我想抢案子,又不想丢面子,只有这样,让李刺史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上门。”赵挚摊手,“我还‘巧妙’的把你神乎其神的剖尸绝技告诉了齐兆远。”
云家的事太敏感,若是以往,齐兆远可能会考虑很久,但现在时间不允许,再不愿意,也只得接受剖尸。他比谁都希望案子快点告破,盖棺定论,再晚,利益集团插手,大撕特撕起来,他妻子的死都会变的不甚重要,没有人会一心一意的帮他找到凶手。
届时,他连仇往哪报都不知道。
宋采唐想了想:“他不知道你在这里。”
赵挚沉吟:“我虽信他,但更关注事实,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不互通消息,才能看到人最本真的面貌。”
这话说的倒不错,宋采唐不由赞赏的看了赵挚一眼。
赵挚不高兴了,眉一挑,又是一派高门贵子目中无人的桀骜模样:“怎么,在你眼中,我就那么不堪?”
“哪啊,”宋采唐不是不敢惹赵挚,但办案过程中,和谐相处最重要,“观察使大人多好的人,心宽气平,有原则有坚持,心系黎民,专门做好事救人于水火,您瞧您这一身腱子肉,不就是这么辛苦练出来的?”
赵挚嘴角似乎扬了扬,又努力压回去,板着脸道:“你们女人就是这么肤浅,喜欢伟岸男子。”
宋采唐:
真夸还是暗讽你听不出来啊!
“不过我这样子,一般人也长不成。”
宋采唐瞬间明白了,这位观察使还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性格特点:自恋!
为免眼睛受到伤害,宋采唐微微偏头,转开赵挚的存在方向,还硬把话题拉回来:“所以现在的问题,除了破案,我们还要确定云念瑶手里有没有那个东西,如果有,现在在哪里”
“安抚使卢大人问过了么?”
赵挚皱眉:“问过,他只说与云念瑶见面是叙旧,没言其它。”
宋采唐:“汴梁云家的事,这里有多少人知道?”
赵挚:“安抚使京中人脉不少,应该知道,高卓家在汴梁,可能也知道,其他人,不一定。”
宋采唐凝眸细思。
如果云念瑶手里真有那要命东西,被人知道,在意的肯定非常多。辽国信物,不管是利用,还是威胁,都很好使的样子
这案子,越来越不像简单的情仇案了。
但案情发现到现场,该理的线索都理出来了,再往下就是各种定向细查归拢,需要时间。
如果能来个突破点就好了
这一次,宋采唐心想事成了,想要出现个影响案情的意外,意外就发生了。
赵挚的人报告,曾盛过酒酿圆子的碗,在高卓院外发现了!
还是挖坑埋的,表面覆上了一层旧土,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除了这个,还在高卓房间内发现了一个小小暗格,暗格里藏了满满的书画,所有画画的都是一个人,死者云念瑶!云念瑶笑,云念瑶哭,云念瑶走在花间,云念瑶坐在榻上,甚至还有部分衣料穿的比较少的
所有书,都是高卓亲笔写就感想,对云念瑶的绮思,对昔日的感怀后悔,还有酒后的畅所欲言,什么得不到要不干脆毁灭算了,关起来就是我一个人的种种
怎么看,都有点变态。
这嫌疑度,不用说,前所未有的高。
郭推官和孙仵作异常兴奋,已经招呼衙役,准备拿人了!
正文 57.凶手?
重大证据发现是在午后申时, 下午已过半,晚饭还没开始,是一天之中最清闲放松的时刻。
所有人速度都非常快, 宋采唐走到高卓院子时, 现场满满站的都是人。
赵挚李刺史张府尹温元思几个当官的,孙仵作郭推官并所有云念瑶相关人员, 全部凑齐, 一个没漏。
暗格已被打开,所有书画散了一地, 半卷的,展开的, 不小心撕破了的,铺了小半个院子。所有画作,画中人清秀明艳,任谁都能认出, 正是云念瑶。
高卓站在这院子书画前, 脸色黑沉:“谁给你们的权力搜我的屋子!”
他十分心疼的蹲下,卷起脚下最近的画, 拿起编绳,准备捆好——
还没来得及怎么动,他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人大力扑倒。
“谁给你的权力画瑶瑶!”齐兆远眼睛都红了, “她是我媳妇!我的!”
“你画的这都什么玩意儿!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卓你找死!”
他提拳就揍, 力气非常大, 这次动了真格, 迅速打破了高卓眼角,鲜红血液很快流了出来。
高卓武力不及齐兆远,而且这种事在别人面前他尚能硬气,在齐兆远跟前,怎么都底气不足。
他身体缩成一团,任齐兆远揍。
不仅脸,耳朵也有些黑红,大概也觉得羞耻。
“我只是太想瑶瑶了有时酒喝的有点多”
“喝多了也不准想!”齐兆远目光森森,“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这些画里有几张衣服穿的比较少,露了大片脖颈,身材曲线也是若隐若现,画者作画时存了什么绮思,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
齐兆远与云念瑶是夫妻,肌肤相亲,了解自然最深,他看一眼,就知道画的不对,跟云念瑶本人相差太多,显然是高卓自己的想象之作,并没有真正见过云念瑶是什么样子。
换作别人,用情至深,求而不得,自己私下里有些念想也能理解,可齐兆远不行。
就算这些画里没有更出格的,他还是不愿意自己妻子被人这么惦记!
还有那些手记里,什么太过害怕,得不到就毁灭,关起来就是我一个人的
“瑶瑶是你杀的么!是你杀了瑶瑶么!”
齐兆远狠狠咬着牙,声音有几分颤抖。
高卓比他更愤怒:“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杀她!我希望她过的好,一辈子开开心心,宁愿躲的远远,也要让她过的幸福无忧,我怎么会杀她!”
二人在院中撕打,孙仵作和郭推官对视一眼,十分满意。
郭推官看向李刺史:“恭喜大人,这案子看来是破了。”
李刺史捋须颌首,眼中有满意,也有后悔。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破,为什么要把功劳拱手让给赵挚!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赵挚:“看来证据确凿,不用观察使大人多费心了呢。”
能撕扯点功劳下来就撕扯点功劳下来,早凉了没处翻身的混世魔王不需要考评,他需要啊!
赵挚能生气耍脾气才好呢,他知事懂礼,好好圆个场,所有好处就都是他的了!
没成想,赵挚却没看他,莫说话了,连个眼光都欠奉。
赵挚此刻正皱着眉,看向宋采唐。
宋采唐看着院中撕打的两人,神情也是不甚明朗。
这般模样,懂她的人知道她许是在思量什么,不懂的人,就会觉得她这是失望了,接受败绩了。
比如孙仵作。
自从宋采唐一手剖尸绝技出来,就把他这个仵作压的死死,处处都出不了头,现在好了,他可以扬眉吐气了!
“我说什么来着?证据指向高卓,形势推演分析亦是他最合理,凶手不是他是谁!”
孙仵作盯着宋采唐,冷笑一声:“年轻人,还是眼界太窄,经验太少,过于相信自己不是什么好事,要学的还多着呢。”
会剖尸又怎么样,除了炫一下技,有毛的用处!凶手就是高卓,他一早指对了!
宋采唐被怼也不生气,拂了拂袖子,气定神闲:“看来孙仵作觉得自己所知所识已是巅峰,阅尽世间至理,不必再虚心向学了。”
“案子破不了,你骂我也没用,”孙仵作看着高卓,下巴高高抬起,笑容愉悦,“除了剖尸,你那一手缝合本事不错,仵作当不了,还可以做个绣娘,我就不行了,一辈子在这行当打滚,手下从无冤假错案,官府离不了啊。”
宋采唐眉目深深,双瞳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琥珀色光泽,神秘悠远,连出口的声音,都低沉了几分:“这案子,是真的破了么?孙仵作可莫要高兴的太早。”
这波证据出来的太过突然,正如高卓所言,在没有确实依据,官府未下发搜查令的情况下,以高卓的身份来历,的确不应该被搜查。
想想刚才来前听到的消息细节,是有人密告衙差,衙差为立功,悄悄趁高卓不在时去搜,找到了东西才发声昭告众人
这密告之人,是谁?
眼看高卓被打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还毫无还手之力,季氏急的不行。
“不是他他那么好,怎么会杀人”
她咬着下唇,看向齐兆远的目光十分不善,好似下一刻就能冲上去撕开这个人似的。
葛氏叹了口气,拉着季氏的手,摇了摇头:“虽然我也不相信,但官差们都在。”
这里不是她们女人能插手说话的地方。
许是被打的终于受不了了,高卓大吼一声,掀翻齐兆远,突然坐着大哭起来。
“我没有杀瑶瑶!”
“没有杀她!”
他狠狠抹了把泪,瞪着齐兆远,眼睛通红:“我喜欢了她二十年!从团子一样软绵绵的小人,到娇俏少女,我看了整整十二年!你不在的岁月里,我也从未离开!”
“我知道她春日里最喜欢西郊山涧的桃花,每年三月三都要亲手去采花瓣酿桃花酒,有一次追一只小兔子还迷了路,坐在溪边哭鼻子,是我把她找了回来!”
“我知道她夏日最喜欢清凉寺的泉水,说那水泡茶最解暑气,可每每取水回来,她都舍不得自己喝,全部献给长辈,我偷偷的使人专门送给她,她还不敢用,刨根问底,非要知道是谁关心她。”
“我知道她收集了一本书的红叶,专门谱了曲写了词,只因那日女儿心事,她从来不在人前弹演,连你面前也不曾。”
“我知道她每个冬天都在哪里堆过雪人,雪人什么模样,脚下写过什么字”
“我知道她最喜欢吃李记的烧鹅王记的点心,知道她什么时节最爱哪处风景”
“她生命里所有时光,我几乎全部参与,而你呢?你又知道多少!”
高卓额角青筋直迸,手指戳着齐兆远:“你小时候就爱欺负她,中间一声不吭去当兵,回来就说求娶,你凭什么!”
“可是她喜欢你。”
高卓嘴里咬出血来,眼泪和着血一块往下流:“她应了你的婚事,当时我就想杀了你,抢了她离开汴梁,去哪都好,反正我不会欺负她,会疼她一辈子。可是看到她的笑,我就知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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