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着转着,她眼睛一眯,调出个角度,示意赵挚过来看:“你看这个,像什么?”
赵挚身体前倾,和宋采唐头靠在一起,看到图案,眸色倏然紧绷。
这玲珑球拼出的,是个‘卢’字。
正文 62.你们还知道夜深了
黄金玲珑球周身黄金打造, 最里面是颗小小金珠,往外一层层镂空,雕以缠枝花纹, 不管枝叶还是花朵, 形状都偏修长,雅致漂亮。
别的不说, 一看就很值钱, 是小偷会喜欢选择的类型。
可这个卢字,就不太寻常了。
一层层镂空花纹, 需要很小心的调整,对着光, 才能现出一个卢字,没看到不觉得如何,一旦看到,‘卢’字特别清楚, 挥之不去, 傻子都能明白,这是故意为之, 是这物件前主人打下的记号。
卢姓不大众,也不算少见,云念瑶案里, 就有一个。
安抚使, 卢光宗!
赵挚眉压的很低, 眸底有冷光划过:“这般质料, 这般做工,这般巧思,非一般人家能想得到,做的出来的。”
与云念瑶这个贵女靠的上关系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所以这黄金玲珑球主人是谁,根本不必猜,除了卢家,再不可能有旁人!
宋采唐微微侧首,纤柔指尖捏着黄金球,粉白肤色与其映衬,透出一股玉质光泽:“安扶使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死者房间?”
安朋义三人偷东西是‘职业习惯’,云念瑶不可能偷拿别人的东西,所以这东西——
不是卢光宗给她的,就是不小心掉在房间里的。
二月初八当天下午未时末,卢光宗可是去过死者房间的。
赵挚看向宋采唐,眼睛微眯:“卢光宗说谎。”
宋采唐长眉微挑:“或者,他隐瞒了什么。”
又或,他就是凶手本人!
而不管这里有什么内情,都对他们很重要!
赵挚拿过玲珑球,反反覆覆翻了很多遍,目光深远:“看来我们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
破案,光有怀疑,些许不能做为铁证的小物证不够,还是得通悉各关窍,来龙去脉,案情才会通透明白。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很快,就做了决定:“我去探探卢光宗的底。”
“也好,”宋采唐眼睫一闪,就明白了赵挚想法,“案件相关人有襄助办案的义务,有些话,观察使可直接问一问安抚使大人,只是——”
她看着赵挚,眼梢微翘,眸底有波光流转,七分调侃加三分提醒:“案情细节,却是不好外露的。”
正值芳华的小姑娘做这种表情很有股娇俏感,是同成熟女人不一样的风情,赵挚却半点也没领会到,还冷嗤一声,抱着胳膊无比倨傲:“我像那种傻子么?”
宋采唐没说话,只是看了赵挚一眼,十分意味深长。
赵挚面无表情,心中却十分警惕,这女人又要抖什么机灵了?
宋采唐这次却没能让他如愿,温柔一笑,行了个礼,就转身要下楼了:“此间事已了,观察使大人要忙,我也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就此告辞。”
竟这么安安静静的走了。
没有回头。
赵挚:
他嘴唇紧紧抿起,心里更不爽了。
宋采唐还没回到自己院子,就被琴秀拦路,说是关清那里差点出了事。
有一方假山巨石,在她经过之时,突然倾砸,若非她刚好想起一桩账目,心泛嘀咕,怎么都不舒服,当即停脚决定回去,那巨石定然会砸在她身上。
“小姐别担心,大小姐没事,刚刚好避过,衣角都没蹭到半片。”
纵使如此,宋采唐还是皱了眉,当即拐了方向,去往关清的院子。
关清正指挥着春红收拾东西,她的愿已经还了,香油添了,长明灯点了,按计划正该回去。
“你来了啊,”关清见宋采唐过来,十分淡定,“就知道你这傻孩子,人不大点,想的不少,才亲自把事儿告诉你,省的别人小话传来传去变了样,再把你给惊着了,结果你还真是不经吓。”
她长长叹口气:“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大姐出门行商遇到的事多了去了,回回你都这样,早晚得吓死!”
宋采唐亲眼看见关清没事,整个人就放松了,也能笑了:“出门在外,总要当心才是,你若没急事,不如陪我住几天,李老夫人信佛,也会照顾人。”
而且手上这个案子,她感觉过不多久,就会破了。
关清看着宋采唐,笑的眉眼舒展,意味深长:“我知你想照顾我,李老夫人面子大,对小辈慈爱,多亲近亲近没坏处,可没办法,你姐我忙呀,两日后有个春游会,我得带着婉儿去。其实本也想带你的,但看你现在似乎没那个精神,反正日后机会还多,下回再带你去。”
“你既来了,我也有几句话嘱咐。这些日子不知怎的,犯太岁还是什么,运气十分不好,不是遇上这事就是碰上那事,我自会当心,你也注意一点,万一真有人冲着咱们家——”
关清眸底闪过一道寒光,视线触及宋采唐时,瞬间又盛满柔意。她伸手摸摸宋采唐小脸,眉心蹙着,满脸关心浓浓:“我知你聪明多智,但女人处世难为,危险又难料,你必须时时注意,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会留几个人给你,你不准离开他们视线自己一个人到处跑,知道么?”
宋采唐看着语音坚定,说话不容拒绝的关清,心里很是温软。
“嗯。”
送完关清,宋采唐在回程小路上遇到了温元思。
尽管忙了一天,衣服头发多少有些褶皱凌乱,行路脚步也匆匆,鞋面上可见浮尘,温元思仍然风度翩翩,优雅谦润,让人一看心情就极好。
宋采唐:“我观通判大人神态轻松,不见疲累,可是案子结好了?”
温元思微笑拱手:“还要多谢宋姑娘襄助,若非你一手剖尸绝活,这桩案子,只怕还有的磨。”
“也是通判大人谨慎沉稳,心系案情——每个案子的主官都很重要,大人切莫谦虚。”宋采唐并不愿多领功,侧首一笑,半张验融在夕阳余晖中,“案子能破,就是大好事。”
温元思仍然沉浸在案情中,声如叹息:“石群西门纲一案,凑巧同云念瑶案撞到一起,两边有现场上的联系,却没有太多冲突,增添了很多迷局难度,倒是可怜了咱们这一堆办案的人。”
宋采唐点头,至此为止,证据加线索,已有了初步结论判断,凶手是谁,现在不能肯定,但有几个人不是凶手,她已经相当能肯定。
抬头看看天色,再看看面前的人,温元思手负在背后:“正好有闲暇,宋姑娘可愿听我说说案情?”
宋采唐正好也有事跟他说,比如那个黄金玲珑珠,当即笑道:“有何不可?”
温元思:“宋姑娘请——”
二人走去了宋采唐的院子,让青巧把晚饭上上,还温了一壶酒,边吃边谈。
温元思说了石群西门纲案件的细节,安朋义交待的东西,以及这些日子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宋采唐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推断,云念瑶案发现的各种线索,新的旧的,包括那个黄金玲珑球,拼出来的卢字
一聊就是一个半时辰,兴致仍浓。
温元思读书很多,知识丰富,除了案情,还有很多聊处,艺术,民俗,历史,朝事,野说,没什么不知道的,和他聊天,是一种享受。
宋采唐读书不算少,只是偏专业,涉猎不如温元思广,可她有来自现代的灵魂和眼界,有些东西说起来很新鲜,很有趣味,温元思对此欲罢不能。
桌上的菜撤下,换上甜汤,水果,再到清茶,干果蜜饯,精致小点
二人全无察觉,不知今昔是何时。
直到赵挚到来。
赵挚来的非常突兀,而且非常大声,根本没从正门,让小丫鬟看到并通报,他直接从窗子就蹿进来了!
明明武功超群,却没有豹子落地般的无声轻巧,而是‘砰’的一声,像巨石砸来,掷地有声气势冲天,容不得别人忽视看不见!
宋采唐眼角抽了抽:“观察使大人,现在已是夜间。”
声音这么大,吓着人了怎么办?
“原来你们还知道夜深了。”
赵挚一口白牙呲出来,看看宋采唐,再看看温元思,目光十分不善:“正事不干,闲聊倒挺在行。”
怼完人,不等别人说话,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继续道:“那黄金玲珑球,卢光宗说,是他送给云念瑶的。”
一说起案情,气氛就严肃正经了起来,温元思不好意思再小气计较,宋采唐一心关注案情,也没挤兑赵挚,心思跟着这话一转,立刻就问:“他给的?什么时候?二月初八下午?”
“不,不对——”
话刚说出来,她自己就否了。
照当天时间线,云念瑶和高卓见面是在中午之前,安朋义三人偷东西是在同时,当时云念瑶还没有见卢光宗,肯定不是当天。
“二月初三,晚间。”赵挚指尖点着桌面,给了答案,“卢光宗并没亲自来,而是让管家带过来,交给了云念瑶。”
温元思沉吟片刻:“这黄金玲珑球,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要给云念瑶?
“信物。”赵挚目光幽深,“可以帮上大忙的信物。”
温元思似乎领会了关键,眼睛缓缓眯起:“什么样的忙,才是大忙?”
宋采唐看着赵挚,目光忽的一振,这信物是她想到的那种吗?
赵挚目光斜斜瞥向她,懒洋洋拎着杯子,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人们,很喜欢留信物。结盟要,订亲要,恩怨往来要,很多大事也喜欢要,信物在这里,是个特殊象征。如卢光宗这样的官员,结下的特殊关系网,想要借用,就需要一块合适的敲门砖,信物,最最合适。
“云念瑶的祖父,和卢光宗是忘年交,交情非常好。”
赵挚慢条斯理的放出这个大消息,又道:“云念瑶在天华寺安顿好,就给卢光宗下了帖子,想要登门拜访,卢光宗怜她有孕辛苦,就回信说自己空了过来天华寺看她。汴梁云家的事,别人不知道,卢光宗却是知道的,他担心云念瑶太过记挂此事,忧思伤身,就让管家把玲珑球拿来,以安云念瑶的心,等自己闲下来,二月初八上山,才亲自过来相见。”
温元思微微侧头,垂眉沉吟。
云家的事,也是这两天,才有些许风声传入他的耳朵,得宋采唐解说,他方才明悟。
卢光宗在汴梁做了几十年官,得皇上宠信,结下人脉无数,力量难以估计。纵使现在他已不在汴梁,很多事,其实也就是张个嘴的事。
“云念瑶求了卢大人什么?”
说起这个,赵挚唇角一掀,笑了:“她求卢光宗帮她找个书画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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