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躺在地上,右腿鲜血淋漓的,还一直在往外冒血,安羽宁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如果这血止不住的话……
嘎子跪坐在二林子身边,看着气息渐弱脸色苍白的好兄弟,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双手死死的按着二林子的大腿,一边拼命的想帮他止血,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在碎碎念。
“怎么办?怎么办?二林子你坚持住,二林子没事的,你肯定会没事的!止血,对,要止血……”
就在嘎子手足无措的时候,走到这边来检查伤亡情况的马镖头,看到了这边的异样,忙不颠的冲上来。
“怎么回事?二林子受伤了?”嘴里关切着,马镖头随即抬头高喊:“老于,老于你快来,二林子伤重,你赶紧来……”
老于虽然是位镖师,可却跟着镖局里的杨大夫学过一点简单的医理,听到马镖头的呼喊后,他忙放下了手里的轻伤员,飞快的往这边飞奔而来。
“嘎子你让开,我看看伤口。”
老于带着一兜子金疮药冲到跟前,看到仰躺在地上,大腿还流血不止的二林子,他也跟着急了。
忙一边掏药,一边让嘎子把有利位置让给自己,蹲下身后,老于麻利的撕开二林子创口处的裤子,拿着身上的金疮药就往上倒。
可惜啊,止血的速度比不上流血的速度,刚刚倒上去的金疮药,又被冒出来的鲜血带离,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老于急了,满头大汗的看着身边关切的众人。
“镖头不行啊,伤口太大了,金疮药止不住血啊,我就会点子皮毛,拿二林子这伤根本没办法!镖头,不然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上路,到前头的城镇,给二林子找个擅长金疡的大夫治疗外伤吧。”
马镖头不错眼的盯着老于给二林子上药,听着老于焦急的话传来,他心里也不由的急了,摇着头为难着。
“老于啊,你再想想办法,此去前头的城镇还有不短的路途,就二林子这样的伤,如果止不住不血的话,我怕……”
在场的人都知道,镖头嘴里未尽之言担忧的是什么,是啊,大家都怕,都怕二林子支持不到那个时候啊……
一个人身上的血就那么多,都是有数的,流干了,那人也就不成了!
安羽宁看见,地上躺着的二林子嘴边扯出一抹苦笑,眼中生的希望渐渐熄灭,“算了吧镖头,于叔,这都是命……”
是老天不让他活啊……
安羽宁看着放弃希望的二林子,心里难受,不愿意看到身边熟悉的人就这么死去,安羽宁心里猛地冒出一个想法,不然把伤口缝起来?
只要占时止住了血,能够给二林子拖延一段时间,能让他坚持到城内找大夫,那他不就有救了?
“马伯伯,不然我试试?”
马镖头看着安羽宁,虽然知道这孩子懂些药理,甚至是常年伺候病秧子的安老头吃药,可对于二林子这样的伤势,她个小孩家家的能有用吗?
正要回绝,还是躺着地上的二林子,听到安羽宁这么说后,惨白着一张脸,吃力的微微坐起身子,看着马镖头气息微弱的开口。
“镖头,就让宁宁试试吧!就我这样的,与其等死,还不如,还不如,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听着二林子明显不带求生欲的话,在场的人鼻子发酸,安羽宁更是急了。
“二林哥你别这样想,不就是腿上破了个伤口吗?又不是多大的事,顶多咱们把它缝起来,缝起来止住了血,那不就好了吗?你要往好处想,你等着,我这就去拿工具。”
说完,安羽宁忙往自己乘坐的马车飞奔,快速的窜上车后,假意在背篓中翻找,其实是从空间里转移了一瓶烈酒,针线等等的东西出来。
抱着一大兜的东西冲回来,安羽宁顾不上歇口气,一边出声吩咐,身边呆愣状的嘎子去找个东西,呆会好给二林哥咬着,自己则是忙着把针线都放到自己拿来的小碗中,倒入烈酒进行消毒。
等嘎子找到东西回来,安羽宁把小酒坛子递给嘎子。
“嘎子哥你喂二林哥喝两口。”
说着话,她同时把刚才嘎子给她的木头棍准备好了,待到二林子喝下两口烈酒后,安羽宁忙把木头棍塞入了二林子的嘴里。
“二林哥你咬紧了,千万别松口。”
二林子咬着嘴里的木头棒子,虚弱的点点头,眼中却被安羽宁连翻的冷静,与胸有成竹的模样所打动,心间猛地生出一股子生的希望来。
其实,安羽宁哪里是胸有成竹?
第四十八章 这是杀人不是杀鸡
只不过她是想着,再坏的结果也就这样了,与其让二林哥失血过多的死去,还不如豁出去了拼一把。
压下有些发颤的手,安羽宁还算麻利的穿针引线备用,拿过刚才的酒瓶要动手时,安羽宁还对身边的几人请求着。
“于伯伯,麻烦你跟我嘎子哥抱着二林哥,马伯伯您力气大,按住二林哥的腿,千万不能让他乱动,我开始了。”
“好。”
“行。”
得了安羽宁的请求,三人同时点头,手上的动作也不慢,按照安羽宁说的那样,三人分别制住了二林子,使得他无法动弹。
见状,安羽宁笑着对忐忑的二林子安抚道:“二林哥一会会很痛,但是你要忍忍。”
二林子闻言,虚弱的点头,与疼痛比起来,他更在意的当然是命!
安羽宁一手拿着装烈酒的瓶子,先照着二林子的伤口冲淋了一番,极力无视二林子喉间,因为疼痛而发出来的呜咽,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确认肉里头无残留,确认消毒完毕,安羽宁拿起小碗中泡过酒消过毒的针线,开始强自镇定的给二林子缝补起肉来。
说来安羽宁两辈子的经历,让她有一种临危不惧的胆气,越是危机关头,她就越是冷静,虽然此刻她的心里其实也没底,但是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然就凭她小小一人,又没有学过医,要不是刚才她那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真把在场的几人镇住了,让他们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的话,安羽宁是没有动手的机会的。
随着伤口渐渐的被针线缝到了一起,随着安羽宁一气呵成的收针,二林子伤口的血——止住了!
最先发现血被止住了的人是老于,当他亲眼看到,自己先前怎么都止不住的血,被安羽宁一个小家伙,缝缝补补的止住了以后,他激动坏了。
完全忘记了,此刻自己还抱在怀里,被疼痛与失血过多的虚弱,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二林子,老于激动不已的手指着伤口,惊奇惊喜着。
“止住了,血止住了!哈哈哈,血制止了!二林子有救了!”
安羽宁把手里的针丢回到小碗里,拿着酒瓶,把里头剩下的烈酒再往伤口上冲洗了一遍,这才催促着身边有些魔疯的老于。
“于伯伯,您赶紧的给二林哥上药啊。”
得了安羽宁的喊话,老于这才回神,自知失态,老于面上纳纳的有不好意思,手却忙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金疮药,仔细的给二林子敷在伤口上。
等老于上完药,安羽宁拿着自己带来的干净白纱布,仔细轻柔的帮二林子包扎好伤口,最后才把二林子嘴里的木棍取出,安羽宁这才吁出了一口气,心里的包袱才算落地。
只要能加紧时间赶到前边的城镇,让马伯伯他们带着二林哥去医馆就医,想来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吧?
马镖头也被安羽宁这连翻的举动给镇住了,看着气息逐渐平稳的二林子,马镖头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摸着安羽宁的脑袋无限感慨。
“好孩子,你很好,伯伯要代表二林子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安羽宁哪敢居功?忙不颠的摇头,“马伯伯我也是镖局的人,做这点子小事,难道还需要自家人道谢?”
是啊,都是自己人!马镖头感慨。
安羽宁不想听到他再说客气话,忙先一步开口。
“马伯伯,咱们不是要赶紧往前头的城镇赶?眼下二林哥伤的重,不然您让人把他抬到我的马车上去吧?让他躺在马车里也舒服些。”
“行,听你安排。”
马镖头是个直爽的性子,见安羽宁这么说,他也考虑到二林子的伤势问题,随即答应了安羽宁的提议。
等让老于与嘎子一道,把二林子送入马车上躺好后,马镖头见大家也都清理好了自己,得了身边镖师的汇报说,自己这边除了二林子重伤外,其他有七人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轻伤,马镖头心里还是很庆幸的,庆幸没有人员死亡。
“吩咐下去,赶紧打扫完这里,然后我们加紧时间上路。”
“是!”
众人应声,开始各自分散打扫战场。
安顿好二林子,安羽宁收拾好自己带出去的东西后,她也下了马车,准备去打扫战场。
所谓的打扫战场,无非就是收集武器,收刮死人身上的财物,查看有无活口之类的事情。
身为响马,既然打劫不成,就要做好死后反被人打劫的觉悟。
众人各自射杀的匪徒,尸首上带着的财物都属于杀死那人的,就像安羽宁一箭毙命的那个傻大个,如果那人身上有东西的话,那都是属于安羽宁的。
这样的横财没人会抢,镖局做了这么多年,这些规矩都是刻入到,镖局中每个人骨子里的行为规范。
可是即便那傻大个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少,安羽宁却不打算要。
便是此刻还插在那具尸体喉间的那支箭,安羽宁也不打算要了,只想着除了那支箭外,把其他射出去的箭支收回来。
毕竟带着铁箭头的箭,也是很贵的!
四处收集着自己的箭,安羽宁还远远的避过了,那具自己射杀的尸体,前头为了救人,情况危急下,杀人还没觉得有什么。
可等事情过去了,她有功夫静下来想,来思考的时候,安羽宁却后怕起来。
两辈子,自己都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上辈子自己接受的教育,不能犯罪、不能杀人,这些准则,都是已经被刻入到了骨子里的东西。
这会子知道自己杀了人,哪怕是为了救人才杀了人,一时半会的,她真心没法接受。
这是杀人啊,杀人!不是杀鸡!她岂能不害怕?
要谁说不害怕,那叫他们也来突然杀个人试试?
此刻安羽宁的心路历程,她没法对外人提及。
快速的收捡完,排开她自己杀的那具尸体上的箭支后,安羽宁迅速的转回车上。
见到安羽宁独独避开了,自己战利品上的那支箭,嘎子不解的看了看,火烧屁股一样逃回车里去的安羽宁,又看了看身边的傻大个尸体,最后才看向旁边的镖头。
第四十九章 你得学会独自坚强
嘎子不确定的望着马镖头开口,“镖头,您看这个?”
马镖师当然也看到了,安羽宁那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叹了口气,心道这会这小家伙看着才像个孩子啊!
“你忙你的去吧,抓紧时间。”
马镖头拍着嘎子的肩膀,吩咐他去忙自己的,他则是在傻大个的尸体前蹲了下来,开始仔细的翻捡起傻大个身上的财物来。
不得不说,马镖头是个非常有经验的人,这位大镖头连上到尸体嘴里的金牙,下到脚上穿的鞋子,他都没有一丝错漏的翻捡了一遍。
拿着尸体手里还捏着的刀,亲手把傻大个嘴里的两颗金牙给撬了下来,连同他在尸体臭气熏天的鞋子里找到的银票,最后再加上马镖头亲手从尸体喉间拔下来,还带血的箭支一道,马镖师带着这些收获,径直的走到了安羽宁的马车跟前。
看着坐在车辕上,还在望着天空发呆的小家伙,马镖师笑笑,尽量的使自己的表情温和些。
“宁宁啊,你个小家伙,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忘了?喏拿好了,伯伯都给你取来了。”
说着话,马镖头不由分说的就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塞给了安羽宁。
怀里突如其来的多了不少东西,安羽宁先是一愣,随即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特别是那支带血的箭,安羽宁呆了,傻傻的望着面前的人。
“马伯伯?”
“怎么?伯伯都给你送来了,你还不想要?”
安羽宁正想点头,身为过来人的马镖头,多少也猜到了这个孩子为何会如此,大掌只是重重的拍了拍安羽宁的小肩膀,语重心长的出声。
“宁宁啊,这个世间的事,有时候很残酷,不是你不去招惹,人家就不来动你。如果想要好好活,必要的时候,你要学会心狠,要懂得残酷!命只有一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我这么说,你懂吗?”
懂,她当然懂!
可懂得,并不代表就能做到啊!
马镖头看着面前的安羽宁,揉揉她的头,“不急,你还小呢,还有时间慢慢适应,不过宁宁啊,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你就要试着去接受,你得学会坚强!”
说完,马镖头也不打算再劝,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孩子是个心思通透的,说的再多,还不如给她时间慢慢的自己去想,去接受。
再次揉了揉安羽宁的脑袋瓜以做安慰,马镖头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抬脚便离开了马车。
不过在转身离开的瞬间,马镖头还在心里想着。
他得狠狠心,让这个孩子自己学会心狠,学会残忍,只有这样,这孩子才能在离了镖局的保护范围后,自己独身一人在北地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小家伙即将要去寻找的父母,要去团聚的亲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与其让孩子软弱被动的去接受,马镖头宁可自家的孩子是个狼崽子!
直到目送马镖头远去,安羽宁才抱着怀里的东西幽幽叹息。
是啊,在这个封建等级严苛的陌生朝代,在这个女人很难立足的大岳王朝,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娃,不狠一些,不坚强一些,怎么能活?
极限都是被逼出来的,这一点她上辈子早就已经知道!
上辈子,她能被逼着一步步的走向成功,那么这辈子她也要好好的逼一逼自己,逼着学会狠心。
这么想着,安羽宁掏出怀里擦汗用的手绢,仔细的把带血的箭包好,准备以后就把这只箭当成警示,用它时刻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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