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我也经常看到,就那样,两个屁颠大的孩子,大冬天还日日不断的上山捡柴火,每回见着他们那模样,我都心疼的慌!”
“嘿,这算啥呀?二田不受爹娘待见呗!二田兄弟哪年农闲的时候,不去城里做活计挣钱,感情这些年的钱,都交给了爹娘啊?只可怜哦,二田家的几个娃……”
“哈哈哈,也就是李二田这个家伙是个蠢的,要是我,我才不去辛苦的做活挣钱呢!挣再多的钱有屁用?都用不到自家婆娘孩子的身上,你们瞧瞧大山家的几个孩子,便是女娃娃,那都比二田家的三郎强!”
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随着篱笆墙外,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院子里,低着头颅跪着的李兴田,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而屋檐下的黄招弟闻言却急了,插着腰,提起嗓门,就冲着外头怒吼。
“滚滚滚,谁拿他的钱啦?谁看到我拿这个不孝子的钱啦?再说了,这可是我老李家的私事,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有这个闲工夫,你们还不如回家去干活,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黄招弟是属于一冲动就没脑子的人,当下听到大家的议论后,她心里那个憋屈啊!
老二这个瘪犊子、混不吝的,说什么挣的钱都孝顺了自己?
她呸!明明自己就没得他几个钱,这个锅她可不背!
然而,黄招弟越是不肯承认,外头的村民们就越是摇头。
纷纷都觉得,李兴田碰到这么一个娘,也算是他倒了血霉了!
村子里这样劫贫济富,心眼偏的没边了的娘,那可是不多见。
“娘,您有气,骂我打我都行,您别迁怒外人。”
“咋地啦,咋地啦?说你不孝大家还不信,瞧瞧,瞧瞧!我这还没骂你呢,你就偏帮着外人来气我,你不是不孝子,谁是?不要说你,就是你们家的这几个狼崽子,那都是像你,那都是忤逆不孝的东西!”
“娘!您怎么说我都成,但您不能说我家孩子,更不能说我家四丫,我家四丫打小就丢了,都不在家里长大,即便是我不好,您也不能迁怒她!四丫还是个孩子,她没错!二丫、三郎、六郎他们也没错!”
“哈哈哈……婶子啊,二田他错了,他一家六口就不应该活着,活该把骨头渣子都榨干了,喂给你家老大一家子熬汤喝才对!哈哈哈……”
当李兴田为孩子们辩驳的话才说完,外头有那好事的二流子,忙就开口调笑着,语气看样子是站在黄招弟这边,可里头这内容嘛?
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取笑她黄招弟,取笑她家的老大。
这怎么行?他们家的大山,将来那可是要顶立门户的!是要在他们百年后,给他们摔瓦盆的!可不能让这二流子取笑!
她呸,这人也配?
黄招弟的怒火上涌,鼓瞪着双眼,看着篱笆墙外的二流子,指着对方的鼻子就要开骂,“你……”
“好了,好了,像什么话,你是个长辈,怎么能跟小辈计较?哦,小辈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正常情况下,李昌连会是一直作为坐上观众,不会吭声的。
但眼下妻子要把战火攻向外人,而且还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李昌连便不能任由黄招弟发挥了。
不等黄招弟骂出声,见事态不好,平常喜欢躲在妻子身后当白脸的李昌连,这会忙就出声,制止了自家婆娘还要扩大的事态。
当然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刚才二流子的话,经由李昌连这么一说,再加上村里人也不喜欢这个,平日里喜欢偷鸡摸狗的二流子,所以他的话反而显得无理,反而就如同李昌连说的一般,这人是小辈不懂事呢!
依然跪在院子里冰冷泥地上的李兴田,低垂的头颅再次暗自撇嘴。
他的这个爹啊,果然是个‘好’爹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昌连觉得,今日己必须得把老二一家给压服了,不然从今往后,这个儿子指不定还得闹出多少幺蛾子。
如此李昌连也不做观众了,直接看着院子里的三位耆老,“二伯,何三叔,谭五叔,您看这事……”
围观了半天的三位耆老,被李昌连这个晚辈一问,目光纷纷看向跪着的李兴田。
说来,身为老人家,最是喜欢看到后辈和睦孝顺,在他们老一辈的心里,就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孩子。
第八十四章 等等我有话要说
见李兴田如此不知轻重,不顾父母的面子,没有分寸的把事情闹大,说实话,三位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心里都是不喜的。
如果对待这种想要反抗的后辈,不严加惩罚的话,万一自家的小辈们,村里头的各家小辈们,也都跟着他有样学样,那岂不是乱了套啦?
他们三个老东西的将来可怎么办?
可是如果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们三个老的太偏帮的话,这么多村民看着呢,万一村民不服,一个不好,以后他们在村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想到这里,三个老头儿内心都很矛盾。
李昌连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啊,不然一直以来,他也不会是在家里充当幕后军师的角色,让自家老婆子去当冲锋陷阵的刀子。
看到老头们面露犹豫,李昌连赶紧的给自家老婆子使了个眼色,黄招弟见状,立刻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不等三个老头研究出个什么来,黄招弟几步冲到了东厢房门口,指着前头安羽宁亲自上的门锁,带着贪念与妒恨的冲着老头们喊起话来。
“几位叔伯们,你们可别被老二这个混不吝说的话给骗了!这不孝子一家子都惯会演戏,就几个小的,就这二丫头,平日里干活就爱耍奸偷懒,三郎做事情又故意慢腾腾,这些个我就不说了,单说才回家来的四丫头,这个小丫头也不得了啊!到家了,也不先来给我跟她爷磕头不说,你们看,看看!这小丫头才回来啊,居然就敢锁门啦,她这是不孝!她这是拿我当贼防啊!你们说,这不是不孝,还能是什么?可怜见的,咱们上坎村民风淳朴,不要说一家子都在家,根本就不用锁门的道理,即便是没人在,咱们村里头有几家会锁门的?有几家的孙女,敢这样把长辈当贼防的?”
李兴田内心愤怒,什么叫做他惯会演戏?
就自己这样不受待见的,再不学会保护自己,保护家人,那他真就像二流子说的那样,骨头渣滓都剩不下了!
何念娘也很无语,他们家的人会演戏咋地啦?还不是为了活着,为了孩子们能过的好点?再说来,该孝顺父母的,她跟丈夫可一样都没少!
二丫懵逼,心里哼哼着,自己便是再勤快,爷奶也不会记着自己的好,该是自己的活计,她可从来没有推脱过,至于不属于自己的活?
呵呵……
三郎内心最是鄙视他奶,他干活慢咋地啦?属于他的活计,他从来也没少干!
此刻黄招弟还不知道,自家老二一家子内心的独白,等她自认为很有道理,且胡搅蛮缠的话一出,有些当婆婆长辈的还真别说,就有点同情起黄招弟来。
都说父母在不分家,不消说整个上坎村,便是连整个郡县,整个大岳朝,那都是这样的风俗。
只要当爹娘的还活着,那一家子都不能分开,挣的钱都要上交父母,家产那都是属于父母分配管理的!
这么说来,二田他做活挣的钱,交给父母不也是应当份的么?
结果刚才还站在李兴田这边的村民们,这会又成了墙头上的草,开始莫名其妙的偏帮起黄招弟来。
安羽宁心里那个无语啊,她不就是锁了个门么?何至于会如此?
三个老头,不约而同的望着东厢房门上挂着的广锁,三人相互看了看,最后拍板决定,这个老二李兴田是得管教管教了,还有这个胆大包天的四丫头,也得给她张长记性,父母在不分家呢!
不过四丫头人小,他们也没这个闲工夫帮老二教闺女,所以三个老头子私下决定,女债父还,今日他们定然要把李兴田这个混不吝给打压服了,给四丫头长长记性,不然啊,以后昌连家的老二一家还有得闹!
因为自己心里头的这点子私心,也是为了粉饰太平,三个老头就这么做下了决定。
身为李家年龄最长的长辈,安羽宁得称之为二祖爷的老头,眯着眼盯着李兴田,才想开口发话,不料却被一个脆生生的女童声打断了。
原来是一直在为父亲焦急的安羽宁,在看到三个老头相互传递了眼神后,她暗觉不妙,知道这是要糟啊!
安羽宁心里一边骂着这该死的封建王朝,一边骂着这该死的宗族,该死的封建古板老头们的同时,人却忙甩开紧拽住自己手的亲娘,疾步奔到自家亲爹的身边,张开一双小手,牢牢的护在亲爹的身前,同时嘴里还脆声开口。
“等等,我有话要说!”
三个老头可不喜欢这样冒头的小辈,更不要说她还是个女娃。
所以当安羽宁冒出来护着自家亲爹,准备摆事实、讲道理、救亲爹的时候,这三个老头子却连看都不看她,直接无视她,用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后辈上前,让他们去拉扯开安羽宁。
见到这样的情况,安羽宁是真毛了,心里豁出去的想着,麻蛋的,她特别想把这群人给打趴下,打掉牙,打的他们呼爹喊娘的认错,真的!
眼瞧着三个老头身边的后生们一起上前来,欲要抓走安羽宁的时候,一直围观的顾长年,看到自己的大靠山就要倒霉,他也不顾上自己是个外村人的事实了,忙就惊呼出声。
“等等!”
顾长年此话一出,因着他的身份,更因为上坎村的村民们,大多还得靠着他们顾家的田地糊口,三个老头儿这才齐齐回望着顾长年。
李家二祖爷年纪最长,且这又是李家的家事,他当即就望着顾长年,犹豫的问他。
“少东家,您这是有话要”
李家老头的问话,使得在场众人的目光都看着他,顾长年被众人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但因为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大靠山,随即轻轻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道。
“那个,三位耆老,既然这位小妹妹有话要说,事情又与她有关,我觉得应该让她把话说完,听听她的解释,这样才能最后下定论不是?便是衙门里的县太老爷审案子,也得给罪犯辩驳的机会呢?三位耆老,你们应该给小妹妹一个机会,一来显示三位的仁爱,二来嘛,也显示上坎村的民风淳朴,公平公正不是?”
第八十五章 卖了孙女换土地
刚刚,安羽宁在这个骑毛驴的小崽子出声的时候,还以为这小崽子也要来给自家添堵呢?没成想,这货居然还是帮着自家的?
这下子,安羽宁内心对这个小崽子的厌恶,变的淡薄了一些,突然也觉得,这个家伙看着顺眼了不少。
既然身为少东家的顾家少爷都开口了,不管怎么说,三个老头儿也必须要给他这个面子,哪怕顾长年年纪不大。
是以,三个老头互看一眼,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过后,都纷纷点头同意了顾长年的提议。
为首的李家二祖爷看着安羽宁,压下眼底对安羽宁的不喜,淡淡且又高高在上的开口。
“有什么话,你且说来,要是讲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小心我罚你去跪咱族里的大祠堂!”
对于眼前这个不知轻重,冒头让李家丢脸的小丫头,李家二祖爷心里其实是极其不喜的,所以开口之后,还故意在话尾加了这么一句威胁的话。
当然了,如果安羽宁是个真小孩子的话,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才找到了亲人,却被自己的长辈祖爷爷这样要挟,说不定就要给吓傻了!
可惜啊,她又不是真小孩,两辈子的年岁加在一起,她都差不多要三十了好吧?
低垂着头的安羽宁,在听到这个最年长老头威胁的话后,她不屑的撇撇嘴,才想要说话安羽宁便察觉到,身后的衣摆被人轻轻的拉扯着。
安羽宁回头一看,瞳孔里映照出来的,是自己亲爹那副担忧心疼的焦急面孔。
安羽宁心中暖暖,刚才还那般大义凛然,那般不怕疼,不怕被责罚的爹爹大人啊,眼下却因为自己的冒头而担忧不已,真的是个好父亲呢!
她好欢喜!
安羽宁冲着自家老爹摇摇头,不顾他那急切想来拉自己小手的大手,不顾亲爹焦急的眼神,她咧嘴冲着亲爹笑了笑,这才定定的望着三个老头儿。
迈开两小步上前,安羽宁学着昭原城中的女儿家那般,两手交叠着侧放到右腹下,两腿屈膝,规规矩矩的给三个老头儿行了个礼。
不就是装样子么?论起眼界,论起装像,她安羽宁不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强?
果然,在场的人包括那三个老头儿,在看到安羽宁如此端庄的行礼后,年长些的人都不由的点头,特别是在听到安羽宁很有礼貌的开口回话的时候,众人点头的幅度更加加深。
只听安羽宁恭敬的回话道:“三位祖爷爷容禀,众位长辈们容禀。想来大家都知道,我是李家四丫头,却也是丢失了七年的四丫头,是昨日傍晚才归家的四丫头!”
说到此处,安羽宁观察到众人都望着自己,都在认真的听自己说话,她立刻话锋一转,伸出手指,指着东厢房门口的黄招弟。
“这位我本应该称呼为奶奶的老人家说我不孝,可我却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
“你个贱丫头,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奶奶!”
黄招弟听到安羽宁居然喊自己老人家,连奶奶都不喊了,她顿时就急了。
安羽宁却不搭理她,完全把她的叫嚣当空气,自顾自的看着三个老头子,继续有条不紊的开口说自己的。
“根据大岳律法第十七条,第八页,第十案,上书所云,父卖子女,签死契者,被卖子女具与亲属断绝所有关系,其父母长辈以及任何亲属,均不得以血脉亲情为由,与被卖子女牵扯,其被卖者生死,均由主家决定,与亲不得相关!也就是说,律法都决定了,在七年前我奶奶把我卖了以后,即便是我今日再归家来,我奶奶也没权利说我不孝,因为我的生死都不跟我爷奶、爹娘有关,我血脉延续之恩,也早在第一次她卖掉我换银钱的时候,就已经还清楚了!”
安羽宁今日敢说这段话,那是因为,早在自己给爷爷守孝的时候,趁着无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早做准备,她还是亲自托小师兄,给自己寻来了一本大岳律法来看,自己曾经就在上头看到过这么一条。
之所以印象深刻记得这般清楚,那也是因为,当时她还稀奇来着,根本就想不到,这条看似维护奴隶主的保护条款,最后会让自己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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