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然不会是因为这样的小事专门见她,见两人之间的氛围渐入佳境,皇后这才说道:“你不仅救了老五的命,如今和枝儿也情同姐妹般要好,今日我看老五对你……嗨,我和你一个小娃儿说这些作甚,不过,一向不爱和女孩儿玩儿的老四老五对你倒是格外包容,你们这份少年情谊倒是难得,想当年我和圣上也是青梅竹马……不说那些废话了,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家是不是还有一个隔房堂姐?你们往日常来往么?相处的如何?”
杨长岭做了宰相后,寻到了老家的亲人,父母均已亡故,只剩哥哥一家。虽然不怎么亲近,但杨秀儿毕竟是他的亲侄女儿,倒是常来府上。
杨秀儿正值二八芳龄,皇后这意思……是要给四皇子选妃?可是,杨大哥不过是捐了个六品小吏的差事,并没有什么实权,这对形同嫡子的四皇子并没有什么助益……难道是因为宰相?
杨长岭文经武略,在朝堂上很有些重量,若说是为了拉拢他倒是有可能。毕竟自己这个亲女儿还小,实在还没到得用的时候。
靑婉心中打了个抖,看来以后盯着她的人不会少,深觉未来的生活必然水深火热,可她依然兴致勃勃,反正她是只妖精,大风大浪也只当夏日凉风了。
那个神似珩之的人也许很快就要成为有家室的人了,靑婉觉得有些遗憾,长相只是清秀的杨秀儿配天人之姿的赵昊,似乎有点亏?
于是,她如实表达了杨秀儿对宰相府的热情和她不甚美丽的容貌,虽未提一字,皇后却听出了这杨大一家与宰相似乎感情一般的意味,她不禁眉头深蹙,质疑自己这个想法的可行性与实际价值。
皇后离开后,侍女退下,靑婉怡然自得地把摆在面前的八碟点心一一品尝过去,正吃得眉飞色舞,只听吱呀一声,南边的窗户被推开了。
窗外是一片池塘,夏日清荷生的满满当当,半开的荷苞上有蜻蜓不时翩然飞过。五皇子赵云戴着一顶云纹儒帽正坐在窗台上朝她笑,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折的芦杆。
靑婉只惊了一下,便走过去叫他下来,坐在窗台上一会儿就要被外面守门的侍女发现了。
“你怎么来了?”
“来听听皇后娘娘和你说了什么?”赵云嘻嘻笑着,边说着却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靑婉。
靑婉注意到他说的是皇后娘娘而不是母后。
那书的封面是《中庸》,不过用手一试,她就知道里面的内容绝对与外表不符。
“四皇子大概很快就要娶正妃啦!哎对了,听说四皇子年初已经行了冠礼,怎么却还没成家呢?”靑婉凑近赵云耳边说了一句,继而又发现一个问题。
赵云犹豫了一下,才道:“三年前四哥的母妃去世了,他一直在守孝期,今年才脱了孝。”
两人沉默了一阵,赵云又说:“好容易有这机会,我也想问问你,我落水那晚你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
靑婉回忆了一下,当时周围静悄悄,她还特意看了,肯定没有人。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害我?”
靑婉白了他一眼儿,这事我怎么知道?皇宫里的事本来就复杂,再说她又不是当事人。
“你不知道,刚刚和二哥前后脚出门,他还故意绊了我一下,要不是三哥扶了我一下,准要摔个狗啃泥。他还说什么,谁让你自己找死往上撞!这话分明别有含义,我看那晚害我的就是他!”
“你是不是想多了?”因为她实在不是很能明白其中的爱恨情仇,这句话和那晚的事有什么关系?
“其实,那晚本来要去宫宴上祝酒的是四哥,可那时他还沒脱孝,这宫里人人都只当他是皇后的养子,谁还记得梅妃是谁?只有他一直默默要坚持守着,那晚便称身子不舒服,我才替他去了,谁知路上就出了那样的事,二哥那话指的不就是这个?”
这二皇子真是太耿直了,这种害人的事还敢说的这么光明正大!正当靑婉默默给二皇子贴了个二百五坏蛋的标签时,赵云又说:“可四哥说不是他,不是他难不成还是三哥?我真是想不通!”
“四皇子是如何说的?”她很好奇,看起来和珩之一样深不可测的四皇子脑子是怎么想的?
“四哥说,二皇子太浅,做不了这样的事,更何况,咬人的狗不叫!”
其实,赵云如何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只是不敢相信、不愿承认而已。
见靑婉一脸崇拜地点点头,赵云噗嗤一笑:“二呆子,你点个什么劲儿?才不过八岁,你能懂么?”
脸鼓成河豚的靑婉默默把反驳的话吞了下去,虽然她是真懂,可还真不能表现出来,她现在可是个孩子,不是那个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的老妖精。
当冬日的飞雪又一次飘满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显庆十九年的年尾。京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冬日祭灶事宜,腊月间的清闲和喜庆味道在妇女们高亢的说笑声和孩童偶尔点燃的爆竹声中逐渐浓郁起来。
宰相府当然是不会有这样一番热闹的,除了下人们匆忙来去,相府主人所居的正间还是往常那样安静的只有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仿佛一个时辰前宰相训女儿的激烈场面并不曾存在。
训完女儿又心疼的杨长岭,把本该留在闺房绣鸳鸯、哦不,是绣水鸭子的杨青婉拘在了外书房画画。那里是府中最要紧的地方,但众人皆知,这府中再怎么要紧的东西在小、姐面前都是浮云。
然而,此刻的外书房,完全不像以往少女在里面折腾时的样子。
以往有杨青婉的外书房是什么样子呢?一会儿有奇奇怪怪的歌声传出来,下人们就知道,哦,小姐一定是又画的无聊了;再不然就是书架发出的吱呀声、或者茶盏泠泠声、抑或杂物倒地声……总之,有小姐在的书房是不会安静的。
好在,小姐到底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弄乱的东西她都会整理好,虽然事后去打扫的下人们还要再重新整理一番。
那么此刻,如此安静的书房里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十三岁的少女已经娉婷玉立,一身湖蓝色绫纱裙立在云母屏风后,袅娜纤巧。她正悬腕练字,不时抬头瞄一下坐在窗下的男人,薄透的屏风挡不住她绝美的姿容。
“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临窗而坐的男人一身天青色袍服,正看着手中一卷古籍,格外的俊逸出尘。
“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靑婉不再诧异这人是如何避开相府的重重把守,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好奇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他知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他?
“去处理一些事情。”赵昊还是一字千金地往外蹦字,顿了一下,到底又加了一句:“你别担心,没事。”
靑婉才不相信。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很多大事,三皇子的母家承恩侯被株连三族,内阁大臣接连倒了好几个,还有二皇子意图谋反被圈禁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可还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消失了好几个月。
他是个爱记仇的人。五年前三皇子利用二皇子差点害的赵云溺水身亡,当众人都快忘了这事时,三皇子突然在朝堂上被皇帝训斥使用巫盅手段陷害手足,三皇子妃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怎么回事也流产了,那是三皇子的第一个孩子。
他也是个十分护短的人。只因为靑婉和赵云的交情,他就把她也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内。皇后召见杨秀儿的时候,靑婉正在内殿和赵云玩投壶,见她一连投中了四支,赵云连连拍手叫好,赵昊也难得说了句“不错”。
自此后,杨秀儿似乎盯上了她,每逢靑婉进宫必少不了她,各种在宫中与皇子相遇邂逅的故事,吓的靑婉不敢再入宫。
不知赵昊从哪里知道了这事,不久后杨秀儿就恶疾缠身在家里起不了身了。
假如靑婉真是个小孩子,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恰巧她不是。
那么,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是否也和他有关呢?
第10章 花妖始现
那么,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是否也和他有关呢?
赵昊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小傻子正看着自己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抄完了?”
靑婉回神,想到他罚自己抄写十遍《女戒》的事就义愤填膺,先不说为什么要抄那个被虫蛀了脑子的文章,只说他一回来没说像赵云那样带点儿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反而一进门就要罚自己,这是什么道理?
见她气愤中带着哀怨的眼神,赵昊默默吐出一句:“再发呆,多抄五遍。”
靑婉一个激灵,赶紧埋头奋笔疾书,但那鼓起来的腮帮子还是充分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敢一个人跑到市井去逛,连个侍女都不带,我不在这几个月里是打算要上天了?”
赵昊慢悠悠说出这句话,本来还正襟危站的靑婉手下差点抹了个大墨疙瘩,这人真是促狭,点明惩罚的原因还不忘逗自己。自己不过是无意调侃窗台外的那只鹦鹉才说了那么一句,他就活学活用起来了?
不过她也不敢造次,要知道其实她不仅一个人去了市井,还逛了一圈平康坊。好在是离开后才和那个纨绔子相遇,这才让宰相老爹拎回府,受了一顿训斥和禁足一个月的惩罚,所以两人应该都不知道自己去过那地方。
“那人可碰了你?”
靑婉抬头正对上赵昊黑沉沉的目光,乖巧地摇了摇头。
碰她?那怎么可能,那个倒霉蛋遇到的是只妖精又不是真正的弱女子,没被她的原形吓死就已经算是有胆量了。
其实,靑婉一直是只十分低调的妖精,从不轻易使用法术。这次不过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忍不住自己跑出去打听才会故意甩开侍女,焦急之下为了逼退那人才不得不用了现形术。况且,她很有自信,还没有什么事是一只妖精罩不住的。
不过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当一个月后,靑婉被一只来自平康坊的花妖拦路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没想到不过水里的一只虫子而已,竟能生的如此天姿绝色。”这是一只蔷薇花精,本应十分明艳娇媚的脸上可惜有一大块红痕,但看起来依然美的十分有侵略性。她正围着靑婉上下打量,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
远处停在半路的轿子以及侍女护卫都被定在了原处。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靑婉深知宫廷之人对待妖邪怪物可不像民间那样惧怕,她现在的身份牵一发而动全身,绝对没有勇气像面前的这只妖精一样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是只妖。
“你真要如此?确定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花妖妩媚一笑,那目光里带着威胁和看好戏的嘲讽。
妖怪也有好妖和邪妖之分。靑婉和红菱因有东海庇佑,而且从未沾手杀戮,每到冬日还会吩咐府中人去城外施粥,因此皇宫的帝王之气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这只花妖明显是食人阳气的邪妖,因此无法进入皇宫,这才来找她“合作”。
靑婉不想得罪她,但也绝不会答应她这种明显是利用的建议。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请放了我的侍女和护卫,含光寺等我的人该要下来寻我了,你一只妖精还是别这么放肆的好,小心人间的道士收了你!”
花妖哈哈一阵大笑,继而露出狰狞面目,恶狠狠说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若真不知我在说什么,一个相府小姐见了妖精还能这样镇定?好吧,你不愿承认也无所谓,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便化为一股青烟消失了,身后的侍女护卫也回过神来,一个个惊诧莫名地四处张望。
含光寺下来寻她的人正是赵云。他迟迟不见靑婉上来,想到四哥嘱咐的话,几乎是一阵风似得赶下来,若是靑婉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有个好歹,四哥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来的这样晚?”
“啊?没有啊!”
很明显,杨青婉装傻充愣的本领还有待修炼,赵云听了只是一脸不信地看着她。
“……呃,刚刚路过一条小溪,我停了一会儿。可能是玩儿的太高兴,一时忘了时间。”
赵云想起来的路上确实有一条溪流,很是山明水秀,倒也没有再追问。
含光寺是一座古刹,因为主持是当朝有名的得道高僧,曾得先皇邀请进宫讲经,所以这里香火鼎盛,来的也多是达官贵人的女眷。
“四哥前一段时间领了江南的差事,这几天好容易有了空闲,听说这里的斋菜很好,就想带我们一起来品尝一番。宰相今天没拦你吧?”一边拾级而上,赵云一边向她喋喋不休问个不停。
怎么没拦?每一个有漂亮女儿的爹都有一个烦恼——担心宝贝女儿被哪个野小子给勾走了。所以自从上次当街小混混调戏靑婉那事之后,宰相就把她看的尤其紧,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型例证了。
但,收到赵云相约含光寺的纸条,靑婉还是昧着良心欺骗宰相爹,说要去含光寺求个平安符,以求来年家人安康。虽然宰相松了口风,但一定要她带上二十来个侍女和护卫,搞的简直像公主出行。
但和赵云说起,自然是往容易了说,不然下次他就不会约自己了。
“我和父亲说来含光寺求平安符,他就应了。”
含光寺不愧它的名字,无论是庙宇殿堂还是金身菩萨,处处宝相庄严、佛光闪耀。
有小沙弥将他们引进偏殿,在一间厢房里,靑婉看到赵昊正在和一个身着缁衣的僧人弈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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