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面心疼母亲和妻子,一面又高兴,虽然挨了傅太后的骂,但朝野民间对此事皆是颂扬,利远大于弊。
……
因着这一茬,陆夷光和南康长公主入宫例行请安时,没见到傅太后,傅太后又心疼又觉没脸,概不见客。如此正好,省了她们的事。
娘儿俩去慈宁宫向慈寿太后问了安,老太太八十岁了,精神不济,她们略坐片刻便告退。转道前往坤宁宫探视‘抱恙’的方皇后。
人尽皆知,方皇后这病是应付傅太后的,不过方皇后依旧一脸病容,陆夷光心想这不愧是能做上皇后的人。
后妃来自民间,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走,能身居高位的,无不有过人之处。
方皇后含笑叫起,对着陆夷光道,“听你娘说你去承德避暑了?怎么不多待一阵。”
陆夷光笑盈盈回,“承德再好,哪有咱们京城好。”
方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出门事事难,在家千般好,何况你不在跟前,你娘可不得寂寞了,这闺女可是贴心小棉袄。”
陆夷光俏皮地皱皱鼻子,“大热天的,我娘可嫌弃我这条小棉袄了,娘娘您不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我娘怎么说的,她说她好不容易和我爹清静一会儿,你俩怎么就回来了,可把我伤心坏了。”
方皇后忍俊不禁。
南康长公主嗔她一眼,“都排揎上我了,要你回来干嘛。”
陆夷光扭扭脸,“娘娘您看,我娘有多嫌弃我。”
“这养闺女就是比儿子好,能在跟前撒娇说笑,哪像臭小子,人都见不着。”说话的是方皇后的弟媳方夫人,她和方皇后都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说的方皇后也点了点头,她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多生个公主,就可以把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捧到女儿面前,任她挑选,让她做最快乐的小公主。
南康长公主笑,“乖的时候可人疼,调皮起来也跟臭小子似的,”
“调皮的孩子聪明。”方夫人也笑。
……
回程的车上,陆夷光觑着南康长公主的脸,“方夫人今天格外热情些。”
南康长公主睨她一眼,“出去一趟,学会拐弯抹角了。”
陆夷光嘻嘻一笑,腻过去,开门见山,“方夫人不会瞧上我了吧?”方夫人那种眼神她见得多了,彷佛她是一块香喷喷的五花肉。
南康长公主摸了摸她的后背,这丫头大大咧咧的,关键时刻倒不迟钝,“她小儿子比你大两岁。”前脚阿萝和杜若解除了婚约,后脚就有人来说媒的了,方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陆夷光努力想了想,想不起来,可以肯定了,长得不符合她的审美,立即道,“我不要。”
“觉人家长得不够端正?”南康长公主斜着陆夷光。
陆夷光耿直的点了点头。
南康长公主戳她的额头,“好看能当饭吃。”
“能啊,对着美人儿,我能多吃一碗饭,朝夕相处可不得找个看着高兴的,要不不跟坐牢似的。”
南康长公主哭笑不得地捏捏她的脸,“你啊你。”
陆夷光嘻嘻一笑,抱着南康长公主的胳膊蹭了蹭,“方夫人和您提过了吗?”
“之前私下试探过一会,被我岔开了。” 方家原本只是白身,兴于外甥登上太子宝座,也才十几年的光景,根基浅薄,男人里未有成大器者,胜在也没有仗势欺人作奸犯科,故而名声尚可,看在皇后和太子的份上,外人敬重几分。
方夫人这个小儿子十六岁的年纪,也没个功名在身,莫说陆夷光不同意,就是南康长公主自己也不可能答应,然到底是太子母族,不能把关系闹僵,遂她岔了话题,她的意思方夫人不可能不知道。
南康长公主微微蹙眉,“不过看她今天这样子,是还没放弃。”
“她还想借皇后娘娘之势呢,幸好娘娘英明。”要方皇后是傅太后那种无原则偏袒娘家的,那可就让人头疼了。
南康长公主笑了下,方皇后的确是个明白人。
明白人方皇后正冷冷的看着方夫人,“你看上阿萝了。”
方夫人瑟缩了下,强笑道,“遇儿他中意,央了我,我瞧着长乐县主与咱们遇儿挺般配,又想着咱们两家结了亲,陆尚书可不得全心全意为太子打算。”
“你瞧着般配,”方皇后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猛地沉了脸,“你觉得陆家觉得般配吗,外人觉得般配吗?”
方夫人嗓子眼发干,咽了口唾沫,“遇儿是您的侄子,自然是……”剩下的字眼消失在方皇后冰冷的视线下,方夫人打了个哆嗦。
“皇后娘家,太子母族,多了不起啊,莫说是区区一退过婚的县主,便是皇子公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方夫人挨不住这样的话,慌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了下去,急赤白脸地告罪,“臣妾不敢,臣妾万万不敢。”
方皇后冷笑一声,“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都敢当着本宫的面自作主张了。你不就是想让南康以为这门婚事本宫也是同意,甚至就是本宫的授意,你是不是还想本宫当场开口赐婚了。”
方夫人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连连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方皇后厌恶地看着她,“被人奉承几句,就不知道自己骨头几两重了。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傅家,那就是自以为是的下场。有本事你倒把儿孙培养成才了,到时候你看上哪家淑女,不用你搞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人家主动上门结亲,这才是本事,而不是仗着本宫和太子狐假虎威。”
我告诉你别以为是本宫娘家人,就了不起了,今天太子能判了纪福安秋后问斩,他日要是方家人违法乱纪,本宫不会求情,只会要求从严处置。”
方夫人一个哆嗦,额上不停的冒冷汗,颤声道,“臣妾知错,臣妾再也不敢了。”
方皇后冷眼看着她跪在那儿抖如糠筛,觉威慑的差不多了,才叫退。不敲打一下,她不知道怕。本朝外戚多出身卑微,骤然发达,得意忘形者不在少数。
她不可想方氏步了傅氏的后尘,好好的皇帝母族活成了笑话。她对娘家的期许,是希望方氏能成为下一个慈寿太后的娘家郑氏。
在慈寿太后之前,郑氏也只是小户人家,然在三代人的努力下,不过六十年的光景,已经有了名门之兆,男子精干,女子贤淑,门风清正,结亲高门显贵。
大宫女碧云上前捏着方皇后的肩膀,“娘娘当心身子,莫要气坏了。”
“一个一个的不帮忙就算了,还想拉后腿。”方皇后倦怠的闭了闭眼,“阿萝,亏得她也张得了口。”
陆夷光再是退过婚,那也是皇帝亲封的县主,尚书和长公主之女,陆徵才四十岁便官至户部尚书,如无意外,起码有个二十年的仕途,升入内阁是早晚的事。
可弟弟就是个靠着她得了爵位的闲人,方遇还只是白身,门不当户不对。
碧云缓声道,“公主聪慧,定然知道并非娘娘的本意。”
皇后倒不担心这个,发现方夫人意图之后,她就转了话题,南康自然明白她的态度,只方夫人这样愚蠢,着实令她愤怒。
儿子虽已是太子,然而下面的皇子并不安分,皇帝年富力强,她们娘俩尚且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娘家倒是抖起来了,简直不知所谓。
……
方皇后生气,傅太后更生气,先是被孙子气,接着被外孙气。
符骥回京了,他在承德陪了顺阳长公主七八日,之后又去附近的州府玩了一圈,玩得心满意足回到京城。被告知,纪福安因为把一个强抢回家的民女逼得撞墙而亡被判了问斩,符骥表示活该。
他回到京城第二天进宫给傅太后请安,一进门就被傅太后骂了一顿,傅太后的逻辑是,要不是符骥在承德时将纪福安打了一顿还关进了大狱,那些人怎么敢去状告纪福安。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谁也不知道。
反正符骥懵了,这也怪他,合着强抢民女的没错,他这个见义勇为的还有错,他好不容易做回好事居然还说他做错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符骥可没太子的好脾气,太子是国之储君,要顾全孝道,他就是个纨绔侯爷,要名声干嘛。
当着傅太后的面噼里啪啦把纪福安大骂了一顿,只差没拍着手喊杀得好杀得妙杀的呱呱叫,骂完了,拍拍屁股跑了。
气得傅太后直瞪眼,捂着胸口大喘气。
消息传到公主府。
陆见游摸了下脑袋,“符小骥够仗义,没把咱俩供出来。”
符骥是傅太后亲外孙,傅太后再生气也不能怎么着,但要是换成他们俩?端看方皇后和太子妃都因为太子被傅太后迁怒,去慈庆宫请安的时候,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时辰。
陆夷光沉默。
“咱们过去谢谢他。”陆见游提议。
陆夷光还是沉默。
陆见游斜着陆夷光,“你不是话最多的。”
陆夷光沉痛地捏了捏脸皮,“我不要面子的啊。”
陆见游,“大丈夫能屈能伸。”
陆夷光,“人家只是小女子。”
陆见游冷漠脸,“喂喂喂,说人话。”
陆夷光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不就是让他得意下嘛,我忍。”
第27章
“你说什么?”符骥一脸的小人得志。
陆夷光磨了磨牙。
陆见游给了陆夷光一个忍耐的眼神, 咱们要做知恩图报的好人。
陆夷光吸腹声嘶力竭地大吼, “谢谢!”
原以为她想动手暗暗防备的符骥不防她声波攻击,吓得抽了抽,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半张了嘴,样子有点蠢。
扳回一局的陆夷光心满意足,“这回听清楚了吗?”
符骥掏了掏耳朵,嘟囔, “我又不是聋子。”
陆夷光假假一笑,你刚刚表现的就像个聋子。
符骥哼了一声, 屈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 斜眼看着她,“就嘴上谢谢, 你们知道我被太后骂了多久吗?要不是我跑得快, 太后还想打我。”
陆见游没事人似的坐着,彷佛他不是来道谢, 而是来看戏的,手里还捧了一碗冒着冷气的冰碗。
陆夷光有理由怀疑, 他那么义正言辞要求要道谢的目的并不单纯。
鉴于陆见游只揍了纪家下人, 是她抽了纪福安, 陆夷光默念我忍忍忍忍忍, 侧身指了指半夏抱在怀里的两只小奶猫, “我知道你觊觎我的猫很久了, ”每次过来找陆见游遇上她的猫都想摸一下, 幸好她的猫和她一样有骨气,誓不给摸。只是最近出生的小猫数量有点超标,又送不出去,陆夷光决定大方的满足他一回,让他摸个够,“这两只猫是最近这两窝里最可爱的,算是我们兄妹一点心意。”并不,她让半夏随便挑的。
“就两只猫。”符骥说地毫不客气,“你俩是不是太抠了点,我可是帮了你们那么那么大一个忙。”
陆夷光皮笑肉不笑,“金银财宝多俗气,岂不是玷污了小侯爷的浩然正气。”
这语气这用词,符骥摸了下膝盖,觉得受到了嘲讽,盯着那两只小奶猫看了几眼,勾了勾手指头。
半夏缓步上前。
符骥接了那只花点猫放在腿上,就比他手大一圈,软乎乎毛绒绒的,长得比主人可爱多了,也是,一根萝卜怎么比得上猫可爱。
冷不防手指被舔了一下,湿漉漉的有点粗糙,对上小猫水汪汪的圆眼睛,符骥赏了个笑脸,勉为其难道,“这份谢礼我收下了。”在谢礼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陆夷光嘴角一撇儿,虚伪,明明喜欢的不得了。
公主府的管家殷殷来问,“下面送来了一筐大闸蟹,还有一盆肥嫩的鱼,县主和三少爷要不要留下用膳,府里的厨子最擅长做鱼了。”
吵吵闹闹多热闹啊,有人陪着,小主子用膳都香一些。这公主府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少了,偌大府邸就小侯爷这一个主子。小主子为什么喜欢往外跑,那是待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符骥摸着小奶猫,没吭声。
陆见游笑眯眯道,“好啊,符小骥,上次咱们喝的那个青梅酒还有吗?”在家爹娘才不会让他喝酒,哪怕是果子酒都不给喝。
符骥,“多着呢。”
陆见游喜笑颜开,“那感情好。”
陆夷光插了一句,“你们慢慢喝,我回家了。”吃人嘴短,下次遇上,她怎么理直气壮地怼。
陆见游,“那你跟娘说一声,我不回家吃了。”符家没个女眷,阿萝不大不小的,留下用膳也不是很方便。
走出两步,陆夷光回头指了指笑逐颜开的陆见游,“不许喝醉了啊。”
“知道知道。”陆见游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
陆夷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凶巴巴,肯定嫁不出去。”符骥碎碎念了一句。
“喂,我听得见。”陆见游面无表情地提醒。
符骥用鼻子哼了一声,望望她走远的身影,“她走了正好,她在,咱们喝酒都不痛快。”
陆见游无比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陆见游不仅在隔壁用了午膳,他晚膳也没回来吃,还有在那边住下的架势,南康长公主打发了一个人过去看看。
来人回禀,“三少爷说他打赌输给了小侯爷,今晚住在那了。”
“饭债肉偿。” 陆夷光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屋里头,三双眼六只眼睛都看了过来。
陆夷光眼神游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没出息,居然输给符小骥。”
陆徵翘翘嘴角,“那就让他住着吧。”
晚间,陆徵与陆见深父子二人在书房聊朝事,陆徵划了划杯盖,“皇上三日后便要出关,你跟在太子身边这些时日,届时皇上必有垂询,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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