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寒回身问他:“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能让林剑主出言相求的事,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事,孟采寒有两分兴趣。
“我要去落月沙海寻一样东西。放眼天下,敢深入落月沙海的,唯有你我,所以我想请你与我一同前去……”
孟采寒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会,才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是为骆青岚寻沙海心莲?”
“早闻南疆圣女浑身是蛊毒,想来她现在也该没几年可活了。”
林岳阳没有说话。
“你刚才作出那般姿态,不过是想让我念旧情,助你一臂之力。”
说到这孟采寒笑了笑:“可你我之间,又有何旧情可念?”
“你我恩怨早在断尘峰那一跳之后,便烟消云散了。如今我们各不相干。”
“你愿意进月落沙海寻沙海心莲我不拦你,却也不会同你一起去。”
林岳阳面上神色渐淡,这态度神情倒是没了之前故作深情慨叹的违和,显得正常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不长,如果大家不喜欢的话攒上几天看下一个就行啦_(:з」∠)_
第22章 八千年苦海(三)
“孟观主可愿再做考虑?”林岳阳问道。
孟采寒摇头未语。她负手立在船舱前,江风吹过,一身霜白色的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袍摆两侧的雪色薄纱与清风柔绕,更衬地她一身道骨仙风,似是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
林岳阳微淡一笑:“久闻孟观主如今神功盖世,乃当世第一人,林某不才,愿向孟观主讨教一二。”
他此言一出,孟采寒身后,有几名年轻的天音派小姑娘立时低声私语。
“不是说林剑主是当世第一情剑,又有剑中君子之称么?怎么看这情势,与传言不甚相符啊?”
“对啊,说他重情重义,爱妻如命,可抛妻弃家的是他。孟观主和他青梅竹马,又做了多年夫妻,这等情谊,换来的却是和离被弃,这算哪门子重情重义?”
“说他为人坦荡磊落,乃剑中君子,可谁人不知孟观主早些年深中绝脉蛊毒?”
“那东西乃南疆万蛊之王,连南疆圣女的解药都只是压制不能根除。外头都说孟观主蛊毒已解,功力大有进境,可谁知有无病根落下?怎么看林剑主这挑战都有些趁人之危,尤其他挑战的还是自己曾辜负过的妻子……”
付红菱等几个小徒弟吐槽完了,才慢悠悠地来一句:“你们几个,少说两句。林剑主不屑与你们计较,可不代表南疆圣女不计较。要是惹怒了骆青岚,为师可护不得你们。”
“师父,南疆圣女也在这里?”
“怕是就在附近,林剑主‘重情重义’自然不舍得与心上人分隔太远。这几年他们二人可是一直形影不离。比之当年闻名天下的侠侣寒阳双剑,也不差什么。”
寒阳双剑,就是孟采寒和林岳阳当年一起行走江湖时共同闯下的名号。
天音派的几位女弟子闻言,看向师父的眼神,实在是服气。
还是师父的段数高,这些话没一个字是骂林岳阳的,乍一听还特别有道理,可知晓其中前因后果的,却都明白,这几句话比直接骂林岳阳还要揭他脸皮。
林岳阳面上喜怒不显,云淡风轻,似是并不在意他人的议论,只朝孟采寒抬剑道:“孟观主,请。”
孟采寒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率先出招。
两人对峙半晌,林岳阳听见一阵笛声,便先道一句:“得罪了!”
林岳阳号称长生君子剑,其剑势似柔且刚,出剑时难察觉其威势,等到了跟前,却能让人清楚的感觉到那剑势惊人之威。
“好霸道的剑!”付红菱在旁不禁皱眉道。
身边有小弟子不解问道:“师父,林剑主的剑招当真霸道至极?可我等却丝毫看不出其异,莫非是他有所隐藏?”
付红菱摇头:“并非如此。”
“天下剑客万千,行霸道之剑的也不少,但今日见了林剑主这一剑,方知何为霸道。”
“他剑招之霸道非在表面,而在其内。千锋万锐,皆敛其中。当对手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然无法躲避,只能硬抗,可这等霸道的剑又岂是匆忙应对便能抵抗?若换做为师,怕是也要一招便落败……”
付红菱话还未说完,便突然噤了声。
这船板地方虽大,但对于在场之人而言,不过几个身法便能走上一圈的小地方。
林岳阳的剑不快却也不慢,按说应该在天音派弟子出声之前便已逼近孟采寒跟前,但他出剑后,仿佛遇到了某种阻力,每行一寸都异常艰难。
付红菱等人看出不对,却只以为是林岳阳剑法奇特需要慢招蓄力之故,并未多想。
而当剑尖离孟采寒只有微毫距离之时,后者似是随手一抬,就将那威势霸道的长剑定于二指之间。
接着不等他人反应过来,那玉白的指尖在剑身上轻轻一弹,这柄据说由不老雪峰寒铁铸造,跟随林岳阳多年,沾染了无数鲜血,闻名天下的长生宝剑,便如碎冰一般,当场被震地支离破碎。
这还不算完,那些剑身碎片落于地面的那一刻,转眼化为齑粉,一阵江风吹过,便随风飘散,彻底无影无踪。
林岳阳饶是再镇定,也不由被孟采寒所震撼。
她接下这一剑,接的实在太轻描淡写,就好像一个顶天伫地的巨人碾死一只蝼蚁一般轻易。
林岳阳半晌才回过神,若是在其他比斗中,他在这短短出神的时间,说不定就被对手趁机杀了。
“你的绝脉蛊毒真的全解了?”林岳阳问道。
孟采寒翻开手心,在她掌心赫然卧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白团子,也不知是风吹地冷了,还是太过害怕孟采寒,这白团子浑身抖如筛,那模样,那可怜劲儿,哪儿还有天下蛊王的威风。
“如果你说的是它的话,那么没错。这东西已经被我取出来了。”
说罢,孟采寒反手一挥,绝脉蛊王化为一道残影飞向林岳阳,在接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刻迅速钻入他的血肉!
“这东西是你心上人‘送与’我的,如今我便把它还给你们。”
林岳阳轻功和速度在江湖上也属佼佼者,可比起蛊王的速度却不值一提,只能眼睁睁被蛊王钻进了身体。
“孟采寒!”林岳阳痛呼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他知道孟采寒会恨他负心,但他同时也认为孟采寒对他的爱大过恨,绝不会出手伤及他性命,他万万不曾想到,孟采寒如今绝情至此,竟然把绝脉蛊转下到他的身上!
中了绝脉蛊便如中了千蛊万毒,不仅经脉尽数封绝,无法动用丝毫内力,还要每时每刻都承受蛊王咬噬之痛!
那痛犹如万虫噬心,疼入五脏六腑,疼入头脑骨髓。
别说像曾经的孟采寒一样日复一日足足忍受一年多的痛苦,寻常人便是承受一时半刻都想自我了断。
林岳阳再无法保持先前那副君子之态,痛地在船板上翻滚嘶喊。
远处再次飘来一阵笛声,这一次,那笛声由远及近,不出几息,便有一蓝纱薄裙的艳美女子飘然落于船板之上。
她看到地上痛苦不堪的林岳阳,顾不得去找孟采寒的麻烦,满脸焦急地去查看他的身体。
在把完脉象后,瞬间脸色煞白。
“绝脉蛊?”
骆青岚倏地瞪向孟采寒,那神情目光,仿佛恨得想将她生吃活剥了!
孟采寒还没出言,她身后付红菱便上前,冷嗤一声:“对,就是绝脉蛊。”
“骆姑娘……哦不对,应该是林夫人,瞧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付红菱作势轻拍自己脸颊。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原主人熟悉,林夫人不妨再仔细瞧瞧,看是不是你曾经用过的那只?”
这话就是明着在说,当初孟采寒身上的绝脉蛊就是骆青岚下的了。
其实这个说法,江湖中也有传言,只是大家都没证据,再加上有林岳阳护着,一般人也不敢乱说话去猜忌骆青岚。
骆青岚只恨恨地瞪着孟采寒:“他那般爱重你,你却丝毫不留情要他的命,还想让他承受万千痛苦地死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孟采寒闻言,倒是笑了。
“真巧,这话我替你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骆青岚悲痛大喊:“你若是恨我,便冲我来,为什么要害他?”
“他什么都没有做,绝脉蛊是我下的,牵情蛊也是我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爱上我不是他所想的,他也从未想要背叛你,他一直都爱你,即使中了牵情蛊,也会时不时想起你,而你呢?”
“你却想要他死!”
第23章 八千年苦海(四)
付红菱等人听了骆青岚的话,对这女人颠倒黑白功夫佩服地五体投地。
孟采寒眸中泛起点点寒芒,她背上的剑似是察觉到主人的怒意,在剑鞘里不安分地震颤起来,似乎下一秒便要冲鞘而出,将惹怒主人的人斩杀。
“我且问你。”孟采寒上前一步,声色冰冷地问道,“绝脉蛊,可有解药?”
骆青岚咬牙切齿:“自然是没有,绝脉蛊虫是万蛊之王,即使它的克星须天草,也不能将其毒性拔出。只能暂时压制。”
孟采寒又逼近她一步:“那我再问你,你曾给我的那颗‘解药’,能压制蛊虫毒性多久?”
骆青岚不知她问这些什么意思,不过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对方纠结:“一个月。”
“我不想知道你用什么办法逼出了蛊王,我只想请你念在和岳阳往日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替他解了蛊毒,便是让我替他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孟采寒站在离骆青岚不足一丈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她,还有在船板上痛的死去活来的林岳阳。
“绝脉蛊没有解药,只能暂时压制,且一颗解药只能压制一个月的时间……我问你,这些林岳阳让你把解药送与我的时候,可知晓?”
本来骆青岚还一副悲情可怜模样,不停向孟采寒以往日情分做胁,逼她饶过林岳阳,闻言却是脸上一僵,连眼里的泪水都回去了。
“这个他知晓,不过我手里不止一颗解药,也会炼制,当时他让我答应,一定每月按时给你送药,可谁能想到你会……”毒发死在断尘峰就罢了,却偏偏还没死透,又活了过来,真是贱人长命!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付红菱听到这,实在忍不住出口嘲讽道:“你快省省吧,别在这装模作样了,当别人都是傻子?林岳阳要真有那心,为什么不直接让你多给孟观主几颗解药,还非得一月一颗地给,这不是……”
说到这,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地上的林岳阳的时候,眼中鄙夷更甚。
这个男人,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孟采寒看着骆青岚,眼中似是讥讽,似是看将死之人的悲悯,又似是宛如深渊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波澜情绪。
“他知道‘解药’的药性,让你给我‘解药’,不是为了救我。而是因为他清楚,我在受尽蛊虫噬咬之苦后,吃了那所谓的解药,只会对它的药性上瘾沉迷。”
“毕竟不用承受蛊虫噬咬的钻心彻骨之痛,那对被蛊虫折磨到绝境的我来说,无疑是最大诱.惑。”
“林岳阳是想通过这药,让我永远跟他断不了联系,永远要跟你们绑在一处。”
“至于你,则是想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钧天观观主,为了一颗小小的解药,在你们面前痛哭流涕,求饶不已的画面。”
“你说的不错,他中了牵情蛊也没忘记我,所以本能地还会想留下我。即使用这种残忍到狠毒的方式,会敲碎我的骨头,踏碎我的尊严,他也在所不惜!”
“你说他对我有情,我信。都做到如此地步,我怎能不信?”
说到这孟采寒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叹息命运,还是叹息他人。
“可惜啊……我对他却已是无半分情义可言。”
孟采寒朝两人走了一步,骆青岚迅速拦身在林岳阳身前,满脸戒备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孟采寒对林岳阳下手。
孟采寒也没走过去,只是朝地上的林岳阳伸手,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冲入林岳阳的身体。
片刻后,一只黑乎乎的小虫子从他身上破体而出!
“你做什么!”骆青岚大惊,她完全没想到这女人竟然……
那小黑虫飞至半空,抖了抖身体,把身上的血都抖落干净,这才颤悠悠地停在孟采寒的指尖。
骆青岚对上孟采寒漆黑深寂的双眼,心底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试着去联系那只蛊虫,却发现两者之间竟是断了联系!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骆青岚不自觉地放开了地上的林岳阳,坐在船板上的身体惊惧之下控制不住地向后挪移。
孟采寒闻言,淡声道:“我能。”
话音落,那只黑色蛊虫像是得了命令一般冲向骆青岚的身体。
“啊——”
“这是你的牵情蛊。”孟采寒走到她面前,似是有些好奇地低头去看地上面孔扭曲的骆青岚。
“这蛊虫的滋味如何?”
若换做先前,骆青岚定要破口大骂,可如今,她在看到孟采寒的时候,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那种诡异的力量,在阻止她对孟采寒做一切伤害或攻击的行为。
她是南疆圣女,对自己的蛊虫再了解不过。她清楚,这是牵情蛊蛊虫好下蛊人之间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乃牵情蛊蛊虫天性所致,除非孟采寒和她有一人气绝身死,否则这种吸引力永远无法断绝。
绝脉蛊尚有压制之法,牵情蛊自出现起便是无药可解!
“啊——你杀了我!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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