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医答:“这番木鳖平日都用来治跌打损伤,做外敷用,但若是将番木鳖口服,则会让人难以呼吸,身体僵硬,直至窒息而亡。而玄寂大师此时的症状正是中了番木鳖的毒。”
梁帝震怒,“竟然有如此心肠歹毒的法子?”他看着旁边的珠珠,气得不行,“叶宓,你从实招来,这毒究竟是不是你下的?”
珠珠连忙跪在了地上,她身体抖得厉害,声音颤抖,“皇上,我……我没有下毒,这荷叶饼是姑姑让我拿过来的,她说玄寂大师为国忧心,让我送荷叶饼给玄寂大师。”
“皇后怎么会让你送荷叶饼?她现在还躺在病榻上?”梁帝一脸不信。
李宝璋眼睛闪过一丝不悦,他暗把不悦藏起来,轻语道:“皇上,郡主来的时候的确说是皇后娘娘赏贫僧荷叶饼,而且如果不是郡主发现贫僧异样去唤人,贫僧恐怕已经死了。”
梁帝听到李宝璋如此说,沉默了下来,他过了一会才道:“来人,给朕彻底搜皇后的宫殿,查一查皇后那里有没有番木鳖。”
珠珠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抬起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宝璋,一看,才发现李宝璋也正盯着她。他发现她看他,便唇角微弯,但很快就收敛了笑意。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侍卫拿着一袋东西过来。
“皇上,这是在皇后娘娘的小厨房里的柜子搜出来的。”
白太医立刻上前查看了一番,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鼻尖一嗅,立刻确定地说:“皇上,这的确是番木鳖。”
梁帝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去查,这段日子哪几个宫从太医院要了番木鳖。”
太医院负责记载药材存用的太医匆匆赶了过来,他脸色发白地说:“前两日皇后娘娘宫里来了一个宫女说是膝盖磕伤了,需要用番木鳖。”
那太医说此话的时候,白太医身体微微一动,他眼神微有不安地看了李宝璋,而李宝璋捕捉到他的视线,看了过来。白太医立刻敛去视线,低头望着自己的足尖。
梁帝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责令白太医一定要好好为李宝璋调理身体,便直接离开菩提殿,去了皇后的宫殿里。
梁帝怒气冲冲而来,惊动整个玉泉宫。
之前侍卫来搜玉泉宫,已经令阖宫混乱,人心惶惶,此番梁帝带着怒气直闯皇后寝殿,更是让宫人心生不安。
皇后听到梁帝来的消息,挣扎着想起来,梁帝大步走到她床边,怒喝一声,“皇后不必行礼了!”
皇后一惊,抬起头看着梁帝。梁帝近日似乎又年轻了一些,原本眼角的皱纹现在完全消失了。
梁帝屏退了所有宫人才正色地看着皇后,怒声道:“皇后,你真是有一颗歹毒的心,你居然给玄寂下毒!你是不是见不得朕长生不老,无法给你的好儿子让位?”
皇后一愣,随后连声反驳,“皇上,臣妾怎么会给玄寂大师下毒呢?臣妾如今缠绵病榻,怎么会有精力去给旁人下毒,况且皇上龙体安康,是臣妾之幸,梁国之幸。”
梁帝嗤笑一声,讽刺地道:“真是你之幸?你见朕关太子禁闭便急得病倒了,让自己侄女给玄寂送去有毒的荷叶饼,真是够歹毒的了。到时候玄寂一死,朕的长生不老药没了,你的好儿子就可以等朕两腿一蹬,便直接登基对不对?”
皇后双目含泪,委屈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况且若真按皇上所说,臣妾给玄寂下毒,怎么会让宓儿去送?宓儿是臣妾的亲侄女,臣妾怎么会让宓儿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说到此处,梁帝居然是笑出声,他失笑地看着皇后,“朕不说,你便真把朕当傻子,你的弟弟叶成茂不是你自己杀的吗?更何况利用他的女儿。”
梁帝此话一出,皇后完全呆住了。
她唇瓣颤抖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梁帝见她沉默,更是怒道:“你连谋杀自己亲弟弟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有什么做不出的?你放火烧死自己弟弟,又令那日前去的侍卫全部对此事噤口不言,但朕是天子,那日的侍卫怎么会瞒着朕呢?尤其是当朝皇后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现在,又利用他的女儿,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养着叶宓,不就是因为她是叶成茂的女儿,想着她多少有点用处,现在你便让她帮你去杀人,可惜她没你这般歹毒。”
皇后手抓紧了身上的锦被,她拧着眉,神色衰败,“皇上都知道了?”
梁帝眼神厌恶,“朕不仅知道你杀了叶成茂,还知道你诸多错事,但朕念着往日情分,便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但朕没有想到,你歹毒到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杀玄寂,断了朕的长生不老之路。”
皇后尖叫了一声,她捂着耳朵,大喊,“臣妾没有!是那玄寂!玄寂冤枉臣妾,那玄寂……他……”皇后回想到那日她去见玄寂,那玄寂不仅长得跟她那便宜弟弟十分相似,还亲口叫了她一声长姐。他不是什么玄寂,他就是叶成茂。
“玄寂是叶成茂,皇上明察,是叶成茂没死,想回来报复臣妾!”皇后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地说,“他不要脸,是他的错!”
梁帝看着皇后发疯的样子,皱了皱眉,转身欲走,袖口却被皇后扯住。她瞳孔放大,尖着嗓子说:“皇上信臣妾,臣妾对皇上忠心耿耿,是玄寂想害臣妾。”
“在你宫里都搜出番木鳖了,你还狡辩?”梁帝甩开皇后直接走了,他走出宫殿的时候下令封锁整个玉泉宫,不许人随意进出。
这个旨意等于幽禁了皇后。
而等梁帝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白太医来了。
梁帝看到白太医,以为他是汇报玄寂的事,便说:“玄寂可有好一些?”
白太医跪在下面,“玄寂大师食用荷叶饼不多,几日过后便会痊愈。”他顿了顿,低声道,“微臣前来,实则为了另外一事。”
梁帝眼神微动,“什么事?”
白太医调整了几番呼吸才道:“皇上可还记得滢美人早夭的孩子,微臣曾在那孩子的嘴里发现过番木鳖。”
此话一出,梁帝直接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等白太医将事情细细说来之后,梁帝已经面无表情了。他回想到方才皇后的疯样子,内心已经厌恶得不能再厌恶了。而这时,宫人通报十六皇子梁绍言来了。
梁帝心中厌恶更是加重,他一挥袖,直接道:“不见!”
梁绍言吃了个闭门羹,他又气又急。太监们为难地看着梁绍言,“十六皇子,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是皇上不想见您。十六皇子,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要不晚些时间再过来?”
梁绍言狠狠一咬牙,他扭头就走,此事跟那个玄寂脱不了干系,他现在就去杀了那个妖僧!
第45章
众人走后,珠珠便守在李宝璋床边。
这个时候宫里乱七八糟的,倒没有人管她这个郡主了。她看着李宝璋闭着眼躺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他这张脸对珠珠来说,太陌生了,她总觉得有几分古怪。
其实李宝璋同她说的那一番话,让她心里非常乱。她一边想着皇后往日对她的好,又想到太子梁晋柏劝诫她读书,还有那梁绍言,虽然他总是冲动易怒,但似乎对她也不坏。可是皇后让她来杀李宝璋,虽然她不知道玄寂就是李宝璋,她还骗了自己,关于父亲叶成茂的死因。
玉盛公主竟然喜欢她的父亲,这也是让珠珠非常诧异的事情。
难道玉盛公主之前对自己的那些好,是因为她长得像叶成茂?
哎,真是一笔乱账。
珠珠正脑海里人天大战的时候,外面却有了喧哗声。
“玄寂,你给本皇子滚出来!玄寂!你若还是个男人,就给我出来!”
珠珠凝神听了一下,发现似乎是梁绍言的声音。李宝璋方才喝了药便睡着了,此时外面吵闹,他也没有醒。珠珠想了下,便起身走了出去。她一出去便看到了梁绍言,梁绍言被几个侍卫拦着,一脸怒气。
梁绍言看到珠珠从菩提殿的寝殿出来,眼神露出一分惊愕,随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看着珠珠的眼神就骤然变了。
“叶宓!”梁绍言气笑了,“我本不信是你和玄寂妖僧联手诬陷我母后,但我现在看到你从他的殿中出来,还有什么不相信。”
“我……”珠珠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梁绍言打断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说?我母后待你不好吗?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媚奴,最卑微的下等人,是我母后见你可怜,让你成为郡主,赏你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你倒好,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母后!叶宓,不,你还是叫你原来的名字,珠珠,从今日起,我梁绍言跟你恩断义绝!”梁绍言怒吼道,“你最好别一个人呆着,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梁绍言一番话下来,把珠珠骂懵了。她看着不远处的少年,想着前些日子对方还抱着自己说了一大通胡话。她其实偶尔也会想起他醉酒那日说的话,若说丝毫不感动,是假的。
“我并未冤枉皇后,你若想恨我便恨吧。”珠珠轻声说,反正他们之间本就隔着血海深仇,皇后杀了她的父亲,梁绍言因为皇后被囚禁恨她也是应该的。
梁绍言冷笑一声,他死死咬着牙,不再说话。珠珠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她重新回到了李宝璋的寝殿,李宝璋还在睡着,她跪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看着对方,神色有几分迷茫。
最后干脆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而那边梁绍言见珠珠又进了李宝璋寝殿,气到无语,他手握成拳,终是转身离去了。他去了皇后的玉泉殿,但殿外有许多侍卫把守,他刚走到殿门口,便有人拦下了他。
“十六皇子,您不能进去。”
梁绍言嗤笑一声,一脚踢了过去,踢得那说话的侍卫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想怎么做,还轮得着你一个狗奴才来教我?”他语气森冷,“我倒看看,今日谁敢拦我?”
他说着就往里面闯,但侍卫们得了皇帝的命令,若是真让梁绍言进去了,便是掉脑袋的事了,故而众人便用身体挡着梁绍言,梁绍言再怎么,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单薄少年,一人抵抗众人,也是无法闯进去的。
“绍言。”一声呼唤让梁绍言停下闯进去的动作,他转头看去,发现是梁光羽,便眼睛一亮,立刻走了过去。
“九哥,你帮我骂骂这群奴才,他们不让我进去看我母后。”梁绍言面对梁光羽的时候,终于露出脆弱的神情,他现在走投无路,皇后和太子梁晋柏都被幽禁,玉盛公主现在只知道哭!
梁光羽一袭青色锦袍,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可奈何之意,“绍言,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你实在不宜这个时候硬闯进去,若你真闯进去了,只会让父皇更加厌恶皇后娘娘。”他加深了语气,“你可知道?”
梁绍言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整个心都火急火燎,根本停不下来冷静思考,他母后现在还病重,他为什么都不能进去看一看?
“九哥,这一切都是那个妖僧搞的鬼,他陷害我母后,说我母后给他下毒,可是我母后贵为皇后,为什么要给他下毒?他弄出这一切就是想彻底地掌控父皇……”
“绍言!”梁光羽一声厉呵,他抬眼看了下周围的侍卫,皱着眉道,“你可知道你在乱说些什么?”
“我没有乱说!他送的那个长生不老药,谁知道会不会吃出问题来,他处心积虑做了一切,就是想自己来当……”
他话尚未说话,就被梁光羽打断了。
梁光羽拧着眉,一把把他扯走,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你这些话传进父皇的耳朵里,父皇肯定是要治你的罪,我知道你现在着急,但你再着急也不可胡言乱语。”
“父皇若是听到了更好,起码还能见我一面,他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只相信那妖僧的片面之词。”梁绍言咬牙切齿地说,“更可恨的是她,她居然帮着外人,不知道被那妖僧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说宓儿表妹?”梁光羽道,“说到这个,的确奇怪,她跟玄寂素未蒙面,怎么会帮他?”
梁绍言不想再谈这个事情,他扭开脸,盯着守着玉泉殿的侍卫,“我一定要进去,我要看看母后现在怎么样了,她病还没好,如今被幽禁,指不定多难过。”
“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稳妥,绍言,你先回去吧。”梁光羽劝道,梁绍言从小跟着梁光羽身后长大,两人关系十分亲近,他沉默了一瞬,还是听话地回去了,只是一回去就开始喝闷酒。
到后面,几乎是把脸埋在酒坛里喝。
梁绍言心里苦闷,苦自己母后的事,也苦珠珠的事。
他一边喝酒一边大着舌头说:“我……对她那么好,母后对她……也那么好,她为何要……要帮……着那个妖僧?我……想不明……白……”
他仰头喝酒,发现酒坛都空了,便把酒坛狠狠往地上一摔,“来……来……来……人!,拿酒来!”
梁绍言喝得酩酊大醉,突然听到旁边有道女声温柔地说:“十六皇子,不能再喝了,您要多多顾着您的身体……啊!”
梁绍言一把把人扯了过来,他醉眼朦胧,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
“你是……谁?”他死死地拽着对方的手。
对方说了什么,但是他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他干脆微微用力,把人压在了自己身下,他的手摸了摸对方的脸,“宓儿,你……为何要帮他?宓儿,你说话啊!”
梁绍言见对方不吭声,干脆低下了头。
第46章
梁绍言是被尖叫声吵醒的。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气恼地说:“大早上吵什么?”
他昨夜喝得醉醺醺,现下头疼得不行,不知哪个混账奴才在旁鬼喊鬼叫。
“十六皇子,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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