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再是老成持重,此时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怎么这里不但有个孺妃娘娘,竟然还有个当朝公主?
那昭阳公主不是说失踪了,已经寻了好久,为了这个,大宣北狄大昭几乎把这边疆都给翻遍了,怎么这公主却突然出现了?
顾穗儿见此忙解释道:“赵将军,这确实是当朝昭阳公主,一时也不好解释,还是麻烦你赶紧带我们去见殿下吧。”
赵蔚然抱拳:“是,孺妃娘娘。”
当下大家重新启程,因为顾穗儿这边两个女子同骑一匹马还带着个小阿宸,自然不好再这么辛苦,赵蔚然便从侍卫中腾出两匹带着马鞍的马来,分别给了顾穗儿和昭阳公主。
又看她们形神疲惫一连劳累,还分了水和肉干给她们果腹。
大家都饿得不像话了,如今拿到吃的,自是狼吞虎咽,就连昭阳公主都没了昔日天家公主的风范。
她大口小口吃得香美。
阿宸一时都有些看傻眼了,他皱着小眉头:“原来你比我还能吃肉!”
昭阳公主吃得满嘴鼓鼓的,含糊地说:“我饿了嘛!”
吃饱喝足后,大家重新准备上马。
顾穗儿突然记起一件事:“敢问将军姓名,是赵蔚然,蔚可是那个荟兮蔚兮的蔚?”
赵蔚然将军倒是有些意外:“正是。”
只因他只是寻常边关守将罢了,这种守将品衔并不高,他这样的人,不至于让堂堂皇子府孺妃知道姓名。
顾穗儿却想起了过去一件事:“将军还曾写过一首诗,被录编在《剑寒耀九州》里?”
赵蔚然听闻,也是微诧,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顾穗儿。
顾穗儿看着只是个寻常纤弱妇人,这样的妇人应该是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不曾想竟然读过那个诗集。要知道,那种诗集都不会为燕京城文人喜欢,更不要说流传到深闺之中。
当下他倒是有些赧然:“让孺妃娘娘见笑了,确实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
顾穗儿抿唇笑了:“赵将军好文采。”
也是巧了,这首诗她曾经背过,在玩飞花令的时候还用过,后来被左秀妍怀疑是自己乱编的,为此还闹出一番事来,不曾想,今日竟然被写那首诗的诗人给救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这一次因为有了赵蔚然带领将士的护卫,几个女人自然好受多了,再也不怕了,又因有了马鞍,行路的时候也不会太艰难。
如此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是看到前方隐约有村庄出现。
赵蔚然道:“启禀昭阳公主,启禀孺妃娘娘,如今我们已经进入大昭境内,再往东行八十里地,就是永城了。”
昭阳公主一听,忙道:“可是我不想去永城,我想去凉城,我要见萧珩。”
赵蔚然有些为难地看向顾穗儿:“孺妃娘娘的意思呢?”
他接到的萧珩的传书,是把顾穗儿接到永城安置妥当,可不是送到凉城,再说凉城现在怕是处于危险之中。
顾穗儿默了片刻:“去永城吧。”
萧珩把她送出来,是希望自己能平安无事,而不是回去添乱的。
她如今怀着身子,这一晚的折腾她都怕对腹中胎儿不好了,更不要说再回去凉城,万一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反而是让萧珩分心。
昭阳公主听闻,马上道:“那送穗儿去永城,送我去凉城吧,我要见到萧珩,我有话要和他说!”
赵蔚然皱眉,略一沉吟:“好,兵分两路。”
当下赵蔚然派了自己属下送昭阳公主回去凉城,而自己则是带着人马护送顾穗儿过去永城。
谁知道走出没两里路,就听得远处隐约有厮杀之声。
赵蔚然顿住,命手下将士俯在地上去听声,那将士听了片刻后道:“有骑兵,在拼杀。”
赵蔚然皱眉:“难道是北狄人?”
顾穗儿见此,不免想着,这是巴木荆来找昭阳公主,寻到昭阳公主后,便要抢回去?因为看起来昭阳公主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告诉萧珩,那巴木荆必然阻拦?
如果这样,那赵蔚然必然要带着人马去增援昭阳公主那边的了。
“赵将军,你只需派出十几个人护送我去永城就是了,左右这里应该不会有北狄人出现了。你带着其他人手去看看昭阳公主那边。”
赵蔚然犹豫了下,还是道:“孺妃娘娘,这边有一处小山,你带着小皇孙藏在这山后面,万万不可妄动,那边一旦明朗,我会速速过来接你。”
顾穗儿点头:“好。”
当下赵蔚然为顾穗儿寻了一处隐蔽之所在,让她们藏在山洞里,然后又安排了十数个侍卫在附近,万一有个什么,便烧起信号烟火来,这样他就会带领人马前来。
待到赵蔚然带着大批人马走了,宝鸭坐在那山洞里,难免有些担忧:“万一又有坏人来杀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呢?”
顾穗儿;“昭阳公主遇到的应该是巴木荆吧,如果这样,那咱们也不至于再遇到什么人了。”
总不能除了巴木荆,还有其他坏人在这里转悠着要捉她们吧。
宝鸭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害怕:“这日子没法过了……也不知道胡铁伤得怎么样了……哎,那位赵将军也太冷了,问他个事儿,他冷飕飕地回那么一句,可吓死人了。”
顾穗儿听着宝鸭的叨叨,一言不发地搂着小阿宸,心里却在胡思乱想。
她知道这不是在燕京城时候了,可以享福,有人伺候,太平安稳。
现在是打仗时候,打仗了,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便是她身为五皇子的孺妃,也是一样的。
阿宸则是乖巧地偎依在顾穗儿身上,偶尔间会伸手去摸一摸顾穗儿的肚子。
那个肚子里装的是他妹妹,他满心期待。
顾穗儿低头望着怀里的儿子,不免想着,他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出了这种事,大人受了折腾,小孩子也跟着遭罪,可是自始至终,他连哭都没哭一声。
她怜惜地摸了摸阿宸的额头,柔声说:“阿宸乖,靠在娘怀里睡一会吧。”
小阿宸仰起脸,软声道:“娘,你也睡会。”
顾穗儿笑了,点点头,抱着阿宸,慢慢地也就睡去了。
她如今怀着身子,本该好生静养,如今这么颠簸劳累的,自然是疲惫不堪,不过是勉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夜晚的山洞里,并不算暖和,幸好身上还披着大毞。
周围一片安静,除了外面守卫的将士们来回走动的细微声响外,只有一种遥远而空幽的声音,那是极度寂静后才会回荡在耳中的声音。
顾穗儿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睡着的她,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躺在幼时的炕头上,刚刚洗过两脚,可是脚上没穿鞋子,两脚冰凉。
她想,我要把脚藏在被窝里暖着。
可是找不到被子,炕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被子。
她急得不行了,找得满头大汗。
正找着,突然就听得一个声音道:“哈哈,小美人儿,这次你可落在我手里了!”
她陡然睁开眼。
只见山洞外,灯火通明。
之前守在山洞外的十几个将士已经被团团包围,而那北狄人巴木荆,正大刺刺地朝这边走来。
第132章
那十几个侍卫自然是试图拦截巴木荆的,可是北狄将士已经团团将他们包围住,这个时候他们负隅顽抗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一切看起来都来不及了。
巴木荆就这么大刺刺地朝着顾穗儿走过来。
顾穗儿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个凶神恶煞的北狄王子竟然这么走过来。
刚睡醒的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当然也可能是在极度的震惊中,人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巴木荆就这么走到了顾穗儿面前,撩起袍子,半蹲下来,俯首望着这个娇小柔媚的小妇人。
她的肌肤仿佛冬日里草原上覆盖的晶莹白雪,鼻子眼儿没有一处不好看,精致小巧,还有那嘴儿,小小嫩嫩的一片儿,就跟捻在手心里的一片桃花瓣。
她如今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那水润润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淡薄的纱,一脸的迷惘,还有那小嘴儿也因为惊诧而微微张开。
巴木荆啧啧称奇。
他身边自然也有女人,依他的地位,要什么女人都可以的,但是他从未见过像顾穗儿这样的女人。
好看,真是好看得很,碰一下都怕坏了的那种精致。
“你是叫顾穗儿?”巴木荆知道这个妇人应该是害怕自己的,尽可能让自己和善可亲,于是笑呵呵地道:“我叫巴木荆,以后我就是你的男人了。”
然而他这一笑,顾穗儿更觉得头皮发麻了。
还有他说什么他就是自己的男人了,简直是不寒而栗。
“你要做什么?”她直直地看着他,满脸的防备。
“乖美人儿,你别怕,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会把你带到我的王子府邸中,我要给你穿最华丽的裘皮大衣,睡在最精致的地毯上,还有给你喝最上等的羊奶,吃最美味的奶酪。”
巴木荆半蹲在那里,就差把心都掏出来了:“以后,我就是你的男人,会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顾穗儿嘴唇微颤,无法理解地看着巴木荆。
她才不要睡在地毯上,才不要喝什么羊奶!
没有哪一刻她能比现在更明白,北狄人果然是野蛮人,放着床和炕不睡,非要睡在地毯上?
“美人儿,走吧。”说着间,巴木荆伸出手来,要扶着顾穗儿起身。
顾穗儿抱紧了怀里的阿宸,咬紧牙,努力地压抑下自己的恐惧感,摇头道:“我不要跟你去北狄王府,我是大昭国五皇子的孺妃,你既然和他是好友,那就应该把我送到他身边。你不能这样夺朋友之妻。”
巴木荆听闻,却是哈哈大笑:“美人儿,两国之间,哪有真正的朋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当然了——”
他收起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对你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顾穗儿慌忙道:“我是有夫之妇,我已经怀着五皇子的孩子,怎么可能跟你回去北狄?”
巴木荆听到这个,低头看了看顾穗儿怀里的小阿宸。
小阿宸倒是没有害怕的意思,他偎依顾穗儿怀里,安静地打量着巴木荆。
巴木荆看了看这个孩子,满意地点头:“不错,这孩子不错,我喜欢,够格当我儿子了!”
说完这个,他又望向顾穗儿的肚子:“肚子里的这个,以后也是我儿子了!”
……
顾穗儿一时都听呆了,心说这北狄人是不是有点脑子不清楚?
旁边的桂枝和宝鸭本来是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如今听得这个,也是惊得不敢相信。
这巴木荆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其实不懂的是,在大昭,男人是不愿意做这种现成的爹的,毕竟自己有能耐自己让女人生,谁爱去养这种便宜孩子。
可是北狄不同,北狄人是视女人和孩子为财产,财产当然越多越好,女人生孩子,最好是多多益善。是自己的最好了,不是自己的也没关系,哪怕是别的男人的种,他们也会好生养着。
“来,穗儿,跟我走吧。”巴木荆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就要牵住顾穗儿的手。
顾穗儿下意识地就要躲。
在大昭,妇人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去牵住手。
不过巴木荆却一把攥住,让她躲都没法躲。
顾穗儿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抬手就要挣扎。
她怀里的阿宸却突然仰起脸来,平静地道:“娘,你别哭,你肚子里有小妹妹。”
巴木荆听着,大加赞赏,一脸惊奇:“你这么小的人儿,竟然会说话了!不错,真懂事,你说得对,你娘肚子里有小妹妹,可不能伤心累着,你赶紧劝你娘随我回去北狄吧。”
阿宸点头:“娘,去北狄吧。”
顾穗儿开始还有些气恼,想着阿宸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真要跟着这个什么巴木荆去北狄,难道他转眼就忘记他亲爹是哪个了吗?
可是转念一想,肚子里还有个小娃儿,她如今在这里挣扎,又有何用。
左右自己怀着身子,那巴木荆也不好对自己乱来,如今少不得虚与委蛇,先跟着巴木荆过去北狄,再做打算。
或许萧珩会派人来救了自己呢。
如此想明白了,也便不再挣扎。
巴木荆看顾穗儿并不再抗拒,以为她是想明白了,大喜,他又看旁边的桂枝和宝鸭,问道:“这两个女人是做什么的?若是无用之人,统统砍掉。”
桂枝和宝鸭战战兢兢地道:“我们是丫鬟,伺候的丫鬟?”
顾穗儿也忙道:“她们还要伺候我,并不是无用之人。”
巴木荆摸摸下巴,看看那宝鸭和桂枝,点头:“带走,一起带回去。”
顾穗儿原本想着,巴木荆既然把自己要带去,那他的行踪自然是会被萧珩知道。
还有那位赵蔚然将军,发现自己不见了,也自然会禀报给萧珩。
可是顾穗儿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巴木荆,再得了自己后,竟然是连停顿都没有,单独带了手底下几个亲近侍卫,驾着马车,一路北上,却要把北狄一众人马都留在边疆。
如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竟瞒过了那众多寻找她的大昭将士耳目。
坐在马车里,宝鸭担忧地望着外面,不免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呢,我们真要去那个贼窝吗?”
顾穗儿听得这话,也没言语,只是望着窗外那枯黄的草原。
她知道萧珩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刚开始是很害怕,现在想明白这个,也就不怕了。
况且这些日子和巴木荆的相处,她也发现,巴木荆并不像自己以为的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人,至少他对自己还是以礼相待的。
尽管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可是至少他看在自己怀有身孕的份上,并没有要强迫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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