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个怎么办?”木怜拎着手炉和画纸问道。
沈婳本就没想到接这两样东西,只不过这天冷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你去让素玉等我离开后跑趟腿把东西送回去吧。”
无功不受禄,而且她和十二皇子也还没熟到那个地步,怎么好意思收他的东西呢?
“她还有说别的吗?”苏渂停下笔走到殿前。
“沈小姐还问了,原来的手炉。”云天一五一十地回答。
不过是一个手炉而已。
苏渂目光落在架子上的白瓷手炉上。
“你没说错话吧?”
“小的按照殿下的吩咐,绝没有说错。”
“那便好,你先下去吧。”
苏渂又拿起了手炉仔细打量,最后在炉底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嘉”字。
笔锋凌厉,落笔有力,一看就不是女子所写。
这个字体倒是和……有点像。
苏渂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几日后,天气晴朗起来,午后的阳光也带了暖意。
苏渂正拿着书坐在案桌前看,云天领着一身冬衣的侍女走了进来。
“殿下,这是清泉宫的婢女。”
苏渂头都没抬,“何事?”
他与清泉宫素无来往,皇后怎么会派人来找他?
“这是沈小姐在出宫之前让奴婢转交给十二殿下的。”素玉捧着东西答。
是了,沈婳住在宫里时,便是住在皇后那里。
苏渂这才抬眼看向了说话的宫女,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东西。
那卷起的画纸与裹着布套的东西太过熟悉,苏渂皱了皱眉,“沈小姐可有说什么?”
“沈小姐说,这些东西她不方便收,所以,所以。”素玉支支吾吾道,苏渂的脸色并不好看,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东西留下,你退下去吧。”一向温润的苏渂沉着声音道。
他拿起素玉留下的画卷,看到扎在上面的红绳,无奈地摇了摇。
她竟然连画都没有打开。
苏渂扎绳的方式特殊,他只看了一眼便知沈婳是原封不动的把东西还了回来,连看都没看。
他扯开红绳,右手把画卷举高,画纸顺势落下,这才能一观全貌,画上的女子在梅林间顾盼生姿,红色的披风与红梅相映,格外惹眼。
苏渂将画挂在身后的墙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指抚上画上的女子,又想起那日她不小心跌进自己怀里的模样。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唯有自己乱了心绪。
“云天,把这东西拿去烧了吧。”苏渂回过头,不再看画。
“殿下!”云天睁大眼睛。
殿下为了这幅画可是画了好几天的,怎么能就这么烧了?
“既然连本人都不在意,那么我留下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摇了摇头,“手炉也不用留着了。”
云天垂着眼,也只好听从命令,然而,他的心里却是怨上了沈婳,殿下一心想要讨好她,可正主却满心的不在乎,惹的殿下烦心不说,还浪费了殿下这么好的心血。
殿下身子从小便不好,也难得对什么事务提起兴趣,那日回了西三所便开始动笔画画,还特意亲自去内务府挑了好看的手炉给她,谁知道她倒好,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偏偏让婢女把东西退回来了,也太不给殿下面子了。
云天看着面前燃烧着的画纸心疼极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冬去春来又夏至,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前线的战役不断传来大胜的消息,北晋军沿着潭城、贵城一路西行,直逼南诏太和城,南诏军队虽然负隅顽抗,却依旧节节败退。
终于在顺靖廿七年的春天,传来了南诏投降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婳正坐在静心斋里绣花,她长久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还好,他后来再没传来受伤或是失踪的消息。
最近顾依依那里也传来了有孕的好消息,再加上不久之前周氏年迈,整日里身体都发着寒意,沈常平也将周氏送到了苏州的小院里,让沈妤之随行。
长久以来压在她头顶的那两重阴云也终于离开,沈婳也能稍微喘上两口气。
“嘉嘉。”顾依依温柔的声音从外面由远及近。
“大嫂?”沈婳丢下绣架往外面跑去。
顾依依走得很慢,她嫁入沈家这么多年才有了这么一胎,全家上下都格外的关注,生怕她跌着碰着。
顾依依扶着沈婳的手进了屋子,“我与母亲说好过两日去金台寺祈福,嘉嘉可要一起去?”
沈婳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就不去啦,上个月去过一次,可把我无聊坏了。”
上个月顾依依刚被诊出是滑脉时,金氏便带着她们一起去了寺里还愿,金氏与顾依依倒是诚心祈祷,沈婳呆在一旁装模作样差点要睡着。
顾依依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沈婳额头,“你啊,原本以为皇后娘娘性格沉静,让你多去亲近也能学会一两分,谁知道半点都没学到。”
沈婳鼓着脸跟在顾依依身边听训,这几年顾依依与沈子轩的性格越来越像,尤其是特别爱叨叨她。
“说起来,嘉嘉过了大暑也十五了,可父亲一直不提订婚之事,像是半分也不急似的。”顾依依叹了口气。
不过她也知道,以沈婳的身份,多半是嫁入皇室的命运了。只是如今与沈婳年龄相近的皇子只有十皇子往下的三位,还有两位尚不在京中。
“大嫂,我也不急!”
她倒不是害羞,而是真的不急,按照上一辈子来讲,她现在初中还没毕业呢,别说法定结婚年龄,就连成年的年纪都没到,就这么让她嫁出去,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虽然十五六岁在古代结婚是很正常的,沈婳来了这里也有六年了,可是有些根深蒂固在她脑海中的思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了。
“你呀!”顾依依捏了捏沈婳的脸,无奈地笑。
顾依依仔细打量着沈婳,近两年她长得越发好看,原来还有一些的婴儿肥竟然在这几年间全部消退了,尖尖的瓜子脸配上浑圆的杏眼,眼里灵动跳动,倒是真的应了那句话女大十八变的话了。
“我听子轩说,回程的部队入暑时便能抵达京中了。”顾依依拍了拍沈婳的手,“你呀,也是时候收收心了。”
“大嫂,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啰嗦了。”沈婳嘟囔着。
“那我便不说了。”顾依依笑着,“我出来也有一会了,得回去了,木怜你们几个要好生照顾着四小姐,知道了吗?”
“是。”
这几年沈府里来了不少的新丫头,不过沈婳用得不顺手,于是在近前伺候的便依旧只有一个木怜。
等到顾依依离开,沈婳把邵阳招到跟前,“我之前让你拿出去卖的东西可有进展啦?”
她也是在这两年闲得发慌不能出门只能闷在屋子里刺绣或者画画的时候才发现的商机,虽然她不能出门,但是可以找人把她画的东西或者绣的东西拿出去卖啊?
说不能还能大赚一笔。
沈婳拿着自己画的磕磕绊绊的画喜滋滋地想着。
虽然她画的丑,可是她卖的便宜啊。
万一就有穷人买不起名画只能来买她的呢?
“回小姐,说是有位公子全包了下来。”
沈婳听闻眼睛都亮了,“真的啊!谁啊,眼光这么好。”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那只是个人人都能入的画廊,客人自是不会留名字的。”
沈婳托着下巴觉得有点可惜,她还想认识认识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呢,最好能好好交流交流感情,让那位金主以后把自己的作品全部都包下来才算好。
“好咯,那你先下去吧。”沈婳打了个哈欠。
这会刚过正午,沈婳便有些困顿,这几年她的生活习惯越来越好了,每天中午都要睡上一小会下午才有精神。
不过一个多月,京城的天气逐渐转暖,从南方飞回来的燕子又住回了它的巢内,整日在沈婳屋子不远处叽叽喳喳个不停。
自从过了年后,沈婳再也不用去学堂了,不过需要读的书反而更多。
沈婳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女四书叹了口气,让她看书,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啊。
她翻了几页《女诫》,三从四德的道德教育看的她发愁。
邵阳拎着钱袋走了进来,“小姐,这是最近的画钱。”
本来爬在桌上恨不得变成一滩饼的沈婳立刻来了精神,“来来来,给我数数。”
美滋滋的把钱袋倒拿将银子倒出来,沈婳一块一块的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才笑嘻嘻地又把碎银子装了回去。
邵阳见沈婳乐滋滋的样子,声音也不由地带了点笑意,“小姐,小的还听说,不日李将军和两位皇子便要回来了。”
沈婳掂着钱袋的手一顿,“这么快啊?”
转眼都入夏了吗?
沈婳茫然地望向窗外,外头的老树又蓬勃着枝丫。
这年复一日的日子过得太无趣又太快了,她自己都过得有些分不清时候了。
“是,少夫人派人来问过两日的寺里祈福可要同去。”
“不去不去。”沈婳嫌弃地挥了挥手,邵阳刚要退下去,沈婳又问,“有打听到他们什么时候到京城吗?”
“也就过两日,估摸着可能与夫人和少夫人礼佛的日子撞上。”
“哦,那我那日可以出去围观吗?”
这种场合去凑热闹的人一定会很多,沈婳也有点心痒痒的,她也很久没出过门了。
别说什么女扮男装了,她刚走到门口就会被守门的侍卫拦住,然后再被原路遣返回来。她之前还有一次刚好遇上了下朝回来的沈常平,被狠狠骂了一通。
“老爷吩咐过,让小的看好您,千万别让您得了机会溜出去。”邵阳老老实实地回答。
“知道了知道了,你下去吧。”沈婳气闷,没好气地朝邵阳支了支手。
回程因为要带着南诏献上来的长公主,于是路上耽误的时间更多。
苏澈骑着马身体笔挺,他与李围稍微错开一点,落在后头,与苏渁同排。
他目光稍往后移,落在苏渁侧后方穿着男装束着发骑着马跟随的顾悔,虽说一开始时确实是怀疑过她是南诏的奸细,然而那年能将陵城的敌军一举歼灭也多亏了她对南诏的了解。
若说真的有人会用自伤八百的办法只为了谋求信任,苏澈见过不少,然而陵城一战,几乎是南诏大败的开始,不可能会有人因此为饵。
“十一弟在想什么?”苏渁轻驱了两下马往苏澈身边靠近了些。
“十哥,你让顾姑娘同行是?”
“你别多想。”他笑道,“我只是觉得她长得与一些人有些相似罢了。”
苏渁见苏澈不说话,又道:“十一弟甚少会关注那些后宫里的人,自然是没印象的。”
苏澈点了点头。
临近城门,人渐渐多了起来,李围先一步入了城,然后右边却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以及女子的呼救声。
“谁啊?”沈婳咬了半块酥饼问道。
刚才奉她命去街上凑热闹的邵阳回来了,还带回了苏澈在城门口从一辆发疯的马车上救下一名女子的事。
“是王夫人的女儿。”
沈婳这下可吃不下东西了,“她不是和我同岁吗?怎么还能随意出门?”
怎么好像全天下只有她没出门一样?
“王姑娘本来今日也是去礼佛的,谁知道半途车夫下车方便,还没等他回来,那马车就疯了一样的跑了起来。”
沈婳:“……”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早知道她也跟着金氏和顾依依一起去金台寺了。
好气哦。
说不准脸好还能凑上热闹的尾巴。
“而且,小的还看到……”邵阳顿了顿。
沈婳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启齿的事情吗?
“十皇子身边有个侍卫,和……和表小姐长得有些像。”邵阳吞吞吐吐地说道。
“表小姐?沈妤之?”沈婳皱起眉。
“是,不过当时小的离得不是很近,只是隐隐约约瞧着有点像,看的可能不太真切,或许是小的看错的。”
沈婳敲了敲桌子,“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英雄救美的故事总不会过时,沈婳没几日就在丫鬟口中听到了关于那些的流言。
“回小姐,是奴婢们听来的,十一皇子救了王尚书的女儿,说是王姑娘看到十一皇子时眼睛都直了,满脸通红。”
“奴婢也听说,王姑娘好像看上十一皇子了,这几日连着拒了好几门提亲的。”
“我也听说了,王尚书还私下里和皇上暗示了十一皇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呢。”
沈婳听着她们在下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心想王尚书和皇上说的话还能被你们听到呢。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这是沈婳第几次见皇宫里的桃花,她已经数不清了。她逢每月十或是二十日,便会入宫一次,偶尔小住,偶尔只是陪窦皇后简短地聊几次。
算起来这还是在苏澈回宫以后,沈婳第一次入宫。
说来也奇怪,平定南诏之战的功臣不少,皆一一受了封加官进爵,赏赐也是流水似的往各个功臣处送,就连尚未成家的十皇子苏渁也被封为了冀王。
唯独苏澈,虽然各种珍奇的玩意少不了,顺靖帝却只口不提封王的事,朝中也是议论纷纷。
沈婳却晓得,军功加身,而后七月他又止住了黄河水患,帝心甚悦,在入秋时,册立苏澈为太子,入住东宫,摄朝中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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