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把玩了一会。
难道是苏澈?
沈婳好奇地隔着盖子嗅了嗅,有一股极淡的香味,很好闻,打开后才发现里面装的是用来熏焚的香料。
沈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默默合上了盖子,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盒盖上的图案。
这大约是当初沈婳从书斋的一本书里发现的那份香料配方,后来问了书店老板确实没用她才拿了来的,而且还特地买下了那本书,只是可惜那本书买来以后就在书架上落灰了,当时还是苏澈陪她一起的。
当时书店老板还说这香里有一味材料特别难寻,但是若是凑齐了材料制成了熏香,那味道也是让人难忘的,于是沈婳就念上了这香,可是她托人找了许久也找不齐那最后一味材料,才把它给了苏澈,没想到他居然找到了。
沈婳拿起合着的香料盒放在鼻前又嗅了嗅,杏眼闭了起来,长而卷的睫毛垂下,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在眼下形成了一片阴影。
她好像真的有些想苏澈了。
这个发现让沈婳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慌乱。
“邵阳!”沈婳把锦盒抓在手里,有些犹豫不决。
以往那些苏澈陪着她逛街,陪她买东西的场景不断在眼前闪现,他是真的不怎么爱搭理她,她说十句苏澈可能只会回一两句,然而他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想起那日戏园子里的那个拥抱,沈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热了起来。
沈婳以前是学理科的,系里男生比女生多了好几倍,她也不是没有关系不错的男性朋友,但好像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脸热的感觉。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沈婳咬着下唇沉默,片刻后将那小盒子塞进了袖子里:“没事了,你下去吧。”
最后,她的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明明知道这个盒子不能留,可她还是舍不得把它送回去。
望着邵阳离开的背影,沈婳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了那方盒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苏澈在刚入夏时便搬了屋子,原先那处屋子近日里蛇虫鼠蚁都多了很多,已经不适合人再居住了。
连山进来时他正靠在书架旁看书,身上清冷的气质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殿下,听闻南诏起兵了。”
苏澈翻书的手一顿,虽然此前南诏的动静有些要起兵的势头,却没想到这么快。
“听闻他们的先锋部队已经攻下了贵州。”
苏澈的眉头皱得更深:“走,陪我去见父皇。”
“殿下?”连山有些不解地跟上苏澈。
“这是我主动请缨的机会。”
然而出门没多久他便撞上了刚入院的苏灏。
“五哥好。”
“十一弟你这是去哪?”苏灏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好的兆头。
“自是去与父皇请缨,平定南诏是我积攒威望的好时候。”
苏灏大怒:“胡闹!你可知战场刀剑无眼,你年纪尚轻,要攒威望以后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在听闻南诏起兵的消息后,苏灏就猜到苏澈必定不会放过这机会,所以他才这般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希望能够阻止苏澈的决定。
他也不过是个十三四的少年,怎么能去战场那种流血比流汗还多的地方?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自己以后要如何?
小时候有一次因为苏灏的失察害得苏澈被推进御花园的池子里,那时正是冬天,池水刺骨的冰冷,他当时感冒还未好又着了风寒,差点没救回来,每每想到此时苏灏就越发懊恼,发誓以后绝对再也不会把苏澈一个人置于险地。
“五哥,你别急。”苏澈安抚道,“如今京中七哥势力最盛,其次是三哥,朝中能唯我所用的人俨然不多,若是我再把目光紧锁于朝堂之上或许太过刻板了,七哥和三哥的势力还没侵入到军队里,这是我发展的好时候,如果此次我不去,那么他们一定会派人去,那么等到以后,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那个位置就这么重要吗?”苏灏沉了声音。
苏灏忍住再次质疑他的决断,帮着苏澈是不是对的决定?他的整个童年都是活在算计阴谋里。
苏澈冷笑一声,若不是他过早地决定反抗,或许他早已变成这皇宫里的一具白骨了。
“五哥,不是那个位置重不重要,而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小的时候也从来没起过这份心思,是他们一次次的逼人太甚,贵妃在我母后还是贤妃时便时时的算计她,等我出生后,七哥也是不停地在对我下杀手,若我不早早筹谋,那你现在面前的十一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不是吗?”
苏灏叹了口气,他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苏澈时,粉雕玉琢的和玉娃娃似的,他也曾开心的笑过,也曾拥有过短暂的童年。
苏灏也知道他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没办法改变了:“若是父皇准允了,小十一记得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啊。”
苏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地称呼他为“小十一”,苏澈笑了笑。
从紫宸殿出来,苏澈在门口站了一会,圣上已经同意他随军队一起出征,悬心已落,他反而有些迷茫。
“殿下?”连山一直在门口等着,见苏澈出来便迎了上去。
苏澈垂下眼:“你去和连峰说声,让他去约沈姑娘老地方见。”
或许此行,让他放心不下的,除了他的母后便只有她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定,沈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便早早起了身坐在梳妆柜前发呆。
苏澈约她见面日子就在明日,他即将要随军出征的事也已经从邵阳那听说,于是从昨天开始她便开始犹豫不决。
她模糊地记得,好像苏澈与沈妤之定情也是在他出征之前。沈婳不由地感慨,苏澈这个牲口,这会沈妤之才几岁啊。
可是,目前来说,剧情却好像完全没有往那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目光落在妆台上,沈婳随即注意到了那只汉白玉海棠步摇,她拿起来细细摩挲了一会:“木怜?”
“小姐,什么事?”木怜正在屋子的另一侧擦拭架子,声音有些遥远,随后人便走了过来。
“这只步摇,怎么还在这啊?”
明明那日都已经还回去,结果她的屋内怎么还是到处都是苏澈曾经送过的东西?
“小姐,您忘了吗?之前这根步摇你一直戴着的,估摸着是给忘了吧?”说着,木怜接过沈婳手里的步摇,“小姐今日可是要戴这只?”
沈婳眨了眨眼睛望向铜镜内,木怜正拿着那只步摇在向她示意,垂挂着流苏微微晃动。
“木怜,沈妤之最近怎么样了?”
“小姐糊涂了,表小姐随着老妇人去了山庄纳凉,如今也不在府里了。”木怜小心地把沈婳的头发挽起。
沈婳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几天没在学堂见过沈妤之了:“是我忘了。”
镜中的海棠步摇插入发间,沈婳又问:“你觉得十一皇子和沈妤之的关系怎么样?”
她对于剧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小姐,依奴婢观察,十一皇子和表小姐完全是陌生人,左不过是春园时说上过两句话罢了,是比不上十一殿下待您的。”木怜拿来一套叠好的襦裙,大朵的艳丽芙蓉花静悄悄地开在米白色的料子上,双袖上绣着偏白的海棠花。
沈婳有些迟疑,好像是这样的,因为她的到来,很多原来的剧情已经被蝴蝶掉了,苏澈没有在春园对沈妤之一见钟情,也没有娶陆柳意,沈妤之也并不如剧中那般……
明明很多事情都在悄悄改变了,然而却只有她,被困于已知的剧情中苦恼而不自知。
“这是新做的?”沈婳之前并未见过这身襦裙,花纹也有些陌生。
“是之前嫂夫人去街上时买的,说这布好看,便让人制了衣服送来,昨日才送到的。”木怜把裙子抖开。
“等下!”木怜已经将袖子套了半截手臂,沈婳回过神,“收着吧,明日,明日再穿。”
木怜抿着唇偷笑:“是。”
木怜又拿来另一套罗裙:“看来小姐是已经决定了明日赴约?”
沈婳点了点头。
她从前只想着如何躲开苏澈,远离他来保平安,然而天意弄人,没想到在数年之前他们便已经相识了,既然躲是躲不开了,那么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她必须得把苏澈握在手心里,让他的心里只有沈婳一个人,让他爱她、护她,这有何尝不是另一种的自保?
沈妤之能做到的事,沈婳和她出处一地,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反正剧情早就出现了偏差,那么她不如干脆放手一搏,与其整日里畏畏缩缩龟缩于壳中,不如正面面对这一切。
沈婳攥着的手心里汗湿一片。
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决定做得对不对,心里没底的厉害,但是她也只能这么做。
隔日沈婳起了个大早,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可是她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
任由木怜给她梳妆打扮,那一身米白的襦裙穿在她身上极为合身,沈婳又木着脸叹了口气。
“小姐这是怎么了?”木怜笑着将手袋挂在沈婳手腕处。
“没什么。”沈婳又望向镜子里,那一朵海棠在发间静悄悄地绽放着,“那我们走吧。”
苏澈以前经常和她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家茶轩,地势偏僻较为安静,来往的大多是不喜喧哗的文人墨客。
小二认得她,等她到时便引着沈婳去了包厢。包厢在二楼,靠近窗边,楼梯与包房之间用屏风隔住,包房之间也以屏风分隔。
他们这间包厢是半开放式的格局,靠着街道的那侧只以半截栏杆做挡,楼外的景象尽收眼底。
苏澈已经在里面候着了,正静坐着望着远处,以往跟在他身边侍候的小厮也只是守在屏风边,见她来了朝她行了礼:“沈小姐。”
“小姐,那奴婢就不跟着进去了。”木怜也懂规矩地站在门口。
沈婳点点头,十指紧紧攥着手袋。
苏澈听到动静也转回了头,目光落在她发间一秒随即落在她脸上,见她一副紧张地模样,不由地好笑:“数月未见,你怎么这么怕我?以前不是很有胆子吗?”
“我才没有。”沈婳舒了一口气,走到苏澈对面坐下。
虽然很久没见,但是苏澈好像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样子。
苏澈端起面前的茶,垂下眸吹了吹茶叶:“知道你不喜欢喝这些茶,特意还是给你点的果茶。”
沈婳掀开杯盖,香味清甜,茶色有些泛红,似乎有股荔枝的味道。
她喝了两口,又把茶杯放下,身体往前倾趴在桌上:“你仔细瞧瞧我,今日可有什么不同?”
说着,她还煞有其事地晃了晃脑袋,那步摇的流苏在发间晃动。
苏澈打量她一眼:“胖了。”
沈婳:“???”
她气得吐血。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哪有刚见面就说别人胖了的!”沈婳用手敲了敲桌子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澈咳了一声掩去嘴角的笑意:“是你自己问的。”
“那我问的也不是这个啊!”沈婳气呼呼的,“而且我才没有变胖!”
苏澈带着探究地眼光细细观察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没胖,脸圆了。”
“你!”沈婳本来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这下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气急了把步摇从头上拿下来,然后拍在桌子上,“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吧!”
她发间只一根步摇固定,这下子长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身侧,沈婳顾不得那么多,转身站起来就要走。
“慢着。”苏澈的话音刚落,沈婳就没出息地停下了步子,“你就这样披散着头发回去?”
沈婳背对着他站着不动,又听见苏澈的声音:“过来。”
那声音比之前远了些,也亮了些,不像是席地而坐的沉闷,沈婳回头看,苏澈果然已经站在屋边的妆台边。
包房内是可以供人小憩的,自然也是备了妆台来应对不时之需。
她觉得站在妆台边的苏澈和以前在发廊里喊人去办卡的发型师有点像。
沈婳抿着唇笑,然后走到他身边站着。
“坐下。”
沈婳乖乖听话,然后苏澈从后面贴近了她,他身上的灼热感吓得沈婳心慌意乱想要躲开,却又被他按住了肩膀。
“你,你要是不会梳头,我去喊木怜进来吧。”沈婳说话时都有些结巴,苏澈热烫的呼吸也落在她头顶不远的地方。
“沈婳。”苏澈望着镜子里,喊她。
“啊?”沈婳也望向镜子,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
“等我从南诏回来,就嫁给我吧。”
苏澈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平淡,好像他说出的话只有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并不是他的终身大事一样。
沈婳却在瞬间就空白了大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第15章 第十五章
沈婳结结巴巴地连着“啊”了几声。
苏澈撩起她垂落下来的几缕青丝,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沈婳用着镜子看他,还尚未回过神来。
“等我从南诏回来,我会去向父皇请旨,把你许配给我。”苏澈又重复一遍。
沈婳这才悠悠回了神,攥紧了手指,心下沉了沉:“你究竟是因为喜欢我想娶我,还是只想要沈家的支持?”
这个问题的答案昭然若揭,沈婳也是知道的。但是她必须得让苏澈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这个人,而不是沈家的小姐,不是他权力路上的任何一个无足轻重的筹码。
苏澈的手僵了僵,随后从沈婳发间抽出,背在身后转身往矮桌边走:“有什么区别吗?娶了你便有了沈家的支持,若要有沈家的支持便要娶你。”
“不一样的。”沈婳摇了摇头喃喃道,站起了身看向苏澈的背影,“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想娶我,那么你以后必定会尊我爱我。可如果不是,那你以后若是需要赵家李家的支持,是不是也要娶她们的女儿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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