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哥说风就是雨,说走就走的架势,盛夏好笑又无奈地喊住他:“哥,你别急啊。天还没亮呢,咱们这么早去找向老师不合适!”
盛爱国看看黑漆漆的窗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嘿嘿,我没注意。”
反正没睡意,盛夏跳下床拉着她哥边走边说:“我们去跟妈商量商量吧?要是她能和我们一起去找向老师,那就更好了。”
“我们试试看。”
李香香看兄妹俩拉着手出来,眼里满是欣慰,兄妹俩相差不大,别人家年龄相近的孩子可能是猫狗不相容,动不动就吵闹。
但是盛爱国和盛夏这对兄妹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极少会起争执。
盛爱国从小就把照顾妹妹当做自己的责任,有好吃的好玩的,总会先给妹妹挑选,余下的才是他的。
盛夏被家里的两个男人宠着长大,不免有些不好的小习惯,李香香教训起她从不手软,导致盛夏对她这当妈的是能躲就躲,不爱亲近她。
李香香要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怀胎十月生下这么个香香软软的闺女,她哪能不爱啊?
当初给闺女起名的时候,她力排众议不按族里的女孩子排字来起名,取了“盛夏”这个名字。
闺女刚出生时体弱多病,李香香担心孩子长不大,就给她起了相当于“狗剩”的贱名。
“盛夏”的读音跟“剩下”是一样的,李香香起这名是盼着孩子不要被鬼神盯上,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盛夏亲昵地抱住李香香的胳膊,几乎是整个人挨在她身上:“妈,我和哥想请你帮个忙。”
李香香看着她的一双儿女,柔声问道:“你们想做啥?不说清楚,我不会答应。”
盛爱国快言快语地将来意说出来:“妈,我想请你和我们一块去找向老师帮忙,请他想法子将那群不给人留活路的王八蛋赶回去。”
李香香愕然,看向儿女坚定又带着愤懑的小脸,苦笑道:“你们都知道了?”
盛夏为那群人的所作所为而痛心疾首:“妈,这件事很好猜,那群王八蛋连口粮都不给我们留,听到死人谷有那么多肉,肯定会搞动作的。”
李香香眼神悲伤地望着她的孩子们,低声呢喃:“你们还是孩子啊。”
这世道逼得人活不下去,残酷的现实逼得孩子不得不长大,过早地成熟起来。
李香香原本还想着保护好孩子们的童真,让他们得以无忧无虑地度过童年时光,原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最终李香香领着两个孩子去找向群帮忙,她带着熏得半干的鱼来当谢礼。
李香香不太习惯跟人打交道,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向老师,我来是有事想求你帮忙。”
向群早已看出母子三人是有事而来,彬彬有礼地请她开口:“嫂子,你有事请说。”
李香香尽可能详细地将她的猜测说给向群听,一鼓作气地将她的请求说出来:“向老师,我想请你帮忙想法子避免死人谷被那群人强占了去。”
向群是十里八乡内出了名的才子,他考上燕京大学时得到了县领导的夸奖,所以他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向群没有直接表态,他做事一向是先思而后行,有足够的把握才会做决定。
盛夏看向群始终在蹙眉思考,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她知道这件事不好处理,但向群是她唯一能求助的对象,如果连他都没办法,那死人谷只能被那群人强占了去。
第59章 喧宾夺主
向群素来谨慎,经过一番仔细斟酌后,他没给李香香母子三人准话,“嫂子,你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这不过是你的猜测。我下午放学后去城里找相熟的人探探底,等晚上再去你家找盛大哥说话。”
向群跟盛利是同辈分的,在村里一向是按辈分称呼,不看年龄的。
李香香看他有心要管,就跟蒲公英的种子生根发芽一样,心里踏实不少。
她诚挚地跟向群道谢:“向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向群故意将话说得这般刻薄,为的是宽了李香香的心:“嫂子,你莫要如此客气,这件事同样关系到我的利益。”
李香香谢了又谢,领着两个孩子回家去了。
向群送他们到门口,深深地叹息一声: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争斗,他躲回小山村都免不了遭受波及。
他留在向阳村当一辈子教书先生的决心动摇了。
当教书先生固然清闲,意义很远大。
但是这社会不正常,以致于教书先生都没法好好当,好些适龄学生为了吃饱饭,选择了辍学,甚至好多孩童连进学校学习的机会都没有。
盛夏母子三人不知晓,她们的到来触动了向群心底的弦,向群前世的历史轨迹悄然发生改变。
等她们回到家,带着猎物换回粮食的盛利和林满仓几兄弟刚好赶回来。
盛利吩咐盛爱国将刘根请来家里坐镇,他是上过战场差点牺牲的战斗英雄,那些人来了他家看到刘根,怎么着都会给他留点面子。
最关键是刘根这个月没能按时收到救济粮,那群人如果来的正好是管这方面的,他们也好趁机为刘根争取到他应得的救济粮!
林满仓让林秋实回家将家里的兄弟都叫来,大家聚在盛家当后盾,好让那些人顾忌着他们这么多人,不好用强的。
因着那群人的到来,盛家进入了一级戒备。
正如盛利所预料的那样,来向阳村的人除了一个来做笔录的民警之外,其他都是那群负责粮食指标的人,一行十六人,来的动静很大。
来人直奔徐铁柱家,在他家坐了四十多分钟,除了民警一开始询问案情以外,余下的时间全都是那些人明里暗里地打探死人谷的消息。
徐铁柱不是个傻的,又得了盛利的提醒,七分真三分假地说了死人谷的情况。
那群人听了死人谷的凶险程度,压根没放在心上,直接问徐铁柱他们去了两次的伤亡人数。
若是徐铁柱再年轻个十岁,没准就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当场跟这群王八蛋翻脸了!
太气人了!
你这话啥意思?不信我说的话,还盼着我们村里的人出事不成?
开口那人浑然不知自己说错了话,他当了几年的小领导,沾染了很多官场中人都有的不好的毛病。
特别此时面对的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庄稼汉子,他目下无尘的自大狂性子,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他说到最后更是直接威胁道:“徐同志,你最好跟我们说实话。”
徐铁柱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他的肚子,暗自想着往他肚子上狠踹一脚能不能将他踹个狗吃翔!
欠揍的玩意儿!
真以为当了几年小领导,别人就得把你当成天王老子供着了?
呸!吃老百姓的,喝老百姓的,头到来跑到老百姓跟前耍威风!
徐铁柱强撑出笑模样,七拼八凑地说了死人谷的情形,至于其中有多少水分,去过死人谷的人才知道。
那群人不太满意从徐铁柱这边得来的消息,他们跟着那位民警到了盛家。
土匪进屋一样,这群人的眼睛极不安分地打量着盛家的院子,从一开始的希冀到后来的失望,再到诡异的怒容。
盛夏躲在李香香的后头,暗暗将这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揣摩着他们的心思:看这样子,这群王八蛋估摸着是想要看到院子里挂满肉条的美好画面吧。
呵呵,想得挺美的。
当他们盛家是肉制品厂啊?
盛夏腹诽着,眼底满是厌恶,一群自私自利的蛀虫!
要是她能发明一种专门灭杀这种蛀虫的杀虫剂就好了!
一喷下去,为多少家庭做贡献啊!
为首的那人态度倨傲,粗粗扫了眼跟他打招呼的盛利等人,傲慢至极地颔了颔首:“只留下盛利和林满仓,其他人都散了吧。”
盛夏气笑了,哟呵,摆谱摆到她家里来了!
李香香察觉到她的表情有变,生怕她一时意气惹了事,粗鲁地将她抱到怀里,低低劝她:“忍忍。”
盛夏有多想手撕了这群人,这会儿就有多难受。
她知道母亲的提醒没错,她们现在再恨也只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问题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忍得好辛苦。
没人会拂了为首那人的话,纷纷退了出去。
那人喧宾夺主,全然将盛家当成了他发号施令的地盘,径直进了盛家客厅,大喇喇地坐下。
等他坐好了,看到徐铁柱和盛利等人俱是站着,心里舒畅不已。
他那么拼命不就是为了当人上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吗?
徐铁柱的脸差点绷不下去了,在心底将这摆架子的混账东西暴打一百次!
那人开口了:“盛利,林满仓你们私自领人进入死人谷,偷拿国家的东西,你们这是犯了大错!”
盛利和林满仓相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之色,这人比他们所预料的还要无耻啊!
张口就给他们俩定了罪,今儿个要是不给他想要的答案,只怕他们俩就要成为这人杀鸡儆猴的工具了!
盛利一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当即红了眼,诉说着他们家的艰难:“刘同志,我们家没吃的了,野菜都快被我们挖完了,为了活命只得冒死去死人谷里寻吃的。我从小没读过什么书,真的不知晓去死人谷找吃的犯了大错啊。”
那刘主任没料到盛利会这么坦诚,听完了他诉苦的内容,面有赧色,但持续的时间不到五秒钟。
以他为首的小组原本是想着不落后于别的地区,制定了高得像浮云的指标。
第60章 伪君子
刘主任自己干的事,他心里清楚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他更清楚强征上来的粮食里,其中肯定就有盛利家的口粮,不然他们家不会落到这地步。
为了不落后于人,更为了那看得见、看不见的利益,刘主任自然要随波逐流指定高指标。
刘主任的算盘打得贼精,谁都知晓那高指标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大家都那么制定,压根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他预料不到的是国情有变,领导人根据国内外的实际情况,提出了多征粮的要求。
为了支持上级的决定,刘主任从他的顶头上司那得了个实际粮食数额,要求他不论用什么办法,务必要将那个数量的粮食征收上来,不然以后要是出任何问题,就唯他是问。
上司给了具体任务数额,又有那样的训诫,刘主任吓得肝都要裂了,回头就派民兵带着枪到乡下,不顾各村农民的实际情况,强行征了那么多粮食来凑数。
刘主任面不改色地美化他的强盗行径:“盛利同志,我能理解你们底层人民群众的困难,可你也得理解理解我们的工作。上面要求我们征收那么多粮食,目的是为了让那些个国家吃人嘴软,改变立场支援我们的建设。”
盛利、林满仓和徐铁柱三人有志一同地想着:老子踹死你,然后再跟你说少个人吃饭,那是为国家做贡献!看你乐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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