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一下高兴起来,把话本子随手一扔,胡乱趿了绣鞋便扑上去:“姐姐我喜欢你!”
姐姐冷漠微笑:“…………”
第92章
奚娴一见到她的姐姐,就变得柔弱而胆怯,却会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靠近,把自己的心捧出来送给她。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嫡姐呢?
明明嫡姐是个女人,而她也是个女人,嫡姐对她又不好,成天凶巴巴的,一脸云淡风轻的漠然,无论奚娴和她叽叽咕咕说甚么,都会显得幼稚又无知。
可是奚娴就是喜欢她,喜欢黏在嫡姐怀里,喜欢亲吻女人的薄唇。
她知道嫡姐不爱出现,也懒得理会她,更对她这样不听管教的小姑娘失望透顶。
但这个强大的女人一遇见她,便失了分寸。
奚娴扑进女人的怀里,被嫡姐单手搂住之后又想要往上蹭。
她的嗓音中带着孺慕和不舍:“姊姊,我好想你,看见花儿想见你,看见大树想见你,瞧见天上的云朵……我还是想见你。”
哪管她说得比唱的好听,她一抬头,便看见了女人面无表情的脸。
入鬓的长眉,淡色优美的唇瓣,纤细如柳的腰肢,还有玄色的衣冠,女人居高临下看着她时,优雅的眉宇间覆上阴影。
这让她看上去不像个姊姊,盛气凌人得像个女皇。
——面对自己的麻烦精妹妹并没有好脸色。
她来到奚娴的屋子里,所做的唯一一个表情,就是微一挑眉,抱着双臂不置可否,仅此而已。
可奚娴不是别人,比脸皮,她不觉得有人比自己的更厚。
于是还扯着嫡姐细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骄傲的说道:“再过三个月就要生啦,它可折腾人了。”
这是奚娴怀孕之后,第一次允许她抚摸自己的肚子。
平时要她摊开肚子给人摸,那就像是受刑一般,无论如何都不情愿,甚至觉得很无聊。
肚子有什么好摸的?
可是一到嫡姐那里,奚娴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怀个孕像是献宝,就想让嫡姐开心。
这是她和姐姐的孩子诶!
嫡姐似乎对于她的行为举止十分头疼,摸了摸圆肚子之后,就收了手,平淡道:“你不折腾它,它就不折腾你。”
奚娴有些不乐意,靠在女人怀里咬着唇道:“我哪儿有折腾它啦!你又浑说我!”
女人的手揽住她的腰肢,语调冷淡:“那你记住自己说的话。”
奚娴觉得和她没法聊天,但又忍不住想要多听听姐姐的声音。
冷淡靡靡的中性调,还有一成不变,永远平静漠然的眉眼,这个女人身上的一切都令她着迷。
可是细细想来,奚娴觉得自己其实不喜欢女人。
遇见别的女人,她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甚至还觉得她们很烦很蠢,长得也就一般般,和马车驶过大街时看见的任何一个百姓都没有区别,甭管她们是妆容精致,红唇如焰,亦或是灰头土脸,风尘仆仆。
——那都不能令她在意。
同样的,男人们也俱是如此。
奚娴顿了顿,又踮起脚,就像是小时候那样仰头亲吻嫡姐的下颌。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下巴就被掐得青紫,差点就脱臼了。
这个人对于女孩子,完全都没有怜惜之情,力道大得骇人。
还冷漠刻板的警告她:“六姑娘,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你如此放浪下去,和青楼楚馆的姑娘没有分毫区别。”
奚娴便捏着裙摆,万分不解的歪着头,手指点着唇瓣,小声疑惑说道:“可是我喜欢你,她们并不喜欢你呀。”
嫡姐顿了顿,仿佛失去了说话的欲望,眼里满是厌恶,利落转身离去,只剩给她一个纤细高挑的背影。
她那时候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疼得麻木的下巴,只觉得好奇。
这个女人的腿到底有多长呀?
……
可是过了很多年,当奚娴再次踮起脚尖亲吻女人的时候,嫡姐却没有再躲避,而是带着些微的无奈,弧度优美利落的下颌,被奚娴亲吻个正着。
奚娴亲了两口,小小扯一扯女人的衣袖,暗示她把腰弯下来,实在太高了。
嗯,她真的亲不着呀!
女人于是略一弯腰,奚娴恰恰好好便能亲吻到她的唇瓣,柔软的,带着似她一般冷淡禁欲的气息,触感便更像是夏日里冰湃过的凉水。
她无动于衷,却万分配合,奚娴锲而不舍的亲吻她,笨拙的舔舐,还有纠缠。
很快,女人就把她推开,沉了沉呼吸道:“你亲够了么?”
奚娴笑着偏头,软乎乎道:“还没够呀。”
她的手触碰到女人的衣角,却被一把捏住手腕,力道恰到好处,伤不到她,却能令她全然动弹不得。
这和从前还是不同,现在她有了嫡姐的孩子,所以女人怜惜她,宠爱她,对她无可奈何,再也不舍得折断娴娴的手腕,叫她从床上滚下去。
奚娴歪头天真道:“哎呀,我们好久都不曾……嗯,难怪。”
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皮肤不若从前那样苍白羸弱,倒平添了几份丰盈的白润感,就像是刚及笄的少女一样,一双猫眼透着水灵灵的坏气,却叫人舍不得责罚。
奚娴就是这样,更坏的时候能叫人恨不得杀了她一了百了,可是当她想要取悦旁人,又显得那样轻而易举。
就像是前世,他们年少的时候,奚娴一遍又一遍,带着稚气的奶音反反复复说着喜欢他,尽管那都不是真的,但却仍旧令人晃神。
嫡姐弯下腰,把奚娴打横抱起来,在奚娴的惊呼声中,成熟而冷艳的女人低下头,慢慢亲吻了怀中的姑娘。
她的手指穿过奚娴的长发,又触碰到她柔软的耳朵,一边亲吻,一边揉着她的耳垂,动作暧昧而缓慢,远比奚娴不管不顾的强吻要动人心弦,又酥麻入骨。
奚娴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有一双猫眼睛泛着朦胧的水光,胸口微微起伏。
女人对上她的眼睛,笑了笑。细想来宅心仁厚的人,耳垂总是圆润的,这话有时很准,偶尔不怎么准。
奚娴的耳垂雪白而圆润,叫人忍不住遐想她戴上各式各样的耳坠子会是怎样的,或妩媚,或清纯灵动,她能驾驭所有的样子,显出独特诱人的美——又叫人一眼就认同,这肯定是个毫无心机,又单纯无知的小姑娘。
只可惜,自从喜欢上嫡姐,她就不怎么喜欢戴耳坠了。
因为嫡姐也不戴,干脆利落中透着凌厉美,所以奚娴忍不住效仿她。
前世的奚娴还不是这样的。
她不仅戴耳坠子,五花八门什么样的头面脂粉都有,把自己身为女性的美好全都挖掘得透透的。
只可惜被蒙蔽的这辈子,她成了一个真正的仰慕者,哪怕梦醒了,余韵却缭绕着经久不散。
奚娴为嫡姐解决了一些需要,自己却累得睁不开眼。
她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可能自己冷待这人太久了,本来准备浅尝辄止的事,到了床榻之上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尽管并没有伤到她,奚娴仍被折腾得疲惫不堪。
嫡姐为她盖上锦被,低头亲吻了奚娴的面颊,轻缓道:“睡吧,娴宝。”
奚娴迷迷糊糊的抓住嫡姐的手臂,轻声嗫嚅道:“不要……不要睡……”
嫡姐轻笑,细长的手拨开她汗湿的额发:“为甚?”
奚娴委屈的扁扁嘴,把头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小声抱怨道:“我怕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呀。”
嫡姐总是这样的,她一醒来,世上就再也没有嫡姐了。
嫡姐沉吟半晌,俯下身,柔缓道:“娴娴,我保证,你明天也能看见我。”
奚娴知道,嫡姐的话一言九鼎,从不更改。
基于对女人的信任,她很快就闭上眼,沉沉睡去了。
果然,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嫡姐仍坐在窗台前,纤细的手上捧着一卷书,翻过一页,慢慢细读着。
奚娴睁开眼的时候,阳光灌入眼眸中,那个女人也坐在光晕下,脖颈纤细而笔直,浓密的眼睫覆着淡色的眸子,美好的令她难以置信。
奚娴又闭上眼,慢慢想着,可能她是真的变了。
那个人为她做了那么多,终究不是毫无用处的。
起码她变得懦弱很多。
做事的时候竟会思前想后,还会想要为了自己肚里的孩子积德。
听上去荒谬又愚蠢,但的确是她现在所做的事。
奚娴甚至还会妄想,如果孩子晚点出生就好了。
那样自己就可以愚蠢得更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一辈子,那终究是有原因的,所以就不用过分自责了。
耳边响起嫡姐冷淡的嗓音:“醒了就起来。用膳。”
奚娴把头埋在被子里,闭着眼嗫嚅了一声:“混蛋。”
嫡姐的声音带着冰寒的笑意:“你再说一遍?”
奚娴被她单手从被窝里挖出来,捏着脖颈拉去洗漱,又睡眼惺忪的坐在桌边,茫然看着面前的嫡姐,还有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早膳。
身为孕妇的奚娴,这些日子都睡得很晚,起得很晚,没有规律且不健康,陆宗珩不是没有说过她,只是奚娴太冷漠了,且听且不听,实在拿她没办法而已。
毕竟又不能打一顿完事,最后便放弃教育她了。
可是嫡姐的话奚娴就听,甚至顺其自然的拿着筷子开始进食,并没有像是之前的某一天一样,一把将粥碗拂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然后看着男人冷淡拂袖而去,却无动于衷。
嗯,这就是性别带来的好处。
嫡姐看着奚娴进食,思索着,又对身为女人的自己既爱又恨。
奚娴吃完饭,嫡姐才放她自由。
女人出了皇后寝殿,才看见奚娴坐在茜纱窗前,小手捏着花枝,百无聊赖而静默的看着她,远远的看不清眼神。
他却很清楚,那一定是饶有兴味,并且恶毒漠然的眼神。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奚娴从来都是那样的。
不过好在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即便他也是她恋慕万分的嫡姐,见到了会忍不住百灵鸟似的绕着飞,满心雀跃又欣喜的感情不是假的,却也浅薄空洞,经不起推敲,和“欲要谋杀”这样的字眼无涉。
真是令人头疼的小姑娘啊……
站在日光下的女人这样想着,雪白的衣袂飞扬起来,如绸长发微曳,唇边的弧线慢慢弯起,锐利瞥了奚娴一眼。
她沐浴在光晕下唇角微勾,鼻梁顺直而挺拔,落下小片阴影,美色动人且痞气。
还是奚娴从未见到的那种——优雅的痞气,交融男人和女人的特性。
窗边的奚娴愣住了,慢慢歪了歪脑袋。
第93章
自从那日嫡姐走了以后,显而易见的是,奚娴再也没能见到她。
取而代之的是板着一张死人脸的皇帝陛下,每天早上把她从被窝里拎起来的时候,奚娴总是压抑着莫大的怒气,抱着肚子面上可怜兮兮,恨不得和他吵一架。
可是她敢怒不敢言。
因为她很想再见嫡姐一面嘛。
起码宝宝出生之前,她觉得自己有权能好生享受一番,可惜都被臭男人给破坏了。
似乎陆宗珩找准了她的弱点,知道奚娴盼着能和姐姐在一起,于是便时常拿这事儿吊着她,时时刻刻押着她去御花园里散步,又不准她做这个,不允许她做那个。
总之,没有半点自由,但不得不心甘情愿照做。
这日他恰好抽出空闲来,陪着奚娴在花园里散步。
因着身子太羸弱的原因,大夫和产婆俱十分担忧奚娴分娩时的情况,她生无拘的时候就差点难产送命,更遑论是这一胎,虽则已是第二胎,奚娴骨架子仍旧纤细得很,且本就情势危急,若是再不用心写调理保养,恐怕临盆时要追悔莫及。
陆宗珩再不能够允许她成日无所事事,趴在床榻上吃点心翻话本子,百无聊赖打哈欠,不肯吃药随手乱摔东西发脾气。
他当时就思索着,幸好她是嫁人了。
要是还没嫁人便是这幅模样,恐怕没一个男人敢娶。
不过奚娴也不是很在乎。
走在御花园里,几乎整个人都吊在男人身上,面容苍白两眼无神,似乎外头的蓝天白云,以及莺歌燕舞,对于她而言毫无吸引力。
两人独处时几乎不怎么说话,奚娴对他很不满,所以连个眼神都欠奉,走上台阶时差些要被裙摆绊一跤,垫着脚像是踩高跷,摇摇晃晃的快摔倒,却被男人一把捏住了手臂。
她吓得眼睛都有神起来,捂着胸口喘个不停。
奚娴声音软软,说出来的话毒得很:“都怪你,要是我摔倒了都是你的错,谁叫你日日叫我起来走路,烦都烦死了。”
男人看奚娴小心翼翼提起华贵雍容的裙角,才扯了扯唇线,慢条斯理道:“穿成这般散步,也只你一人。”
奚娴瞪大眼睛看着他,认真道:“你居然还敢顶嘴?”
男人露出一个冷漠嘲讽的表情:“不敢。”
奚娴撇撇嘴,转身就走,手腕被一把捏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忽然被腾空抱起来,她吓得赶紧抱住他的脖颈,气得喵喵乱叫:“你干嘛!吃错药啦!”
男人低头看她,语声淡淡:“穿成这样,也不肯好生走路。回去了。”
他低头时淡色的眼睛看上去很深邃,就像是具有繁复纹理的琥珀一样,和嫡姐的眼眸如出一辙,且还轻微的上调。
冷淡的时候很凌厉,但柔情的时候却十分勾人心痒,像是很快就会吻住她。
被他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奚娴扯了扯他的衣领,转眼就闭嘴不说话了。
他弯了弯唇边,甚么都没做。
只是等放下奚娴的时候,才在她耳边温柔戏谑道:“娴娴变沉了好些。”
奚娴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抱着肚子瘫在床上,慢慢卷成一团,闭眼嗫嚅道:“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变这么重,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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