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没有犯错啊。”
“是谁,让你来的?”
萋萋笑了,语声中透着无奈,“当然是我自己来的,我说了我来和殿下辞行,当然也有一些话,想和殿下说清楚。”
“什么话?”
“既然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再骗殿下,毕竟殿下对我还是不错的。我从遇见你的那天起,其实心中便有旁的人。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是我哥。”
颜绍摇头,笑出了声。
“苏萋萋……”
萋萋也笑了一下,抬声打断道:“以前我不知我哥的心意,当然不敢断然相提,但现在知道了。所以殿下不用以为我在骗殿下,我为什么要骗殿下了?”
“因为你爱孤。”
萋萋笑出了声,满脸无奈,秀眉微微蹙起,“我喜欢殿下的自信,但是,抱歉。殿下以为错了。”
颜绍的心一点点沉着。萋萋别开了视线,“我绣了几百张鸳鸯,殿下应该有印象,那鸳鸯刺绣,我在辽城魏家甚至还不认识殿下时便开始绣了,所以……殿下现在知道那是为谁了吧。”
颜绍的脸色黯淡下去,声音也变得失落,变得低了。
“你想说什么?想说你以前在骗孤,后来从云山回来后也是在骗孤?”
“对。”
萋萋答的斩钉截铁。
颜绍只觉得心仿佛被千万根细线紧紧地缠绕,撕扯着难受。
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好了萋萋。”
他说着再度拦她入怀,“相信孤,孤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儿。”
萋萋忍不住又要哭了出来。他轻柔的话语,温暖的胸膛,身上散发着的熟悉的香气,让她沉沦。但他说的话正是她所害怕的呀!
她走了,他安安静静地难过一阵子就好了,但她怕他为她犯糊涂。
只要再过半年,他就要得到这大好江山了,一切都像上辈子一样。他终究成就一番帝王霸业。
他不能再为她犯糊涂……
她希望他好,她希望他是全天下过的最好的那个人!
想着,萋萋再度使劲儿地推开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说了这么多殿下还不明白么?我不爱你,我也不想我哥觉得我对你有情,所以你不必自作多情,你不要自作多情!”
“萋萋!”
颜绍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那灼灼的目光有些朦胧,一向沉稳,但此时也难掩内心中的慌张。
“你可以打孤,骂孤,甚至责备孤让你现在受委屈了,但你不能漠视孤,不能说那些都是假的。你忘了云山回来之后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孤为你煮茶那日你说过什么?你忘了你生辰之时,你在孔明灯上写过了什么?”
“够了!!”
萋萋听不下去了。她使劲儿地推开他,不住后退,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她哭着盯着男人,绝情地道:“我没有选择,我只能如此,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选择,从那家青楼,从那个夜晚开始我就没有选择,你让我经历了什么?三年前,你说过陪我生产,可你没有做到!你知道我服了催生之药后动产之时,强忍着疼痛,却还故作镇静,装作什么也没有地一步一步走出孪秀宫时的痛苦么?你知道我生下康康后,服下断魂散时的绝望么?你知道我醒来之后,每天都担惊受怕,怕你查出来,怕你生气,怕你杀了我时的恐惧么?那年我刚满十六岁!我只有十六岁!!后来我好不容易逃出东宫,好不容易有了自由,你却抓了我回来,你问过我愿意么?我有选择么?我除了取悦你,我有选择么?!我从来都没有!”
颜绍双眼朦胧,她每说一句,他的心便狠狠地被牵扯一下,“孤错了。”
“所以,求你放过我!”
萋萋甩下那一句话,头也不回,决然离去……
夜朦胧,烛灯摇,窗外寒风肆起,雨滴终于落了下来……
萋萋沿途没有停歇,奔进寝宫便扑到了床上。宫女皆被关在了门外。
混着轰鸣雷声,孪秀宫中传出一阵哭声……
第二日一早,皇上身边的徐公公便来到了孪秀宫,言明摄政王午时会在崇安门接她。
同徐公公同来的还有十几个宫女。众宫女就她房中候着。
萋萋明白了珩宣帝为何临近了才下旨,怕她死吧!
萋萋不哭不闹,安安静静,更是端庄秀雅地接了旨,也谢了恩。
她坐在铜镜之前,打扮的明艳绝伦,涂上了极其鲜艳的唇脂,穿了一袭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看上去妖娆妖媚至极,倾国倾城。
那徐公公和随着而来的十多名宫女都不禁看的呆了。众人在后宫伺候多年,见过多少妃子贵人,可心中都不禁暗叹,这苏侧妃美的妖,让人看了一眼,眼睛就离之不开,果真是狐狸精转世吧!
萋萋又戴上了那只和颜绍的玉板子配对的戒指,满头的步摇珠钗,手上的手链,脖上的项链,也没有一个不是颜绍送的。然后她打开了姐姐的首饰盒子,从中挑出了一支最锋利的珠钗,藏入了袖中。
不论是出东宫亦或是皇宫,萋萋皆是面无表情。
出了崇安门,下了轿子,她便看到了魏嘉良。
魏嘉良一身黑色披风,立在马车一旁,见萋萋过来,淡淡笑了笑,“萋萋。”
萋萋没回应,只朝他走去。
无论是崇安门前守卫的大夏士兵,还是魏嘉良身边的部下,每个人都被萋萋吸去了目光,众人一时间皆看的呆了。倒好像只有魏嘉良看过一眼,便不再看了。
魏嘉良掀开车帘,小心扶她上去,而后自己也上了去。
萋萋望瞧对面的男人,但魏嘉良却别过了视线。
不时马车使动。他拿了水袋回来。
“渴么?”
萋萋不说话,也没接应。
魏嘉良将水袋放到了一旁,这时听萋萋开了口。
“四爷觉得我今天好看么?”
魏嘉良转眸看向了她,见她丹唇微扬,凤眼含情,说不出是何等的美艳妩媚。
“好看。”
男人答了一句,又别开了视线。
“四爷喜欢么?”
魏嘉良眼睛看向了窗外,却是没有答。
他,不喜欢她这样。
萋萋笑了一声,仿佛他腹中蛔虫。
“那四爷喜欢我什么样?”
他喜欢她小时候的样子……
但魏嘉良当然也没答……
回到四海馆,魏家良便让人给萋萋安置了一间卧房。
“好好睡一觉,明日启程。”
他说完便走了。萋萋瞧着男人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没睡,甚至没坐一会儿,几乎是魏嘉良前脚离开,她后脚便跟了上去。
还是那间屋子,她看见他进去了,她抬手敲了敲门,几乎刚敲过,门便开了。
萋萋没用他请,自行进了去。
她盯着男人英俊的脸,一只纤纤素手抬了起来,仿是要摸他的脸。
魏嘉良退了一步。
“萋萋……”
他退了,萋萋便逼近了一步。
如此退了几步,萋萋便跟了几步。
直到退无可退,魏嘉良按在了她的肩上。
“去睡会儿,嗯?”
“怎么?四爷要了我来,不是为了那个?”
萋萋面无表情,但即便面无表情亦是妖艳倾城。
她本就相貌偏媚,更何况如今打扮的如此妖冶。
她嘴角一动,眼波流转,“不是,是为了什么?”
魏嘉良没有回话,摸了摸她的头,只还是那句,“回去休息一会儿,待会儿看看你想吃些什么?嗯?”
萋萋不管那些,一把便拽住了他,将他推到了里面卧房。
“萋萋!!”
但她刚进入他的卧房,蓦然被这房中的陈设给惊呆住了。
这屋中的陈设竟然和魏家她姐姐的房间极其想象!
案几上的琴,窗台上的望舒花,满桌的鸳鸯刺绣。
她奔将过去拿起来,一张张快速浏览着……这是姐姐绣的。她确定,当年姐姐去世后,她曾几次去她房中都没找到这些刺绣。她以为是被董氏扔了,不想,原来是被魏嘉良拿走了。
她再看那桌上二十几副画像,绘声绘色,全是她姐姐,却是将她姐的一颦一笑,画的仿佛是真人一般……
萋萋捧着那些画看,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但她哭着哭着,却又蓦然大笑了起来。
她转头瞧向那立在门边的魏嘉良。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她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妹妹?
萋萋满脸泪水, 摇头笑着。
他以哥哥的身份要了她。她打扮成如此样子,动了全天下男人的心, 动不了他的心。
因为在他心中,他真的是把她当成妹妹呀!
她看着那瑶琴,看着那刺绣,看着那望舒花, 看着她姐姐的画像。
原来这就是魏嘉良的余生!
萋萋泪流满面,但笑的更放肆了,带着一种痛快爽快的放肆。
他学姐姐弹琴;养着姐姐喜欢的花儿;终日看着姐姐曾一针一线为他绣过的鸳鸯;画着姐姐的画像。
他忘不了姐姐;他活在过去;深爱, 思念,遗憾, 又有着无尽的亏欠;他一定很痛苦……
他和她姐姐相遇起那天起,身边便常有她。后来她家出了事儿, 她无依无靠,也只好投奔了姐姐。所以, 魏嘉良和姐姐在一起的大部分时光里,身边都有她。
他以为抓住了她就抓住了过去的一切, 他把自己活成了姐姐的样子。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忘了她姐了。
萋萋笑,她使劲儿的笑。她哭着, 笑着, 紧紧地盯向对方,拍着自己的心口, 一股充满报复的快感, “魏嘉良, 心疼么?”
对面的男人的眸光早已黯淡下去。他没有说话。
萋萋知道他无话可说。他,活该!
她知道他痛苦,但是还不够。
她拿起那鸳鸯刺绣,抚摸着,看着,讽刺地笑着。“你看到了,你数过了,这有几百个刺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姐思念你。她就是靠着一针一线地刺绣熬过来的。鸳鸯双飞,呵……她渴望和你双宿双飞呢……她渴望你回来,渴望你能回心转意,但是她又知道,那只是她的奢求,你回不来了。那人是公主,公主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而我姐算什么?我姐能比么?她爱你,她不会阻碍你,更不会去争了。原本她的余生还有寄托,她腹中还有一个和你的孩子,但是孩子也被你们魏家人弄死了,呵……”
萋萋说着拿着那刺绣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眼睛盯着他,展开手中的东西给他看着。
“你知道么?后来她看东西模糊了……”
再后来,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失明了……”
“别说了。”
魏嘉良喉咙一哽,但觉呼吸难耐。她每说一句,他都觉得痛不欲生。他心口狠狠地缩着,堵的喘不过气来。
他轻轻地摇头,声音带着乞求。
“萋萋别说了。”
“不,我要说!我要说魏嘉良你心痛么?我要说魏嘉良你想过是谁害死了我姐么?嗯?”
萋萋眸光闪烁,泪流满面,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她拽着男人衣袖的手使劲儿攥了起来,眸光渐渐地变了。
“是你,就是你!”
她说着拿出袖中的朱钗,狠狠地便刺到了他的胸口上。
鲜血登时染红了魏嘉良的衣衫,但他没动,也没反抗。
萋萋死死地盯着他,“你自私,阴暗,你害了我姐一辈子,如今又来害我,你明明知道你自己有多痛苦,还让我和我爱的男人,我的孩子生不能相见,我恨你,恨你!”
她说着只将那珠钗刺的更狠,更深了,魏嘉良脸色登时煞白,但他依旧没有丝毫的反抗。
这时过来送茶的丫鬟恰好进来,听见动静,朝之一看,吓也吓死了,一时间手一抖,“哗啦”一声便将茶壶掉到了地上。
丫鬟大惊失色,立时朝外大喊道:“摄政王遇刺,来人呐!”
仿佛只有须臾,外头立时奔进几名护卫。护卫上前将萋萋拿下。
“放开我!”
“别,别碰她……”
魏嘉良身子一晃,嘴唇煞白,胸口鲜血流出,但见萋萋被人拽开,也没顾虑自己的伤势,厉声朝向众人,而后艰难地叮嘱道:“带她回房……给她……给她准备晚饭……不许,不许相难!”
大夫很快过来,刺伤偏离心口,并未致命。魏嘉良满额汗珠,伤势不轻,但即便是这种剜肉之痛,也掩盖不住那股心痛。
整个一下午,他房中也未消停。
萋萋就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卧房中被加派了几名侍女伺候。
回房不久后便有人送来吃喝,但萋萋什么也没动。
众人暂时并不让她出去。这么多人守着她到底为何,萋萋也心知肚明。魏嘉良怕她自杀吧。
他若碰了她,她杀不了他,就了结了自己。他不碰她,她才不会去死呢!
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真的见不到颜绍和她的孩子们了。
四海馆中,苍国人从侍女到侍卫,每一个都紧张担忧的要命,就只有萋萋淡然,且心中只有快感。
第二日醒来,萋萋听着那边的动静,知道魏嘉良没有大碍了。
她起来不久,有侍女过来,“郡主收拾一下,摄政王说,巳时启程。”
萋萋面无表情,也没答应,却是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侍女恭敬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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