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拿这两个解说没办法。
由于过去大家太熟悉,导致他们根本不肯放过自己,放过这个突然被爆出来的话题。
就连林亦扬身边的孙洲和几个学生也都忍不住笑了,让老大赶紧说出真相算了。明显人家是不会放过你的,再这么下去,估计全场要疯。
“直白地说,”男解说索性丢出了目的,“Lin,今天的收视高峰,就靠你了!”
“对,”女解说也附和,“狠心离开的人,必须要留一点在东西在这里。”
……
满场观众也都在起哄,齐声叫着“Tell her,tell her!”
林亦扬在一阵阵的声浪里,被逼得,再次将话筒调换到另外一只手上。
这是第三次换手了。
他鲜少有这种重复动作,这个男人,拿起是起,放下是放,一个动作到底,性格使然,没有什么多余的犹豫。今天却很谨慎。
“怎么说呢?”他再次看着赛场里的女孩,静了半晌,慢慢地用一句赞美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她那么完美,我可能要追一辈子了。”
一瞬的安静。
“所以,不用急,”他最后抬眼看全场,在帽檐下的那双眼里满是笑意,望向支持他的球迷们,“你们看,我一点都不急。”
……
在安静后,又是掌声震天。
我们的赛场之王,给了他心上人最高的赞美,如此坦诚,又如此直白。
画面里,林亦扬终于看向解说台,意思是:可以了吗?
男解说和林亦扬关系极好,给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多谢了老朋友,赛后来一杯。
今天的热场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激情澎湃。他们已经能预料到收视高峰就在此刻了。
曾经的少年。
语数外烂得一塌糊涂,为了看弟弟,为了再买几本练习册和陌生人打球,只想着混个高中毕业文凭能给老师有个交代。而现在的人,他可以坐在美国公开赛的赛场观众席上,向所有人讲述自己对一个女孩的爱情。
没人知道他全部的经历,身边任何一个朋友,关系再好也只能看到阶段性的他。他的每个人生阶段都是不相干的,跳跃的,身边的人也是。所有孤独的日子,所有不甘心和想要走出迷雾的日子都是他自己走过来。
说完这番话,坐在这个欢呼的赛场里,连他自己都有了不真实感。
今天的一切,每一步都是一个很深的脚印,包括自己能坐在这里,包括能和她在一起。
林亦扬关掉话筒,把它还给工作人员。
画面切回赛场。
殷果正在试图控制自己的眼泪。苏薇抱住殷果,鼻音浓重:“天啊,我都听哭了。”
殷果借着苏薇抱自己的功夫,用手背擦眼泪:“别松手……让我先擦眼泪……”
于是直播镜头里,殷果在苏薇的掩护下,抹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
五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殷果眼睛还微微泛红着,提起自己的球杆,走向对手。她向大家证明了一个专业运动员的心理素质,尤其她在自己球迷的心中就是一个最完美的“情绪大师”。
赛前热场好似和她无关,站在球台旁的她,冷静的让人惊讶。
完美一击,发球权到手。
殷果对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对手颔首示意后,先走到球台旁,摆好了白球。
长达五秒的瞄准,啪地一声重响,白球飞出,炸开了满桌彩球。
在巨大的炸球声里,还有强有力的白球冲撞里,现场突然爆出了比刚刚更激动人心的掌声。这个中国女孩仅用一杆直接撞入四颗球,包括九号球!
第一局一杆拿下。
她在告诉现场的球迷,你们喜欢的那个Lin,他喜欢上的人才是今天赛场的King。
全美公开赛的四强决赛,以殷果的第一杆,有了最完美的开端。
等到她成功拿下自己的那一局,收好自己的球杆,和裁判握手,准备退场时。满场的观众再次掌声雷动,林亦扬竟然直接起身,带着自己的人,也准备退场了。
意图很明显:我女朋友走了,我也撤了……
两个人一个在赛场内的甬道穿过,一个在观众席的偏门穿过。
殷果一走出甬道,回到后台,就看到林亦扬走下楼梯,进入选手休息区。
刚好调侃过林亦扬的贝瑞在那和人闲聊,他一见到林亦扬,立刻大笑,想要和林亦扬击掌,庆祝老朋友再次见面。
林亦扬指了指贝瑞,开玩笑地用英文警告他:“过分了,这次。”
贝瑞哈哈大笑。
能见证林亦扬追求殷果的全过程,是他最值得吹嘘的一段人生经历。
殷果靠在墙边,看着林亦扬在和大家打招呼,和过去一年结交的赛场好友寒暄。
这是第二次他来到这个后台,和上次处境全然不同。
上一次,只有东新城和北城的中国人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过去。
而今天,这里全部的人都和他打过比赛,许多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林亦扬摘下棒球帽,走向殷果。
她头靠在贴着柔软壁纸的墙壁上,看着他走近,近到被他揉着头发,额头上也有了带有温度的亲吻。
林亦扬是在无声地恭喜她,恭喜她进入四强。
“去年我在就好了……”她把手插到他运动上衣的口袋里,轻声说,“想看你打比赛,想看你被球迷追。”
在工作人员的招呼声里,林亦扬也把手插到口袋里,握着她的小手。
“球迷们在等你,在外边,看了直播过来的,”有一个年轻选手在身后,笑着拍林亦扬的肩,用英文说,“一会不要从大门出去。”
对方和林亦扬很熟,对殷果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林亦扬笑笑,没回答对方。
告别是让人伤感的事,他宁可让本土球迷对自己的印象,停留在刚刚。
现在,他是闲人一个。
***
她进入四强毫无悬念。
陈安安进入四强却让人很惊喜。
当天晚上,他们带陈安安去Red Fish庆祝。
陈安安在选手休息区听了林亦扬的一小段即兴发挥的话,对这里,对这个酒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酒吧,有木质的门,门上把手老旧,有美式的吧台和座椅,有乐队,有炸鸡翅洋葱圈和各种鸡尾酒。
唯一称得上特别的是,这家酒吧以爵士乐出名,小圈子里的人口口相传。可为什么在那晚,一个爵士乐的酒吧里会演奏Yellow,也是个谜团。也许是因为暴雪来临,大家需要几首有阳光味道的老歌来让人舒缓神经。
殷果和林亦扬坐在那晚她和表弟的位子,肩并着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陈安安找了个单独的位子,免得长针眼。
现在,国内已经天亮。
她赛后问过表弟,昨晚比赛时是国内的凌晨两点到三点,所以家人都没看到过。她也叮嘱表弟千万瞒住……还没想好怎么公开,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殷果咬着吸管,吸了小半口的果汁:“你说句话,一直都不出声。”
林亦扬反问她:“说什么?”
“说说那天晚上,”她偏头看他,“我想听实话。”
自从看过林亦扬在中国公开赛的采访,她就对他有了颠覆性认识,他平时不爱说话是真,情商高也是真,尤其是临场应变力。今天这种突发情况下,他只用了十几秒组织语言,就成功化解了所有的“逼问、拷问”,让她不得不佩服。
可场面话说得再好,也是给外人听的,她想听没经过修饰的东西。
林亦扬一只手臂撑在吧台边沿,一只搭在她腰后,低声说:“都是实话。”
看殷果狐疑的眼神,他笑了。
“来。”他拉她离开座椅,推开酒吧的木门,站到门外的小路上。
外边不止有他们,还有一些年轻的留学生们在聊天,笑声不断。林亦扬在这嘈杂的笑声里,对她讲那晚:“那天江杨也在美国,被困在芝加哥机场。他和我打了一通电话,想见一面。当时挂了电话,我人很乱,只想找个地方喝一杯。”
有时候想想,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注定的。假设那天江杨顺利到了纽约,林亦扬和吴魏就不会出来,也就不会见到殷果了。
“那天到了这里,没进来,想先抽根烟。”他站在那晚的位置,继续说。
他对烟的需求不大,可在心情极度好和极其糟糕时就会很想。
偏偏是室外零下二十几度的恶劣天气,风大雪大,点了几次烟都没成功,心里烦着,就抬头在斜前方的连排玻璃窗里看到了她。一张张各样的面孔里,只有角落里的殷果是个亚裔面孔,和他一样的亚裔。
人对相同种族的亲近感是与生俱来的。
而那天,他心头的漂泊感挥之不去,因为江杨,牵起了对过去的回忆,在那时看到殷果,就像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遥远的故土。
“就在这儿,”林亦扬指着窗边,“我看了你三四分钟。”
看着她懊恼仰头,看暴雪吹断树枝,看她愁眉苦脸地用手指敲着玻璃,看她在树枝落下砸到汽车时露出的惊讶目光……
他当时很想推门进去,问问她:小姑娘,有什么好愁的?暴雪总会过去。
“我确实是想进去,想请你喝一杯,想认识你,拿到你的联系方式,也想把你平安送去旅店,”他笑着说,“全是实话。”
殷果跟着他的描述,换了个视角,也看向自己曾在酒吧里打电话的小角落。
好像看到那天最无助、沮丧的自己。
有什么好吸引人的,几天没洗澡,流连机场……想想就狼狈得要命。
可那天的殷果不管多狼狈,对林亦扬却有着一种陌生的吸引力。
不过后来证明,这种吸引力也仅仅是对他。吴魏和他一起认识了殷果,只评价说小姑娘挺甜,就没再多的想法了。而吴魏每次见到拉面馆日本妹子都说话紧张,林亦扬也认为那个日本女孩挺可爱,也就到此为止。
如果那天在这里打电话的是林霖,她估计在板着脸骂人,林亦扬看到这种场景第一次想法肯定是——换个地方算了。可如果路过的人是孟晓东,看到林霖又将会是另一种结果。
其实谁都说不清。
不是你的话,不会有主动靠近,不会有牵肠挂肚,更不会有方寸全乱。不是你的话,再完美再优秀,也都和我无关。
或者说,爱情这种词,本来就是给自己的那个人特定的。
***
这天晚上,殷果睡到半夜听到手机在响,是林亦扬的。
他出去接了电话。
电话很短,没多久,林亦扬在黑暗中回到床畔。台灯没开,殷果的脸上有他脸的温度,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孙洲找我,我要回去球房。明天赶不上你比赛了。”
殷果在困顿中“嗯”了声,借着模糊的室外光源,看他穿衣服。林亦扬平时是个做事快的人,穿衣服也是,但今晚每个动作都很慢,慢得没一点声响。
再有意识,他已不在房里。
棉被里还有林亦扬留下的体温,她钻到他那半边,闻着枕头里他的味道,睡得更沉了。
翌日的半决赛,殷果打得酣畅淋漓,很过瘾。
中国休息室内,大家都在祝贺她顺利拿下半决赛,顺便起哄着祝她感情发展顺利。殷果被恭喜的脸热,找到角落里的球杆盒,用布擦拭着球杆。
身边,一个准备上场的师姐拉住她胳膊:“陈安安退赛了。”
“退赛?”她毫不知情。
早上殷果离开的早,没有和陈安安碰过面。女子组的比赛在前,男子组在后,她在比赛当中也不可能听到这个消息……
师姐又说:“东新城只留下了一个今天比赛的,其余全走了。”
不安袭上心头。
殷果把球杆搁下,跑出去找教练要回自己的手机。
开机。心慌地输入密码,找到了林亦扬。
电话竟然打不通。
殷果强迫自己冷静,找到他的微信。
林里的果:出什么事了吗?陈安安退赛?
她在走廊里站着,身边有休息的赛事解说走过去,看到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恭喜。”
殷果匆匆笑着:“谢谢。”
突然,微信有了回音。
Lin:比赛结束了?
林里的果:对,结束了,我进了总决赛。你到华盛顿了?你知道陈安安退赛了吗?
Lin:知道。
Lin:我老师去世了。
第49章 命运的潮涌(3)
她好像一下失去了听觉,身边恭贺声全消失了。
手在发冷。他又追了三条——
Lin:我在飞机上。
Lin:专心比赛。你回来用处不大,这两天顾不上你。
Lin:先关机,回国见。
殷果倚在墙边,脑海里空白一片。
她的爷爷奶奶还在,外公走时只有几岁,所以是在靠本能感受林亦扬的痛苦。关系最近的一个亲戚过世就是孟晓东母亲,孟晓东当时连着三天没说过话。
林亦扬也肯定和孟晓东是同一类人。有人痛苦会外放,让所有人看着自己歇斯底里来缓解,而有人全是把刀子往自己心里扎,多一个字不肯说。
……
好想回去,陪着他。
来电显示把她拉回了现实,是孟晓东。
“哥……”她把手机放在耳边,鼻音浓重。
孟晓东大致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是很突然的去世,早晨起床后在房间里溜达了两圈,还是好的。家里人全在做饭和看电视,到饭点去叫老人吃饭,人已经走了。
“我给你买好票了,下午两点,”孟晓东说到重点,“今天没票了,你就算赶明天最早一班,也只会早三个小时到国内。就算真回来,他也顾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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