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愣神间,陈安梨抽回了手。
打了他的手手心微麻,带着痛觉。
陈安梨胸脯剧烈起伏着,她站稳了一些,掐着自己的手心,眼里没有丝毫温度。
“你可以随便怎么说我,我不在乎。但是屿修自己的人生刚刚开始,身上没有一点污点,请你管好你自己的嘴。不要平白污蔑别人。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屿修上次砸你还是砸轻了。”
贺俞脸颊的肌肉在灯光下绷紧,他像是被陈安梨打醒了,又像是被她打蒙了,看着一侧地面的光影,没有抬头看她。
“还有,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对我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喜欢,只是占有欲和不甘在作祟。贺俞,自私是你的本性,这并不丢人,可耻的是你假借着喜欢掩饰自己的自私,去肆意扰乱别人的人生。”
贺俞终于抬起眼眸看她,眼底有猩红。
陈安梨只和他对视一秒,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说过了,既然你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那我们肯定是分道扬镳了。我已经放开了,去走我自己的路,你如果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好那么满足,又何必总是盯着我不肯放?从头到尾,走不出的就只有你自己而已。”
陈安梨越过他走出去,到了门口,头晕晃了一些,她抬手撑住门,偏头看贺俞:“我想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任何贪婪的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酒店走廊里的灯通亮,空调风散出的凉意让陈安梨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一路往前,她抬手抱住自己的手臂,往前踉跄了一步,迎面一道黑影,抬头就对上少年温柔清浅的视线。
“屿修……”
陆屿修展开自己臂弯间的外套,动作利落地给她搭在了肩头。
陈安梨刚刚强撑着所有精神,现在几乎要被酒精支配,她甩甩脑袋,刚要酝酿一下话,忽然感受到少年高大的身影伏下去一些,把她打横抱起。
双脚彻底离地,带着目眩的光,像是极光般略过。
陈安梨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回过神时,少年像是不费劲一样抱着她,垂眸就和她迷离的视线相对。
“回去了。”
清冷的声音简短的,强势的通知她。
陈安梨残余的意识还在挣扎着敲打着她:“等一下,饭局……”
“结束了。”
那声音带着凉意,几乎就在耳边响起。
“这是酒店。”陈安梨还在挣扎,“被拍到……”
陆屿修猛地停下脚步。
陈安梨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而原本温和的少年的目光是她不熟悉的幽深和冷然。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补充:“就不好了……”
陆屿修思考了一秒。
怀中的陈安梨还在挣扎,他轻轻把她放下。陈安梨刚松了一口气,陆屿修抬手,轻轻把外套拉高,从她头顶盖了下去,把她带着红晕的脸颊和带着水泽的眼眸都遮了起来。
下一秒,陆屿修再次把她抱起。
“不会。”
他轻声在耳旁说。
陈安梨陷入黑暗,鼻息间被陆屿修身上清冷的气息包裹,脸上的燥热不减,意识迷蒙,再没了折腾的余力。
——
瞿清拉开副驾座的门的时候,季风清隽的脸庞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她蹙着眉,咕哝一声坐进来,抬手去拉安全带。
摸了半天找不准位置,瞿清刚偏头去看,手蓦地被季风按住了。
窗外路灯幽幽照进来,背着光,季风眼底幽深流转。
他手下的力道加重,整个人忽然倾身覆过来,把瞿清半压在了座椅上。
瞿清喝得不比陈安梨少,缓慢的眨了眨眼,迷糊着瞪他:“干嘛……”
她抓紧安全带,侧目警惕的瞥一眼窗外:“这可是大马路上,很多狗仔蹲……唔……”
季风盯着她一直聒噪的嘴,忽然低头吻上去。
吻得有点狠,末了还加重力道咬了她一下。
瞿清委屈地瞪着他:“你属狗的吗?干嘛咬人!”
季风的手顺着抚了抚她的脸颊,忽然勾着唇角笑了一下,掀起眼皮看她的眼睛:“初吻……还在?”
呃……
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瞿清瞬间噤声,太过心虚,她眼神不自觉的移开。
愣神间,季风忽然又附身啄了她的唇一下:“你还真说得出口。15岁那次在操场上,我吻的人……不是你?”
瞿清还要说话,脑袋晕晕乎乎冒出的回忆,很快被季风的吻拆卸着吞入腹中。
——
一路回到公寓。
陆屿修轻轻地把怀里的陈安梨放到沙发上。
小心翼翼的掀开自己的外套,少女已经睡了一路,双目微合,嫣红的唇微微张着。
他试探着喊她:“安梨姐……”
少女出了点薄汗,碎发微微贴着脸颊。
像是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动静和反应。
顿了顿,陆屿修确认了她是熟睡的,偷偷的,又像是蓄谋已久般的改了口:“安梨。”
他喊完她名字,盯着她乖乖的面庞,然后像是得逞一样,唇角弯了弯,牵出了浅浅梨涡。
一旁的落地台灯照下来。少女的睡颜和他初见时一样,还因为醉酒添了一点绯红。
陆屿修看着她微张的唇瓣,手终究没忍住,一点点探上去,终于,指腹轻轻贴上了她的唇,和想象中一样柔软。
少女呼出的热气带着酒意喷洒在他指尖,带起酥麻的撩人气息。
陆屿修眼眸陡然变得深沉。
他想到陈安梨在酒桌上说的话,和太过自然的神情,无法确定的心意在胸膛翻涌。
蓦地抽回了手。
陆屿修单膝跪在地毯上,缓缓倾身凑近陈安梨。
她不会发现的吧……
那他是不是可以试试,肖想了这么久的吻是什么滋味的……
是不是……和出现在他梦里的一样。
柔和的灯光下,少年单膝跪在沙发前,虔诚的像要吻醒白雪公主的王子,缓缓地凑近,鼻息和唇瓣间已经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
带着好闻的木兰的香气,还有未散的葡萄酒的浓郁。
陆屿修的呼吸和心跳被搅得乱了节奏。
面前的陈安梨深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一条眼缝。
双目迷离又困惑地看着他。
陆屿修屏住了呼吸,看着突然醒来的她愣了神。
他有些无措,一瞬间忘了远离。也不确定她有几分清醒,陆屿修试探着喊她:“安梨姐……”
陈安梨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忽然抬手拉住他的衣襟,凑近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陆屿修愣了一下,少女过分柔软的唇贴着他的,呼吸交融,裹挟着他全部的理智,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很快松了手,跌回沙发里的瞬间,头被少年的手扶住。
陆屿修捞住陈安梨,身体比理智更快做出了反应,凑近去吻她的唇。
再次碰触到的瞬间,陈安梨却忽然格外委屈地瘪了瘪嘴,偏头躲开了。
她的头发把脸遮了大半。手抵着陆屿修胸前被她揉乱的衣襟。
“我……扯平了……”
她模模糊糊的嘀咕。
很快睡熟过去,留不上不下的陆屿修哭笑不得的停在原地。
等了等,陆屿修抬手轻轻拨开遮住她脸颊的头发。
他那双弹钢琴的修长手指轻轻拂过陈安梨的脸颊。在她听不到的时候轻声诉说。
“是你主动的……”
少年声音清冷,带着狡黠的笑意和藏不住的悸动。
那么之前的事不论,反正从现在起,初吻就是他的。
陆屿修兀自这样想着。
——
开学前,陈安梨和公司的人联系着,总算替陆屿修搬家到临夏大学附近的公寓。
公寓是在新建的一个设施十分齐全地盘也极其贵的新小区。
看得出自从公司里那些高层知道了陆屿修的真实身份后,对他的待遇简直是攀上了天。
收拾妥帖,陆屿修盯着只有自己东西的房间,清隽的脸上的神色沉了下去。
陈安梨还在那边替他摆着橱柜里的东西。都是陆屿修相关的写真还有杂志之类。
她正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冷不防的,少年凑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过她。
陈安梨吓了一跳,抬眼看陆屿修一眼,迅速把手下的东西摆好,站起了身。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只要陆屿修在她方圆两米的范围,她总是下意识想躲。
这样可不行。
她在成年人世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陈安梨尴尬地笑了一下,故作无所谓地问他:“怎么了吗?”
少年眉眼间尽是不悦,开口时是肯定的语气:“你不搬过来。”
陈安梨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攥紧手心的抹布,移开目光:“你现在太红了,让别人知道你和经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还是个女的,分分钟可以脑补出一出大戏好吗。”
少年垂着目光看她:“我不在意。”
“我在意啊。”她绕过陆屿修,装模作样去擦一旁的立柜。少年像是小尾巴一样,默默地跟过来,眼眸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陈安梨被盯得心虚,索性搬出王牌,扯谎道:“你爸爸不是答应让你待在这边了吗?这个……也是条件。”
于是陆屿修就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陈安梨偷偷瞥一眼他落寞的神色,顿时又要被愧疚淹没。
她甩甩头,抬手指他手背上大大的“修”字,“去洗掉吧。”
等了等,陆屿修终于转身,陈安梨补充:“别以为我不住这边,就可以逃脱脱敏治疗还有通告了哦。”
陆屿修明显高大许多的身影进了洗手间,一分钟后,走了出来。
陈安梨拉着他的手看了看,状况好了很多,没有被他洗的通红。
她仔细看着,试着问:“觉得难受吗?”
“不难受。”
陈安梨若有所思的松开他的手,抬头,不期然地和少年深邃好看的双目相对。
她的目光几乎想躲,脸跟着开始发热。
陈安梨往后闪了闪,为自己开脱:“你、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呀?你不要突然靠这么近,高我这么多,我压力很大的……”
转开头,只能安慰自己是被他吓到了。
一定不是因为被他吸引,心跳才跳这么快。
陈安梨有些懊恼地按着自己的胸口。
——
身为全国最高学府,临夏大学每年开学都会上一波热搜,这次因为新生中有陆屿修,所以临夏大学的话题比往年来的都要热烈。
怕传陆屿修耍大牌的消息,公司不敢给他明目张胆的派太多人护着,但又怕太混乱引起骚乱,所以早早和学校做好沟通,报道走特殊通道,一路顺利无忧地过了。
早有不少粉丝蹲点要见陆屿修。
安全起见,学校也只能提前发布恳请社会各界减少集中游览的公告。
但是开学季,怎么谢绝也还是会有不少游人或者粉丝过来。于是在教学楼下,陆屿修还是被几十个女生围堵住了。
人群里口口相传着人群焦点的人物是陆屿修,于是外围的人越围越多。
陈安梨正在新生报道处做最后的盖章确认。
一回头就看到乌泱泱的人群淹没了不远处等着的陆屿修。
她停了一下,冷汗都下来了。
陆屿修戴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望了一眼,丝毫看不到人群外的陈安梨的背影。
他的眉头很快烦躁地蹙起。
到底都是年轻女生,看到自己的偶像很难不激动。
“啊啊啊好帅!怎么可以这么帅!”
有胆大的,直接对着他喊。
“陆屿修,你好帅!”
“陆屿修,我超喜欢你的!可以合个影吗?”
有了一个,其他的也就开始越靠越近。
陆屿修看着少女们伸过来的手,额头的冷汗缓缓冒出来。
手心也开始有了汗意。
他努力抑制住了厌恶的情绪,但是逃离的念头还是一瞬间冒进脑海里。
人群越围越近,最内圈的女生,动作间,手臂已经隔着衬衫贴上他的身体。
不适顺着手臂开始蔓延。
就在陆屿修几乎全身僵硬住的时候,面前忽然伸过一条纤细的手臂,挡住往他身上挤的人。
“那个,大家都知道陆屿修有洁癖,麻烦靠远一点好不好?谢谢!”
陆屿修偏头,映入眼帘的是陈安梨因为着急额头沁出的汗。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很自然地疏散人群。
“拍照的大家隔远一点,拍完就先离开,不要影响新生报道了。十月的时候会有见面会的,到时候大家可以去看。”
被窒息缠绕的感觉缓缓褪去,陈安梨一点点靠过来,把陆屿修挡在了身后。
她抬头看一眼陆屿修还算正常的神情,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有三分钟哦。屿修他还要去教务处,谢谢大家配合!”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出来。
陈安梨和陆屿修在众人围观下进了学校的办公大楼。
把陆屿修安顿在休息室,陈安梨掰开他手心看着里面掐出的浅浅痕迹,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帮他擦干手心的汗,半蹲下去嘱咐他。
“在这边等我。等我谈好事,我们就回家了。好吗?”
少年缓缓点头,却在她关上门的瞬间,身体塌陷下去,手臂抱着头,捱过去脑海里阵阵细碎磨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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