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发作,苏秀月已经当聊闲话似地回答了:“嗨,那酒店是好,但我只是去打工的,还能吃啥?就是馒头,就俩素菜。”
其实酒店的员工餐确实不错,素菜里还带点肉丝,比寻常人家的伙食要好的,至少是比刘家的稀粥咸菜要强。
刘迎春戳戳碗里的咸菜:“素菜也比咸菜好吃啊。”
刘美娥实在忍不住了要发脾气,她二女儿刘迎秋立即拉拉她的袖子:“妈,这道题我实在做不出来了,要不我明天去学校问问我同桌再做吧。”
见大女儿肤浅,小女儿愚笨,俩人加一起都没一个苏秀月让自己看的顺眼,刘美娥气得不行,压抑着怒气说:“你咋就不会做了?都是一样吃饭长大拿钱上课的,人家会的你却不会?你也不瞧瞧你秀月姐姐!人家自学了初中的课程,去考了个试,初中毕业证就拿到手了!咋到你这儿就这么难了?”
刘迎春头也不抬呼噜呼噜地喝粥,苏秀月站在旁边感觉到气氛明显尴尬起来,刘迎秋有些赌气地说:“既然秀月姐姐拿了初中毕业证了,要不然让她教教我咋做?”
刘迎春幸灾乐祸地看过来,刘美娥也有些犹豫地看向苏秀月。
苏秀月顿了顿,笑吟吟走过去:“好呀,我帮你看看。”
“如图,二次函数的图像经过点D(0,7/9根号3),且顶点C的横坐标为4,该图像在x轴上截得的线段AB长为6
(1)求二次函数的解析式;
(2)在该抛物线的对称轴上找一点P,使PA+PD最小,求出点P的坐标;
(3)在抛物线上是否存在点Q,使△QAB∽△ABC如果存在,求出点Q得坐标;如果不存在,请说明理由。”
苏秀月借着灯光看清楚题目,想了一下便开始细声细语地给刘迎秋讲起题来,她声音温柔,脸庞柔和,看着真是让人舒服,简直像画报里的仙女,刘迎秋想到自己学校里最漂亮的英语老师只怕还没有秀月姐姐好看呢,她渐渐沉醉在苏秀月的声音里,竟然有些痴迷。
“迎秋,听懂了吗?”苏秀月细声问。
刘迎秋回过神来,吐吐舌头:“秀月姐姐,你能再帮我讲一遍吗?”
苏秀月也不嫌弃麻烦,又仔仔细细给刘迎秋讲了一遍,还把做题过程以及技巧给她写了下来,看到苏秀月的一手流畅好字,刘迎秋更喜欢她了,心里甜滋滋的,第一次做作业做得这么心甘情愿。
当晚,刘迎秋在日记本里写下“家里来了位神仙姐姐,真希望她能在我家多住几天……”
刘迎春则是做了个梦,梦到她妈和她妹都把她往外轰,说是这个家有了苏秀月就不需要她了。
而刘美娥则是梦到自家小女儿成功考上了大学找了个好工作每个月大把的钱往家拿……
至于苏秀月,她啥梦也没做,跟刘迎秋挤在一张小床上一夜不敢怎么动,偏她睡觉又喜欢翻身,这一夜睡得可真是不太舒服,只好在脑海里打算着第二天的事情,明天她得趁着下午没客人休息的时间去一趟旧书摊儿,买几本高中的课本加紧复习起来。
第二天一早,刘迎秋就起来做早饭,她其实是个很乖的女孩子,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是很知道心疼妈妈跟姐姐,早饭特意多加了水,那样就多出来一碗稀粥给苏秀月吃。
苏秀月也没有拒绝,还问刘迎秋悄悄地借了一只饭盒,酒店的员工餐是每个人都分好的,她昨天就瞧见好几个人拿了自己自带的饭盒打了饭菜去吃,她没有带饭盒只好拿了酒店的餐盘去打菜,打菜的人不小气,给她的菜还挺多的,苏秀月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倒了实在可惜。
刘迎秋正值长身体用脑子,早上连个鸡蛋都吃不到,实在是可怜,她决定把自己早餐里的鸡蛋以及午餐晚餐多出来的菜带回来。
果真,到了晚上,刘迎秋瞧见苏秀月带回来的大半盒干干净净的菜,眼睛都直了。
“哇,芹菜肉丝!还有鸡蛋!这是什么?是鱼?!”
听见刘迎秋的尖叫,刘迎春也赶紧掀开被子走了过来:“你不是说你们酒店都是素菜吗?怎么带回来那么多好吃的啊。”
苏秀月笑笑:“可能今天酒店食材剩余的比较多,所以员工餐也丰富些,我想着迎秋跟铁钢都长身体呢,我也吃不掉扔了可惜,就吃之前装到饭盒里了,都是干净的,明天热一下就可以吃!”
刘迎春听到苏秀月意思不给自己吃,脸色有些变了,揉揉自己的肚子说:“呵呵,剩菜就是剩菜,干不干净不都是剩菜吗?”
刘美娥瞪着刘迎春:“你给我闭嘴!晚饭没堵住你的嘴吗?不睡觉就去外头墙上磨磨嘴!”
刘迎春不服气地转身,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一声,眼圈儿一下红了,她感觉自己每天都没有吃饱过,可她妈却整天偏心弟弟妹妹,凭什么?
几个小时后,屋里一片寂静,刘迎春心里又气,肚子又饿,听着旁边刘美娥的呼吸声,想着帘子那边的苏秀月跟刘迎秋估计也睡得很沉了,便假装起夜,蹑手蹑脚地起来了。
她经过外头放碗筷的地方时,轻手轻脚地掀开刘美娥摆放好的剩菜,用手捏了一块鱼放进嘴里,那是好久没有吃过的美味,刘迎春一下子更饿了,口水直流,她心跳加速,再次捏起一根猪肉丝吃了起来,越吃越觉得饿,那大半碗菜还不够她自己吃的!
吃几块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只是吃几根肉丝跟芹菜,肯定不会被发现,再沾点儿碎蛋黄尝尝,啊好久没吃鸡蛋了真好吃!
……
刘迎春蹲在门口披着褂子端着饭碗就着月亮光越吃越凶,本身就不算多的菜,她心一横,干脆给吃光了,这下终于打了个饱嗝。
等吃完这些,刘迎春悄悄地把饭碗弄成倒了的样子,这样看起来就很像老鼠吃的了,她心内偷偷一笑,满足地回去睡觉去了。
苏秀月这一夜仍旧没有睡得很沉,因此她把刘迎春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但却没有动作,她不想让刘美娥难堪,可怜刘美娥这么要强的女人,竟然会养出来刘迎春这样的女儿。
第二天一大早,刘迎秋果真哭了:“妈!秀月姐姐带回来的剩菜都没了!碗倒了!”
刘美娥一惊,出来看到歪在那里干干净净的碗,心里一下子明镜似的。
刘迎春也揉着眼睛喊道:“大早上的喊什么喊!”
刘美娥怒从中来,直接走过去提着刘迎春的耳朵把她从床上揪起来:“看你嘴上还没洗干净的油!我咋生出来这么一个贱皮子!你二十多岁的人了,就馋那两口菜吗?!我辛辛苦苦拉扯你们长大,你就长成这德行?刘迎春你要是不想跟着我过了,就回乡下找你那不要脸的爹去!我看你跟你那爹是一个货色!”
一大早被打,刘迎春几哇乱叫:“我没有!我干什么了!怎么苏秀月一来,你就处处看我不顺眼!她不就长张妖里妖气的脸吗?我看迟早她得倒霉!”
刘美娥一巴掌打了上去:“给我闭嘴!我今天还管不了你了?看我不打死你!”
外头起来在烧饭的街坊邻居赶紧都围了过来,刘迎秋在旁边低声哭泣,刘铁钢也从邻居家回来了,他无措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咋办。
大致了解了事情原因,有邻居开始劝刘美娥:“迎春好歹是你闺女,你这么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不就吃了几口剩饭菜吗?当着外人的面美娥你就消消气吧。”
苏秀月心思复杂,这一切是因为自己而起,但按照她的性子,刘迎春这样的人必须教训一顿。
否则刘美娥往后还会面临不少刘迎春带来的麻烦,想必刘美娥也是不愿意的。
刘迎春听到邻居们都站自己,立即也哭了出来:“就是!为了一个外人,妈你一大早对我又打又骂!家里都闹翻了,你不嫌弃难看吗?你要真的想因为苏秀月不要我这个亲女儿了,我走!”
她说着起身就走,刘迎秋毕竟是她亲妹,只能拉住她,刘迎春也就作势弄成走不掉的样子,哭爹喊娘好不委屈。
刘美娥沉着脸,咽了口唾沫,举起手里的鸡毛掸子就要继续打。
苏秀月一把拉住她的手:“表姑,都是我不好,迎春既然不喜欢我,我今天就搬出去好了。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好,要教育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迎春只是晚饭没吃饱而已,不至于闹这么大,街坊邻居看了也不好。您等会还要上班,赶紧准备准备吃了饭别迟到了还得扣钱。”
见苏秀月说好话,刘美娥这才压下这口气,街坊邻居都散了开来,刘迎春没事儿人一样坐下来等着吃饭,心里却很快活,苏秀月再怎么说都是个外人,还能干的过她这个亲闺女?
苏秀月是不在刘家吃早饭的,她默默地把东西收拾好,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现在只能先把包袱提到酒店里再说其他的了。
刘美娥心里很难过,但总不能真的把自己亲闺女赶出去吧,今天闹那么难看,苏秀月估计也住不下去了,她也在想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刘迎春心里喜滋滋的,却听到苏秀月忽然说:“表姑,我得去上班了。这两天麻烦您了,我在迎春那儿留了五块钱,留着您买些肉吃,以后有机会我再回来看您。”
这话又激起无数热浪,刘美娥狠狠地看着刘迎春,刘迎春赶紧躲开目光,苏秀月没再说话,直接走人。
刘迎春必须得被刘美娥狠狠教育一顿,否则这样的人真会给刘美娥带来更多的后患。
她刚走出门,就听到屋里刘迎秋的声音:“姐,你昨天说你买了新鞋,是不是拿那五块钱买的?家里米都没了,你拿着秀月姐姐给的钱去买鞋?”
这声音悲凉,透着一股子因为穷带来的无奈,但谁又管的上谁?苏秀月提着东西走了好一会,也没有人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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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宽把家里的活儿收拾得差不多了,心情一直都不好,虽然他素日里都是那个表情,他妈还是看出来了。
“我说你咋了?饭也没吃多少,闷着头干活,一声不吭的,遇着啥事儿了?”
周明宽早就去找了苏庆山,几句话就把苏秀月在县城的地址套了出来。
胜利酒店,马家巷。都是不怎么安全的地方,胜利酒店是县城里一些有钱人喜欢去的地方,那些有钱人瞧见苏秀月的姿色还不知道会怎么想。而马家巷里住的都是很穷的人,一到晚上逼仄的巷子里又黑又暗,苏秀月做服务员下班肯定很晚,她回去的路上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周明宽做不到不去想这些,他想告诫自己,他已经被苏秀月拒绝了,但心里却又有另一道声音告诉他,拒绝了又怎样呢?他可以继续追,直到她不再拒绝为止!
“妈,我得去县城一趟,有些事儿要处理。”
见周明宽说话了,王彩凤高兴极了,她昨天刚去村里一户人家喝了喜酒,看着新郎新娘拜堂,眼泪都出来了,她多渴望自己的儿子也结婚啊!
何况周明宽都二十六岁了,真的该结婚了!
“去县城好啊,我那回听你陈叔叔说,刘局长家的……”
“妈,早上的西葫芦鸡蛋饼还有吗?”
王彩凤成功地被打断话题,儿子饿了可是天大的事情,她赶紧去给儿子拿鸡蛋饼。
周明宽很快起身去了县城,提着东西去了马家巷,刘家只剩了刘铁钢一个人,刘美娥跟刘迎春都去上班了,刘迎秋去上学了。
刘铁钢看到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大哥哥,吓了一跳,黑瘦的小脸仰起脸:“你找谁?”
“我找苏秀月,她是住这儿吗?”
刘铁钢想起来因为苏秀月自己的大姐被妈妈打得那么狠,眉头拧在一起:“她欺负我大姐,被赶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周明宽捏住手里的袋子,忽然不是很想把东西放在刘家了。
刘铁钢早就瞄到了他手里的袋子,他也跟他大姐一样贪吃,好奇地问:“你提的啥?这么香?”
周明宽把袋子打开给他看:“是鸡蛋糕。”
刘铁钢眼睛放光:“是给我吃的吗?”
周明宽摇摇头:“不是,是给苏秀月吃的。”
在刘家住了一晚上就被赶出去了,他不信刘家是什么好人家,对苏秀月不好的人家,他怎么可能送鸡蛋糕给他们?
周明宽转身就走,刘铁钢的眼追着他手里的鸡蛋糕袋子,嘴里喃喃地说:“真香啊,早知道不把苏秀月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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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酒店的工作并不多,一般都是进门开始换衣服打扫卫生,所有的包间和散座都要把桌子椅子全部擦一遍,包间里的调羹骨碟等等要用开水烫一遍然后用毛巾擦干摆好,因为每天都打扫,所以实际上做起来也不费劲。
苏秀月很快掌握了工作的流程,做好早上的打扫,就开始去吃早餐,吃了早餐便是开晨会。
王颖负责主持晨会,也就是总结昨天的工作内容,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千篇一律了,所以很多人都没有特别注意去听王颖的话。
忽然,王颖提到了新来的苏秀月。
“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新来的小苏,她虽然昨天才上了一天的班,但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要优秀,这一点,大家一定要向她学习。”
有人悄悄笑出声来,优秀?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么?酒店里都是伺候人打扫卫生的活儿,她能优秀到哪儿去?
苏秀月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王颖忽然就开始夸奖自己了?
王颖看上去不像是故弄玄虚,她赞赏地看着苏秀月:“昨天我刚教了小苏如何铺桌布,小苏就利用下午的休息时间练会了天女散花,咱们酒店是县城里最好的酒店,可是你们之间也只有赵芸芸一个人会天女散花,但赵芸芸是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学会的,而小苏只用了一个小时就练得极其熟练了。”
夏梅不可思议地看向苏秀月:“秀月,你不会是以前做过服务员吧?不然怎么可能一个小时就练会了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是一种铺桌布的方式,老话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虽然铺桌布是个很小的事情,但也有技巧。
三楼vip包间里的餐桌是大理石餐桌,十五个人的桌面,铺桌布还是很费劲的,一般人都是围着桌子跑来跑去,东拉一下西拉一下,半天才能铺好一块桌布,而且还不能保证铺得很美观,但若是经验十分丰富的人,两手各自抓住桌布的两个边儿,往空中一扬,桌布落下去的时候会稳稳当当正正好好地铺在桌子上,并且十分平整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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