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一眼李银霞,嘴角带笑:“妈,您想哪儿去了?就是随便说些话,我能生啥气?”
李银霞脸色才放松了些,但却又立即叹口气:“秀月啊,不是妈唠叨,你不知道,自古以来,女人都苦啊。你不趁年轻要个孩子,要是将来有啥问题,就来不及了。周家就他周明宽一个儿子,彩凤虽然说也没急着要你生孩子,可你终究是要生的,妈就总怕你过不好,生了孩子心也就安定了……”
她说完,颇为惆怅,想着女儿嫁到了隔壁家,但实际上却是住到了省城,几个月见不到一次,这中秋抽空来了一趟,那以后呢?
他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意思动不动来打扰,过年的时候自然是人家周家一起过,她还不知道下次见闺女是什么时候了。
李银霞眼睛发酸,苏秀月放下手中的锅铲,回过身把手放到李银霞肩膀上:“妈,您放心,我会过的很好的。女人是苦,但现在社会不一样了,就算没有男人,没有孩子,也一样可以过的好!人生不是只有结婚生孩子这一条路,不过您也别害怕,我身体好的很,哪天有好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这话才叫李银霞心里舒坦了,她满意地点点头,陪着苏秀月一起做早饭,还没弄一会呢,周明宽起来了,他匆匆洗漱好就冲进来了。
“秀月,厨房油烟大,你带咱妈出去坐会儿,我来烧饭!”
苏秀月早就习惯了做家务的时候被他打断,也就随手把活儿丢给了他,看着这俩人的相处方式,李银霞欣慰了不少。
因为是中秋,周明宽吃了早饭就带着苏秀月出去买菜,三个老人也想出去转转,便也都跟着去了菜市场。
省城的菜市场很大,许多农村都没有的菜水灵灵地摆在那里,但一问价格苏正富就咂舌了,小声冲自己老婆嘀咕:“这菜是金子做的吗?咋这么贵?”
李银霞赶紧掐他一把让他闭嘴:“省城的地儿跟咱家能一样吗?”
苏正富想着苏秀月俩人日常买菜估计都要不少钱,他琢磨着自己打算留给他们的钱是不是少了?
等秋收之后,卖一部分粮食,到时候再邮些钱过来好了!
但又想到自己俩儿子儿媳过的也不是很宽裕,自己这样一味地偏袒闺女,估计俩儿媳嘴上不说,心里也有意见,他还是得做赚些钱才对,苏正富思来想去,也就开心不起来了。
买完菜回去,王彩凤跟李银霞非要进厨房帮忙,周明宽挡都挡不住,苏正富借口自己要下去转转,在农村天广地阔地溜达习惯了,不喜欢这样待在小屋子里,苏秀月也就笑着让他去了,嘱咐他别逛太久,早些回来吃饭。
哪知道苏正富并不是瞎逛,他又去了一趟那个菜市场,挨个地跟人家老板凑近胡搭话,有的菜摊儿老板不爱说话,听到苏正富是外地人口音更懒得搭理,但有的却很热情,跟苏正富说不两句就聊了起来。
苏正富再狠狠心把女婿给自己的好烟递出去一根,人家就更热情了。
不过一根烟功夫,苏正富也算是菜市场的情况给摸得差不多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每天早起去郊区的菜农那里进菜,然后再拉到省城的菜市场来卖,这一块靠近市中心了,物价不低,加之附近居民也不少,生意还算不错的,每个月再怎么不赚钱,也能赚个五十块,不过就是辛苦了些起早贪黑的。
苏正富眼都亮了!
一个月五十块?
他在家卖早餐,全家都上阵,这阵子生意也不是很好了,一个月也就赚个四十块钱,而卖菜只需要自己一个人,或者让李银霞搭把手就行,要是一个月能赚五十块那也很不错了!
苏正富又问了问摊位费等等问题,心里开始动摇起来,等醒过来神儿,就发现已经不早了,赶紧跟菜摊儿老板道别,匆匆回去吃中秋团圆饭。
这顿饭很丰盛,周明宽使出了浑身解数做的一大桌子菜,还买了瓶好酒,一家子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不过,吃过中午饭苏正富跟李银霞就要回去了,他俩实在担心家里的庄稼,怕回去晚了一天就耽误了收成,苏秀月知道自己爹妈的性子,加上家里还有俩哥哥,不能一味地留着他们在这儿。
苏正富两口子走了,苏秀月买了些城里的月饼,又给两人买了些新衣服,给俩嫂子,小山子小风铃都买了礼物让带回去。
王彩凤被留下了,苏正富还说要是家里的芝麻能收了王彩凤来不及回去,他就帮着收!
王彩凤也确实有些想念儿子,打算再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她心里也装着事儿,上次突然间回去,是因为心里没想清楚,觉得跟楼下老黄不清不楚的实在不好,结果回去之后就有些后悔,时常会想,人生短短几十年,为的是什么?
要是身边有个人陪,也的确会少了很多苦!
她还后悔自己冲动,咋就还没等到老黄的腿好了就走了呢,也不知道老黄后来怎么样了,可现在儿子媳妇都搬家了,她也不好意思问起来老黄,在省城待着也是各种郁结。
最终王彩凤劝自己,没有缘分的人就是没有缘分了,强求不来的!
因为中午一顿吃的太油腻了,晚上三个人吃的清淡了不少,吃过晚饭,苏秀月跟周明宽一起去给干爸干妈送礼,毕竟是中秋节,从前苏家那么照顾苏秀月,苏秀月也是很真心对他们的。
他俩提着月饼和酒水刚走,王彩凤就闲不住地开始给家里大扫除,她明天就走了,在这多待的时间就想着给孩子做点啥。
正洗被单呢,门被敲响了。
王彩凤一边走,一边问:“是不是忘了啥了?你说你们俩孩子,毛毛躁躁的。”
她一打开门,瞧见门口的人,瞬间愣了下来。
老黄提了提手里的月饼和大闸蟹,笑得小心翼翼:“彩凤,终于见着了。我晌午就来了,瞧见你家里人多不方便,就没敲门。中秋快乐!我来给你送些月饼和大闸蟹吃。”
王彩凤眼圈一红,笑着让他进屋,一边说:“来就来了,还带啥礼物?”
老黄心情很激动,他一刻不停地看着王彩凤,仿佛好多年没见了一样。
“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这些日子我还想过去你老家找你,怕对你影响不好。”
王彩凤给他倒水,没敢回身,她忍住泪意。
“你说这干啥?倒是你的腿咋样了?”
老黄心潮起伏,他一把年纪了,按理说不该再有这样毛头小伙子一样的时候了,可那种情愫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他站起来走过去,手摁在王彩凤的胳膊上:“彩凤,我的腿都好了,你别忙活了,我来……就是看看你……”
王彩凤抬手擦擦脸:“嗨,也是,我明儿就走了,下次还不知道啥时候见。你腿好了就成,平日里一个人生活,也该当心些,这腿一坏啊,一躺就得躺两三个月,孩子们也都有自己的事情,总不能都围着你转。生活啊,就自然难了起来。”
老黄讪讪地收回手,王彩凤递过来的茶水冒着袅袅的热气,他心跳一下一下像擂鼓。
“彩凤……那个,我……”
老黄犹犹豫豫地,一抬头就撞上了王彩凤的眼睛。
王彩凤心里也很乱,她生怕儿子忽然回来了撞上这一幕,再想想其他东西,脱口而出:“老黄,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老黄噎了一下,他恨自己没有勇气说出口,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那好,彩凤,我先回去了。”老黄有些艰难地起身。
第87章
老黄搓搓手走到玄关处,忽然回头有些凄惨地看着王彩凤。
“彩凤,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这半辈子好像守住了很多东西,可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我不想再失去了。你呢?”
王彩凤低头看着地面,轻轻叹气:“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大的愿望,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老黄鼓足勇气折回头来:“彩凤,剩下来的日子,我能陪着你吗?”
王彩凤依旧低着头没说话,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像是回到了二十岁初恋的时候,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老黄一把捏住她的手:“彩凤,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两只已经有些历经风霜的手握在一起,那种对陪伴的渴望如同水流相汇,王彩凤轻轻点头:“好。”
她知道自己也许不该这样,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想着找老伴儿?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村里人肯定都会说,那个王彩凤,守了半辈子寡,老了老了寂寞了,耐不住性子了!
可是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她一个人的孤苦无依。
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是需要陪伴的。
老黄带着王彩凤出去在省城溜达了一圈,两人骑着自行车,老黄带她去文化宫看人跳舞,带她去城隍庙看月亮,看满街热闹的人群。
两个人脸上都是笑意。
苏秀月跟周明宽从苏家回来的时候,王彩凤还没回来,周明宽立刻急了:“我妈在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原先都很少出门的,这会儿能去哪了?”
见到茶几上摆着的大闸蟹和月饼,苏秀月推推他:“你猜谁来过了?”
周明宽瞧见那大闸蟹,也想不到是谁,他们省中秋节没有吃大闸蟹的习俗,这也是这两年刚从沿海传来的习俗,但大闸蟹很贵,一般人家也都不会吃,是谁朝家里送了大闸蟹?
苏秀月见他木头疙瘩一样,正想提点,门就被打开了,王彩凤回来了,她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桂花糕。
“刚刚在路上看到有卖的,热的糯米做的桂花糕,上头还有豆沙和葡萄干,秀月,你喜欢吃甜的,快趁热吃!”
王彩凤看起来心情好得很,拿了碗把桂花糕倒出来,递给苏秀月一只小勺子。
苏秀月笑眯眯道了谢吃了起来,周明宽却盯着王彩凤:“妈,您去哪了?”
王彩凤拢拢头发,想到老黄叮嘱自己的事情,她要是愿意就可以告诉孩子,要是不愿意的话,啥时候告诉都行。
他那儿随时欢迎她过去。
老黄还说了,两人年纪也不小了,结婚的话就简单一些地办,但肯定也是要办的,到时候请两桌人吃个饭,再去打个结婚证,也就行了。
这对王彩凤来说已经很足够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瞧着老黄,总觉得两人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即使这才刚刚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却已经很自然地谈到了以后的生活。
老黄甚至还说,她要是坚持回去收芝麻,他明儿也就买张票跟着回去,王彩凤自然强烈地反对。
她不自在地看向周明宽:“儿子,妈跟你说件事,要是妈遇到合适的人,你觉得该咋办?”
合适的人?周明宽一顿。
随即,他笑了:“妈,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您要是遇到了合适的人,就在一起,不要顾虑我,我更希望你幸福。”
他是真心地这样想的,王彩凤嘴上带着笑,心里却含着泪,这些年她过的有多不容易只有她自己知道。
周明宽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地问:“妈,那人我认识吗?”
王彩凤有些不好意思:“你认识……就是你们之前楼下的老黄。”
说着,她看看苏秀月:“秀月,你觉得呢?”
苏秀月自然一万个支持她追求自己的幸福,抓住她的手鼓励道:“妈,您放心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幸福!黄叔前不久就来找过您,他想必是真心地挂念您,才辗转打听了好久打听到我们的地址的。等你们结婚了,我跟明宽一起喝喜酒!”
这话倒是让王彩凤脸红到了耳根子:“啥喜酒?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唉,你俩早些睡,我明天还有事。”
第二天一大早老黄又来了,王彩凤起来往楼下一看就吓了一跳,赶紧穿了衣服想下楼,想起来自己没洗脸又匆忙地洗了把脸,这才下楼。
“你咋来了?这一大早的!”
老黄背着个包:“我怕你偷偷地就回老家了,彩凤,你要是回去的话我就跟你一起。”
他脸上都是坚决,倒是闹得王彩凤不好意思了:“我们村里人多嘴杂的,你去了干啥?我今年种了些芝麻,总不能让我亲家帮着收,人家也一大家子忙的很,你放心,我回去个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正式办了事情,我就搬去你那里!”
听到王彩凤的保证,老黄高兴了许多,但依旧不放心。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干过庄稼活儿的,你一个女人家自己收庄稼多累啊?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觉得回村里不方便的话我就在镇上住着,我花钱找人帮你收庄稼,反正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收芝麻。”
两人商议半天,老黄都不妥协,最终王彩凤只得答应带他一起回去。
周明宽也在记挂着家里的事情,他知道王彩凤身子也不太好,毕竟女人不像男人那么力气大。
他早就叮嘱了王彩凤不要种地了,把地给别人种,他每个月都给她寄钱,让她生活的好是没有问题的。
再说了,随时欢迎她来城里住,何必非要在乡下种地?
原先王彩凤固执,就是要种地,他也管不着,现在有了个黄叔叔,周明宽瞬间放心了。
老黄进了村,简直像是个外星人进村了一样,被人不断地围观,王彩凤不好意思跟别人介绍这是谁,老黄就自己系着毛巾拿着镰刀去地里砍芝麻,遇到人就大方地说自己是王彩凤的老伴儿。
村里果然有人闲不住开始私下议论,说王彩凤儿子这么大了还跟男人好,尤其是苏秀月的大伯母王海玲,最看不惯苏秀月家过的好,因为王彩凤是苏秀月的婆婆,她编排王彩凤的时候顺便把苏秀月也一顿讽刺。
这些话没人当着王彩凤说,但保不齐被王彩凤听到两句,她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
好在地里的活儿忙的很,老黄帮着王彩凤在地里忙了两三天才总算把芝麻都运到了自家院子里,芝麻粒儿磕出来,铺在地上晒。
帮王家收完庄稼,老黄又去帮隔壁的苏家收,苏正富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可老黄客气的很,拿了镰刀就干活,虽然一身文化人的模样,但干起活儿来倒也毫不逊色。
别人家地里的活儿还没忙完呢,苏家跟周家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老黄还跑去真是买了七八斤水果糖,一串鞭炮。
他笑着对王彩凤说:“我特意问了你们这儿的习俗,说是不兴怎么办,就是买一挂鞭炮放一下,再轻乡亲父老吃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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