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辽阔的天际,只看见一道又一道的流光向他们飞来,各种颜色都有……一时间,万里无云的空中,好似放了烟花般缤纷夺目。
赵坦坦只觉得一阵眼花,勉强把持驭剑的方向时,那些流光已经迅速飞至他们附近。
“云轻师叔!”那些或娇嗲或娇羞的声音顿时传至赵坦坦耳畔。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这么叫唤也就罢了,此时此刻竟有数十个姑娘同时这么冲着他们的方位叫唤。就好像突然迎面砸来一大坨甜到腻歪的糖糕,赵坦坦浑身开始冒起鸡皮疙瘩。
她这些平日里高贵冷艳的师姐妹们是咋了?今天吃错药了?还是练功集体走火入魔了?
第6章 花开
崔尘礼貌地冲她们笑笑,只是没有出声。
想来他多半身为曾经的清源剑派新一代天才,现在却要靠蹩脚师妹驭剑送上青云峰,还半路被一群甜得像糖糕般的姑娘们,用崇拜爱慕的眼神如此围观,多少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赵坦坦虽然觉得十分理解并同情他,但此时她忙着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暂时没有心情照顾他的情绪。
话说回来,如果按照修真界只按修为排辈分的话,以崔尘金丹期的修为她确实应该像这些师姐妹们一样改口称他“师叔”。
但如今崔尘修为尽毁,还不如一个普通炼气期弟子,她又好像应该改口叫他“师弟”……于是她要不要改口呢?改口的话,又该叫他哪个称呼比较适合呢?
唉……这修真界的辈分规则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赵坦坦一径地陷入某种奇怪的自我纠结中,倒是暂时忽略了身边的吵闹,以及身边崔尘发现她居然能在这种时候神游时,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兴味。
这般晃晃悠悠一路前行,巍峨的青云峰如同远古巨兽峙立在前方不远处。目的地眼见就要到达。
附近群山原本一如往日般寂静,隐约有鸟兽鸣声传来,但如今因被师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惊动,满山岭都是鸟飞兽走的仓惶景象。
——这片山脉此时倒是因为一名千年难遇的天才经过,而千年难遇的热闹了起来。
赵坦坦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小声道:“云轻师叔,果然不愧是能为门派带来兴旺的千年难遇的天才啊!”
本以为崔尘至少会因此口头刻薄她一下,他却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喊停了她。
“有些不对劲。”他负手立在赵坦坦的仙剑之上俯视山间奔走的鸟兽,衣袖因高空的疾风而猎猎作响。
他皱起眉的时候,额间的花骨朵便跟着皱起,一点艳红欲开未开,鲜妍夺目。
身周追随着的师姐妹们越发芳心萌动,连连朝他投以爱慕的秋波。
可惜他却视而不见。
赵坦坦跟着环顾四周,除了太过闹腾的师姐妹们之外,未发现此地有任何不妥。
正想问他哪里不对劲,她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凄厉鸣叫。
后方瞬间飞来一只怪鸟迅速地冲向他们。
按那怪鸟的个头大小和冲劲之疾,如果撞个正着,那她和崔尘就能立马体验一下兵解的快感了。
大惊失色之下,赵坦坦头脑顿时一片空白,体内运转的灵气随之一滞。飞剑便在一片惊呼声中,失控地带着她和崔尘向下方坠落。
所幸也因此,那只巨鸟与他们交错而过,几乎擦着他们上方,一头撞中了青云峰,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惨鸣。一霎时好似大地都在震动。
耳边似乎听到夹杂在风声和师姐妹们惊呼声中,传来崔尘鄙视的声音:“半步筑基的水平就是稀松!”
半步筑基又怎么了?事出突然,就算正经的筑基期弟子也未必能防备!
不对……现在不是发呆或者对此事不服气的时候!
惊出一身冷汗的赵坦坦,猛地回过神来——她和崔尘正从千丈高空坠落,再过几息就能摔得直接去投胎!
四周的师姐妹们光顾着惊呼尖叫,显然此时此刻也不用指望她们来救。
在这电光火石间,她只能大喝一声:“师兄,抱紧我!”
这话喊得无比情真意切,令崔尘鄙视的眼神也随之松动了下。估计他这辈子都没听哪位女子说过这么豪放的话。
毫无所觉的赵坦坦已赶紧掐手念诀,祭出法宝七彩丝绦将半空中的崔尘牢牢束住带向她的身边。只是情急之下力道没有控制好,七彩丝绦神光一闪,竟将崔尘直接甩到了她身上。顿时两人在半空中猛烈相撞,一同发出闷哼之声,而后以更快的速度地向下方坠落。
实在是丢脸!
赵坦坦正懊恼得忘记了身处的境况,忽然感觉身边的崔尘伸手将她护在了他的怀里。
“师兄!”赵坦坦大为感动,正想对他说:这个高度摔下去,不管怎样都会变肉泥,所以其实不用费劲护着我,省点力气吧。
崔尘却神色不善地在她耳边快速念了句话,在她疑惑地看他时,他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这是召回飞剑的口诀!”
这……平日里,赵坦坦向来不会离开清源剑派山门一步,她的仙剑也一向不会离开自己三尺范围,所以至今只学了驭剑和收剑的口诀,至于召回的口诀一直觉得没什么用场,当年看过就抛到了脑后。
赵坦坦的脸立时通红,将那口诀照着念了遍,果然下一刻她那把不知落到了哪个旮旯里的宝贝飞剑“咻”地横飞出来,及时在他们摔去投胎之前托住了他们。
这一过程说起来长,但实际却只发生在一眨眼的时间之内,此时那些师姐妹们才刚反应过来,继续发出一声声惊呼,向他们赶来。
当然赵坦坦觉得她们惊呼声里,一定也有没想到崔尘竟然会毫无自保的能力,而来不及反应的意思。
待他们安全着地后,惊魂稍定,崔尘一脸无奈道:“小师妹,求你,就算天资聪颖也把该学的基础口诀一个不漏地都记住吧。”
但赵坦坦却顾不上他的奚落,因为她注意到了一件事:“师兄,你的额头……”
她竟看到崔尘额头的那个花骨朵开了一瓣出来,是潋滟妖娆的桃红。
原来……
赵坦坦恍然地望着他,惊奇地击掌:“原来你额头上的,是朵五瓣桃花。真的,太娘了!”
崔尘怔了怔之后,脸黑了。
第7章 我很美吗?
他绾发的紫竹簪经过这一阵折腾早已掉了,满头墨发披垂下来,映衬着白玉般的额间那朵只开出一瓣的粉红桃花,端的是人面桃花,更令他凭空又多了分妖媚气息。周遭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师姐妹们,竟都在他的对比下失了颜色。
赵坦坦依旧没法望着他的脸太长时间,所以只能不舍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在四周此起披伏的惊叹声里,赞美道:“人面桃花相映红……红……”下句不记得了,便又随口东拼西凑地胡诌了句,“……红红与白白,一枝红艳出墙来。”
凡人的诗词用着感觉还是不错的,就是她赵坦坦这么个俗物记也只能记上个几句,实在没法说出一首完整的诗来表达她对崔尘美貌的赞赏之情,着实遗憾!
赵坦坦胡乱吟罢,就看到身边崔尘已从各位师姐妹们的环绕间突围出来,与她们微笑告别。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师姐妹们居然一个个恋恋不舍地御剑离去。
待周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向她走近了几步,脚步声比往常要重很多。
“小师妹。”崔尘的声音也比往常温柔和蔼许多,他眸底闪着寒光,脸上却带着无比温和的笑容问她,“你有兴趣同缚妖袋里头那只被啃了芯子的树妖……叙叙吗?”
当然没兴趣!
赵坦坦迅速倒退几步,戒备地望着他。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没有修为,根本没办法驭使缚妖袋,更别提把她丢进缚妖袋里同老树妖唠嗑。
对于这位修真界千年难遇的炮仗般的天才沦落至此,连个普通炼气期新弟子都不如,赵坦坦此时此刻忍不住由衷地感到庆幸!
但是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崔尘虽然没了修为,但他毕竟是曾经修炼到金丹期的天才,金丹期的神识还留存着。他此时浑身散发出来的威慑力,竟令她有些无法控制地不断后退,心里一阵的紧张:“我……我只是想赞美一下师兄的美貌……”
“美貌?”崔尘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俯身朝她轻笑,“小师妹,我很美吗?”
在他危险的眼神里,赵坦坦直觉点头:“美……”
“……嗯?”崔尘眯眼。
赵坦坦忙又摇头:“不美不美!”
崔尘脸上笑得更灿烂,也更让她觉得背后发寒。师兄啊!你倒是先提示一下,我到底该回答哪个才是正确答案。
山风吹过,将崔尘长长的墨发吹至她脸上,有点痒痒的实在很想挠一挠。
正在左右为难,缚妖袋里头突然传来老树妖的声音:“老夫想起来了!”
这激动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崔尘显然也有些惊讶,但随即明了地看着她腰间的缚妖袋:“刚才一摔,你的缚妖袋松了,所以声音能互相听到。”
呸,这个不经摔的伪劣品!
赵坦坦解下腰间缚妖袋,恨恨地用力摇晃了几下,里面一阵乒呤乓啷的响动过后,她才凑近了问:“老树妖,你想起什么来了?”
缚妖袋里沉默了半晌,赵坦坦默默举起缚妖袋正要再摇晃几下,里头立即急匆匆传来个声音:“别晃了!那老妖精已经被你晃晕了!”这声音虽然焦急慌忙却不失娇媚,显然是狐妖的声音,并且听来她也晕得不轻。
赵坦坦无语地在崔尘嘲谑的神色里,扶了下自己的额头,然后默默又把缚妖袋系回自己腰间,转移话题地将手向面前被撞凹了一大块的青云峰一指:“师兄,清源剑派从未有这样的怪鸟出现过,更何况是门内禁地青云峰附近,我们要不要去查看一番将情况汇报给师父和长老们?”
崔尘向着那边望去,淡淡道:“我想,不用了。此事已经惊动门中上下,长老们应该前往现场了。”
可不是?赵坦坦也注意到空中出现不少遁光,那都是长老们和众位师叔驭使法宝经过的痕迹。
既然如此,也没他们什么事了。
她松了口气,往旁边的山石上一坐:“师兄,师妹我太累了,不如趁此顺便找位路过的师叔送你上青云峰吧。”
崔尘还未开口,那空中已有数道遁光落下,竟是几名派中长老,方才离去的几名师姐妹就跟在他们身后,似乎正在回禀方才发生的事情经过。
赵坦坦随着崔尘上前行礼,长老们先是也惊异了一番崔尘一落千丈的修为,而后个个面露遗憾继而如丧考妣。
也是,最被看好的门派新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光辉,而且是在仙剑大会举办在即的关键时刻,门派在整个修仙界长脸的大好机会一下子降低了太大机率,估计掌门和长老们都要愁上一段时间了。
作为一向被崔尘衬托得无比废柴的赵坦坦,坐在角落的青石上托着下巴,观察着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变化。
收在缚妖袋里头的老树妖又悄悄地传声给她:“小友!快告诉老夫,方才你师兄额间的花骨朵是否开出了花?”他好似有些激动,但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却一口一个老夫,着实听着别扭。
赵坦坦抬头看看崔尘,又看向缚妖袋肯定道:“没错。虽然只开出来一瓣,但绝对是朵花,而且是桃花!”
“呀……”下一刻传来老树妖的惊叹声,“额间开花必然十分美艳,老夫好生羡慕……”
喂,你个自称是男人却长得更像女人的老树妖,有什么好羡慕别人额间开花的!
第8章 魔花
不远处正同长老说话的崔尘明明应该听不到老树妖的传话,但这一霎脸黑得像乌云压境。
赵坦坦默默为老树妖捏把汗,便听老树妖又低声道:“只是这花虽美,却不是什么好事。”他的语气竟有些沉重起来。
“什么意思?”赵坦坦解下缚妖袋,但不敢将袋里的妖怪放出来,只能提起来凑近了问。
便听袋中老树妖道:“这花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不是桃花,而是魔界专有的惜澜花。此花乃生长于心间,绽放于额间。乃是汲取寄生者心中的七情六欲为养分,一旦寄生者动了情,便会开始开花。而五瓣花瓣完全绽放之时,便是寄生者堕魔之时……”
惜澜花?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赵坦坦下意识看向崔尘额间的花,那么娇美的一朵花怎么会是魔界之花?
说来之前师父提及师兄之前在仙魔大战之中失踪,莫非其后曾发生过什么事导致他修为被废,还被种下这么朵奇怪的魔花?
嗯?等等,这么说来……
赵坦坦惊呼着跳起:“师兄额间花开了一瓣,那就是说,他开始动情了?那岂不是……”
“没错,离堕魔不远了。”这次开口的竟是狐妖,她声音妖魅中带着清纯,却不掩一丝慨叹,“此花一向只在上古传说之中偶有记载,若非这棵被啃过芯子的老木头曾看到过相关记载,怕是现今世上除了植入者无人知道来由。如今幸好只开了一瓣,令师兄所动之情只要不再继续加深,魔心便也不会加深。”
赵坦坦望向正与长老检视怪鸟尸体的崔尘,俊美无俦的眉眼间那朵只开了一瓣的红花那样娇艳夺目。
“不。”摇摇头,她皱起了眉,“我想说的是,师兄应该是在方才动的情,所以花才会在方才绽开。可是你们应该也知道,刚才有那么一大票师姐妹同时在场,那岂不是没法确定他动情的对象到底是哪个?”
这个问题有点严重……刚才到底是哪位美丽动人的师姐或师妹,令人比花娇的崔尘师兄动起了春心?
“喂!你关注的重点好像不太对吧?”缚妖袋里头传来两妖的异口同声,“这时候不是应该先担心你师兄?”
“重点哪里不对?知道了是哪位师姐妹,我才方便锁定目标棒打鸳鸯,将师兄从堕魔的危机中解救出来。”赵坦坦干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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