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赵坦坦从前听他说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听他说,也是第二次看到魔尊自毁双目。毁去双目,只因心中的支柱早已倒塌,他无法面对自己。
赵坦坦吸了口气,看着刚才举手间便能将她和雪衣全灭的魔尊,此时只顾满脸是血地抱着残破的画像低低地哀嚎,如同受伤的狼王。
挡在她身前的雪衣看着这样的魔尊,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又被恨意淹没。他侧转身子,移开了视线不去看哀嚎着的魔尊,却并未因此放松警惕。
魔尊哀嚎了片刻,口中又开始说起一些赵坦坦听不懂的疯话。絮絮地说了不知多久,他忽地起身,抱着画卷便冲向石台边,口中喃喃着:“莲儿,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不要分开……”
然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大厅里。
这疯子居然把自己这个闯入者都忘记,自顾自跑出去发疯了?或许……他就从未清醒过吧。
赵坦坦望着空无一人的石台有些咂舌。
魔界的魔尊疯成这德行,整个魔窟居然还没垮?仙魔大战居然还是道修一方吃亏比较多?仙佛圣地居然还被魔族占领?师兄居然还被魔人种下惜澜魔花?
这简直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如果此番能回去她一定要好好打听一下——当年仙魔大战是不是道修一方严重放水了?
但眼下魔尊跑掉了,虽然这个展开有点莫名诡异,却实在是跑路的好时机!
虽然刚才受过魔尊一击,但有相当于元婴修为的防御符在身,又有千年修为的佛妖雪衣挡着。她除了灵力耗尽外,并未受到什么重伤。
事不宜迟,赵坦坦撑着想站起身,雪衣已先一步伸手扶她,还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发髻,就好像一个称职的奴婢一般。明明满身是血的他看起来更需要被扶着。
想从前,赵坦坦与师父在山上相依为命惯了的,何曾被人这般伺候过。她顿时过意不去,伸手掏了几枚治伤补气的丹药出来,也不管灵兽能不能服用人修的丹药,一股脑儿全塞给雪衣。
而雪衣居然看也没看,便一口全部吞下,而后盘膝开始闭目修复身上的伤。
赵坦坦随手给自己嘴里也塞了把补气丹,然后根据鸟笼的位置回忆着自己过来时的方向,一路摸回去。
但是一直摸到石壁前,她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都没能摸到崔尘的身子。
她刚才把师兄放在哪儿来着?难道不是这里?
刚才她给自己和崔尘身上都用了隐形符,她身上的隐形符在之前魔尊的强力攻击下早已被摧毁,但崔尘身上的隐形符却还是完好的。也因此,昏睡着的崔尘应该依旧是隐形状态。
此时赵坦坦立在石壁旁,放眼望去,只见地下大厅空荡荡,连雾气都淡了不少。而崔尘究竟躺在哪块地方,她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来……
这真是要命极了!
如果就这样把师兄弄丢了,简直就是创造了修真界万年难遇的乌龙!
“师兄……”又左右寻了几十步距离,依旧没能发现崔尘的所在,赵坦坦有点着慌地喊出了声。
她已经能确定自己刚才确实是把师兄放在这附近没错,昏睡中的师兄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就在她越来越惊慌时,耳边却传来了个声音:“……师妹?”
那声音犹带着几分睡意朦胧,沙哑而低沉,却正是师兄崔尘的声音。
在赵坦坦耳中听来有如天籁,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第73章 长兄如父
她急急地奔向声音来处,果然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虽然眼睛看不见,她却真真实实地摸到了。
极大的惊喜令她直接忽略了自己究竟是摸在了崔尘的哪个部位,反倒是崔尘似乎有些尴尬地“喂”了声,接下来的话语却随即因赵坦坦突然而来的动作戛然而止。
赵坦坦很用力地抱住了崔尘,几乎将整个人都投入了他的怀抱。
兴许是方才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波折,又差点不明不白地死在魔尊手里,令她此时不由自主紧紧抱住了自己以前一向看不惯眼的崔尘。只觉得抱着那温热的躯体,竟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安全感,让她完全不想放手。
崔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了揭下了身上的隐形符,露出了他的身形。而后他一手环过赵坦坦的身子,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似乎在体谅、在抚慰她的不安。
在雪衣调息略作恢复的期间,赵坦坦的心境就在这样安谧的氛围里逐渐平静下来。她放开紧紧抱着崔尘的手,从他的怀中直起身子。
看着这个给自己前十九年生涯带来极大心理阴影的师兄,此时却不计前嫌地抚慰着自己。她把他当劲敌,他看来却是真的把她当成师妹在关心,这岂非越发显得自己小鸡肚肠?要知道刚才自己找不着他的时候,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偷偷跑路了……
赵坦坦这么想着,心里颇有些不好意思,也就越发决心以后都要对师兄态度好些。
她于是蹲在崔尘的身前,将手握住崔尘的手,一脸感动道:“师兄,谢谢你!”
这句谢,可比之前那次说得更为真心实意。
崔尘闻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诚意,眉目舒展开来,正要说话,便听到赵坦坦继续感叹道:“有句话说:长兄如父。如今我算是真切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待在师兄身边感受到的安全感,可不就同她待在师父身边时的差不多?
而且,彼此互帮互助,共同奔向功德圆满白日飞升的康庄大道……这样才算得上真正相亲相爱的同门师兄妹情谊吧!
她感叹完,正为自己高尚的觉悟而感动,却发觉师兄崔尘的身躯有些僵硬,手也有些发冷。
“走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崔尘已猛地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说了声。说完,他当先走向石台处,背影看来颇有几分沉重。
是了,他此刻状态不太好。
这般简短干脆的话语,分明是他此番太过疲惫,想尽量减少消耗。
不过他从刚才昏睡到现在,居然还能累成这样?看来那惜澜魔花实在太伤害修真者的身体了。
赵坦坦望向一旁打坐的雪衣,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师兄提起雪衣的事情,看来得等出去了再说了。雪衣似有所感,在她望过来的同时便睁开眼站起身,对她点点头,示意已经恢复得可以了。
她放心下来,提步跟上崔尘,雪衣也跟上前。
崔尘到了石台边,便伸手按向其中一处机关。却原来出去的路,竟也在石台边么?虽然没看清魔尊怎么离开的,但苏曼姿刚才就是按了这里的机关之后消失了踪影,也不知会不会撞上他们。
机关被崔尘的手灵巧地拨动了几下,发出轻微咔咔声的同时,赵坦坦鬼使神差地仰头望向石台上空。那紫金葫芦就在他们的头顶处高高地飘浮着,她猛然心头一悸,竟胸口发疼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弄明白这心悸的来由,眼前景象一花,已经离开了这处地下大厅。
至于那心悸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离开的瞬间已恢复正常,赵坦坦觉得自己大约是太累了,便没再去计较。
大约是整个魔窟此刻都忙着应付发疯的魔尊。
这一回,赵坦坦与崔尘从地下大厅出去,直到离开魔窟,竟都一路顺风得不可思议。
而这份不可思议,在她沿路看到不少倒地不起的魔修乃至妖兽后,已经化为惊叹:这魔尊真是疯得够可以,连自己人都下得了手!照他这个折腾法,是打算直接拆了自己的老巢吗?
却不知那叛变师门的苏曼姿此时又在哪里?仍旧一门心思地对着那正在狂热地拆老巢的疯子痴心绝对?
出去的路与来时的路不同,这魔窟的地下居然不止一条地下通道,且通道大多九曲十八弯。转过不知多少弯道后,赵坦坦竟遇见了薛逸含和“鸟语花香”二人组。
而薛逸含他们之所以失散,却是之前被阵法传送到了另外的通道上。也幸好如此,若大家都在一起目标太大的话,刚才碰到魔尊可能早就被发现,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此时在通道上相遇,他们也没忙着打招呼,只是鼓起劲儿向外冲。
待从地道终于冲到地面上时,竟已是在黑山沼泽的外围,只消再飞出数百里就能完全脱离此地。
当下他们不必商量,便纷纷驾起自己法宝,迅速地飞出了近千里,确认安全无虞才停下。
薛逸含回首望了眼远处已经无法以肉眼辨别的黑山沼泽,松了口气叹道:“想不到当年被挖走灵泉后,所留下的地下水路如此四通八达,亏得崔道友领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进去救人时便该走这通道,也能免去之前那一通的折腾。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想救的人已经叛变,薛逸含面露遗憾。
但修真者毕竟比凡人洒脱些,他很快恢复平静,向周围的崔尘、赵坦坦以及“鸟语花香”二人感激地一礼:“此番还要多谢诸位挺身相助,若非有你们,或许薛某与师妹们早已兵解在此……”
“鸟语花香”二人礼数自然不比薛逸含差,彼此谦让了番,倒显得没吭声的崔尘有些不客气。但大家能脱身多亏了他的破阵兼指路,自然也不会对这种小事介意。
岑云鹤也是做事周到的人,见琼华派二女还有昆仑弟子们仍昏睡在玉盘上,建议道:“不如我与师弟合奏一曲唤醒他们试试?”
这二人倒真不愧“鸟语花香美人组”之称,此时虽神情疲惫,灵力匮乏,但抱着琴拿着七星笛的姿态依旧优雅,令人赏心悦目。而他们之前主动襄助薛逸含,以身涉险,在此灵力匮乏时,仍愿意为人施救,真乃身怀一颗侠义之心。
赵坦坦望着他们二人,眼中不禁流露出赞赏之色。
薛逸含正要点头,旁边默不作声的崔尘一反往常的温和,轻哼了声:“昆仑弟子中了炼魂之水过久,神魂受损严重,恐怕需要送回师门静养。至于薛道友那两位师妹……装睡之人,如何唤醒?”
作者有话要说: 赵坦坦鬼使神差地仰头望向石台上空。那紫金葫芦就在他们的头顶处高高地飘浮着。
紫金葫芦:“我叫你三声,你敢不敢应!”
赵坦坦:“……”
第74章 道侣
说罢,他手指轻弹,便听那玉盘上传来“哎呀”的痛呼,琼华派二女已痛得跳下玉盘,在地上连连跺脚。瞧她们眼神清醒毫无朦胧之意,分明被崔尘说中了,她们之前一直在装睡。
在场诸人万万没想到,刚才在魔窟之中凶险万分,需要群策群力的情况下,居然还会有人装睡来逃避。这是得有多贪生怕死?
不过再想想,琼华派二女装睡倒似乎也……不算坏事,起码她们没再捣乱。
许是同样抱着这般矛盾的心态,薛逸含面上有几分尴尬,嘴里训斥了二女几句,却也并不算严厉。
琼华派二女狼狈地相互搀扶着,等终于感觉疼痛消散,便向崔尘充满怨怼地望过来。
赵坦坦原以为她们又会像平时那般崔尘指桑骂槐一下,或者丢个白眼表达一下情感。却不想,她二人望见崔尘的刹那便失了神,双双脸颊通红双目痴迷,一时竟是什么事都被忘到脑后的样子。
“这位可是清源剑派的崔师兄?此番真是多亏崔师兄,我们才能从魔窟地下一路逃出……琼华派邹曼倩在此谢过崔师兄救命之恩!”邹曼倩首先回过神来,突然就十分秀气地向崔尘施了个礼,口中说辞更是大方得体,让在场几人同时一愣。
不过听她话中内容,连赵坦坦都能大致猜出她们从多久以前就在装睡了……甚至有可能她们从一开始就没真的晕过。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旁的施曼薇已又妒又恼地瞪了眼爱表现的邹曼倩,抢上前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回过神来的薛逸含一把拉住,尴尬地咳了声道:“诸位道友,实在见笑了,我这两位师妹们可能太累了……不如昆仑的几位道友便由我先带回门派,大家先在此分道扬镳,待日后仙剑大会再见不迟……”说罢,他已施力将二女远远地抛回了玉盘上。
他这是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家师妹们丢脸丢狠了,要赶紧提着师妹们回去关上门来好好管教一番么?
差点被琼华派女弟子当场以身相许的崔尘,对薛逸含只是点点头,便眼望向别处,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还是受不了玉盘上那二女依旧火辣辣的视线。
赵坦坦看着这师兄妹三人忽然有几分好笑,瞧鸟语花香二人抿着嘴鼻子微皱,也是一副要笑却不好意思笑出来的样子。
本来她对琼华派二女印象并不太好,但如今瞧她们贪生怕死又花痴卖蠢的模样,与阴险狠毒的苏曼姿一比,竟显得有些直爽可爱起来。
当下众人就互相道了别,鸟语花香二人当先离去,依旧是一个坐琴,一个坐笛,长腿在空中飘飘荡荡,直晃得赵坦坦眼花。
赵坦坦唤出仙剑,剑身经过密道中一战,此时在天光下显得格外锃亮,飞向空中时有如匹练,仿佛那剧烈的激战只是一场对仙剑的洗礼般。
看着自己的仙剑,她心中一动,想起似乎还未见过崔尘驭剑。正要看看身边的崔尘会使什么样的剑,她却听到薛逸含的声音传来:“崔道友,赵师妹,请稍等……”
她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薛逸含没有离开,反而向他们重又走来,向崔尘一礼,这才道:“崔道友,方才人多不方便说话,在下想询问道友一件要紧事……”
崔尘眉微皱,看了薛逸含一会儿,才慢慢道:“道友请讲。”
薛逸含扫了眼一旁的赵坦坦,尤其着重看了下她身上勉强系在一起的残破衣裳,衣裳裂开的缝隙间甚至还能隐约窥见一点点粉嫩肌肤。
这位学识渊博相貌堂堂的琼华派掌教弟子,脸上竟泛起了两朵红云:“崔道友,是这样的,我想同你提一下——此番我们陷身地下洞穴内时,我……在下曾无意中触碰到了赵师妹的肌肤。大家虽是修真者,但终究男女授受不亲……因此在下想与令师妹索性结为道侣,不知崔道友是否能代替令师做主允了此事?亦或代为向令师传达?等在下安顿好门中诸般事务,便央了掌教前来求亲?”
赵坦坦在薛逸含开口起,便愣住了,半晌儿才明白过来薛逸含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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