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基本御剑飞行的她,都忘记这种深山老林里最容易有择人而噬的凶猛妖兽。且越是这种人迹罕至的山中,妖兽的级别越是高,越有可能是她对付不了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吗?才摆脱魔尊,这么快就又碰上妖兽。
但不管怎样,就算真是妖兽出没,为了保命少不得也要拼一拼的。
赵坦坦举着麻花剑,戒备地盯住那丛抖动着的灌木,眼都不敢眨一下。只待从那头钻出妖兽的脑袋,就马上趁其不备来上一剑。
幽暗的山林中,灌木丛不停地发出簌簌声响,终于那声响停了下,从灌木的枝叶间慢慢探出一个……人?而且这人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赵坦坦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来人,而后讶异地唤了声:“师兄?”
那挺拔的身姿,仙人般的气质,以及在龙珠阴惨惨的光芒下,依旧能鲜红似血的额间花……除了崔尘大师兄,还有谁能拥有?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嘴里这么问着,赵坦坦脚下已经飞快地奔向了崔尘。
不得不说,在这种鸟不生蛋的荒山野岭碰到熟人,对于神识受损不能使用灵力的她来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以致于连原本面对崔尘会有的一点小尴尬,都被暂时忽略了。
似乎是匆匆赶路所致,崔尘的发丝有些凌乱,衣襟也被风吹得散开了些,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他站在原地,看着手举龙珠奔向自己的赵坦坦。
龙珠的光芒洒在她脸上,照出了她红肿的嘴唇,莓果般红艳的边缘处甚至还有些破损,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些旖旎缠绵的情事。
他的眉头微蹙,眸光慢慢沉了下去,不答反问:“师妹,你又为何会在此处?”
他声音中的冷淡疏离,令赵坦坦顿住了脚步,站在离他十步处一时不敢再接近。
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兄同她说话竟如同对着陌生人一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忽略了吗?
赵坦坦心头升起了浓重的失落和委屈。
她低头看着地上被自己踩断的杂草,微微撅起了嘴,声音有些低落:“师兄,我刚才……刚才……”
才说出几个字,她就发现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话语在口中打了几个转,便又咽了下去,脸颊却升起了红霞。
她这般模样,活脱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险些撞破私情的家长面前含羞带怯,却迟迟不敢吐露心事。
崔尘见她如此,眸中有怒火一闪,但很快被压了下去。他握紧了手,没再继续追问她发生过何事,转过身冷冷道:“走吧。”
师兄竟让她走?
赵坦坦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崔尘,却只能看到对方在夜色里模糊的背影。
曾几何时,师兄一度为了救自己而奋不顾身,为何今日却只给她一个背影?
他这是在厌恶自己?为什么……会疏离至此?
一时只觉得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心酸,她咬了咬牙:“走就走!”说罢,她便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深夜的荒林中,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沙沙作响,四周如此静寂,却衬得她心头愈发烦乱。
第113章 凶案2
然而,就在赵坦坦转过身的瞬间,她听到了刺耳的惨叫声,随即眼角紫光一闪,崔尘已从原地消失,飞向声音来处。
那声音是从山的另一头传来,明显是女子的声音,这个时间必然不会是好事。
赵坦坦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灌木丛,咬牙收起龙珠,倒出数枚补气丹,打算服下强撑着驭剑。
蓦地耳边风声呼啸,她觉得胳膊一紧,已被人提上了半空。
回头看时,发现却是崔尘去而复返,正冷冷地抓着她的胳膊站在剑上向前飞掠。
“师兄……”她鼻子一酸,紧紧抱住崔尘的手。看来崔尘终究还是不放心丢她独自在山间的。
从前时时相处没有感觉,此时偶尔感受到崔尘的关心,却让她有泫然欲泣的冲动。哪怕崔尘的手冰冷若寒天腊月的坚冰,她也不想放手。
崔尘站在挽紫剑上没有说话,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手,眸底情绪复杂。
良久,他才伸出另一只手拍拍赵坦坦的脑袋,叹口气:“方才你误会了,我是说让你随我走。”
原来他方才说的“走吧”是这个意思?
赵坦坦心中的结瞬间被解开。师兄虽然现在态度冷淡,但毕竟还是与她有着同门之谊的师兄啊。
她这么想着愈发不舍得放开崔尘的手,甚至将脑袋都靠了上去,学着雪衣的模样蹭了蹭崔尘的肩。
虽然崔尘的身躯散发着寒意,却驱不散她心头对师兄不自觉的依赖感。
崔尘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的手顺着赵坦坦的脑袋,慢慢地沿着她的发丝轻抚,最后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手腕上:“你的水华链呢?”
赵坦坦怔了怔,水华链是从前师父给的护身法宝。她自打在皇宫中送了那失去生母的婴儿,回来之后见师父没问起,便没再想起这回事。
想不到师兄也会知道水华链的事,还在这时候问起了下落。
难得师兄温和片刻,她自然要如实回答,吭哧了下道:“送……送人了……”见崔尘眸中又闪过冷意,她忙解释,“当初宫中那娃娃的生母在冷宫里死不瞑目,临死前我曾答应要帮她找孩子,再后来发现他是被养在凡界皇帝的宠妃名下,估摸着也能生活富贵……这些我都曾同你说起过。但是听说后宫也是凶险之地,因此我将水华链给了他,好歹能护他平安长大。”
赵坦坦感觉自己在讲到冷宫和娃娃时,崔尘的身子轻颤了下,也不知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浑身的气息竟又冷了几分。
看来擅自把师父赐下的法宝送给凡人,让师兄很不高兴,说不定师兄原先也看上了这根链子……
想了想,赵坦坦忐忑地又加了句:“师兄,要是你觉得水华链十分贵重,不该随便送人的话,我……我找炼器大师重新炼制一根?”
她倒是根本没想过还去要回来,没了嘛,顶多重做一根。
崔尘哪怕再摆出冷漠疏离的姿态,听到这话也不由莞尔。
他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眼赵坦坦,见她脸上神情坦然,仿佛在讲一件极寻常的事。
他神色复杂地收回视线,又叹了声:“你总将自己护身的东西随便送人,这样叫我如何放心……”他的声音依稀恢复了一点从前的温和,令赵坦坦心中略略一松。
不过,什么叫“总将自己护身的东西随便送人”?
她统共才送出去过一根水华链,哪来的“总”字?
师兄说话真是太夸张了!
赵坦坦想反驳一句,但脚下的剑身一顿,发出惨叫声的地方已经到了。
清冷月色下的荒林间,有两名女子正躺在满是腐败枯叶的地面上。
赵坦坦不用走近便察觉她们已经没了气息,显然已经陨落。奇特的是,这二人的身子枯瘦之极,竟似比常人还细小了一半。
“看她们身上穿着,应当是紫云宗的女弟子。”崔尘的神情沉重,蹲下身检查了一番。
此时会在琼华派范围出现的紫云宗女弟子,自然是来参加此次仙剑大会的。想不到大会还没开始,便陨落了。
赵坦坦走到崔尘身旁,仔细观察地上的女尸,才看清楚,她便吓得倒退了两步。
这二人之所以全身枯瘦,竟是由于被吸干了全身的血,成了两具干尸。看来甚是可怖。
但好像还有哪里不对,比如刚才的惨叫声,她总觉得有几分耳熟……
她还在搜肠刮肚地回忆究竟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崔尘已喝了声:“出来!”他手中的剑也随着他的这一声喝,疾刺向一旁的树。
大树轰然倒下,露出了躲藏在树后的两人,竟是琼华派的邹曼倩和施曼薇,二人被这凌厉的一剑吓得惊呼连连。
赵坦坦吸了口气,她听出来,方才那声惨呼正是施曼薇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二人为何会在此?跟紫云宗的女弟子遇害有什么关联?
崔尘蹙眉正要开口询问,空中忽有数道遁光落下现出数人来,赫然是此次参加仙剑大会的各派人马。显然他们都被琼华派中被惨呼声惊动特意赶来查看。
见到地上的女弟子,紫云宗此次辈分最长的管事师叔神色大变,几步抢上前查看,随即站直身怒目喝道:“是何方竖子,竟敢谋害我紫云宗弟子!”
他这样大喝着,视线却有意无意扫向崔尘。诸派在场的长老管事等人,目光也随之投向崔尘。
崔尘本就被发现身带魔气,此时又刚好出现在紫云宗女弟子的遇害现场,各派人等目光中的含义不而喻。他们在怀疑女弟子遇害一事,与他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他下的手。
第114章 莫白
紫云宗在万年前也曾是修真大派,然而万年来门中珍贵的资源消耗掉不少,却从未出现过一个能飞升的,甚至元婴期的修士都寥寥无几。这么个修真大派便毫无悬念地日渐衰落下去,到如今沦为二等宗门,被其他后起之秀压了一头。
比如此番他们就连仙剑大会的举办资格都没获得,反要千里迢迢赶来当年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琼华派参加。紫云宗门中弟子尤其是管事师叔,心中那份基于万年宗门大派的骄傲与残酷现实之间的落差,至今还没调整好,便又发生门中女弟子在大会前夕双双遇难的惨事。
站在现场的这位紫云宗管事师叔心情之差,从他的面色就能直接看出来。
他说完那番话,手中光华一闪亮出一柄背厚面阔的法宝九环刀,刀刃隐隐对着崔尘的方向。竟有一旦确认凶手是崔尘,便要将他就地正法的意思。也不知同为金丹初期,他是哪来的自信能决定崔尘的生死。
赵坦坦的神识一直在隐隐作痛,本想赶紧回去调息,否则生怕会影响到后天仙剑大会的状态。但眼下形势显然对自家师兄非常不利,她忆起白日里薛逸含对她说过的话,各派本就对师兄暗中怀疑和防备,再出了这样的事,师兄恐怕很难洗清嫌疑。
她强撑着精神就要上前几步挡在崔尘身前,想出反驳替师兄澄清,却不料反被他轻轻拂开。
崔尘没有多看赵坦坦一眼,又是那副生疏冷淡的样子,向在场各派人等一礼,平静道:“晚辈与师妹是听到惨叫声后,才来到此地,只比各位前辈早了几息。倒是琼华派的二位道友似乎比我们来得早些……”
“我们也才来!”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施曼薇尖叫着打断,“我和师姐什么都没看到!”她这样说着,神情却有些慌乱,拽着邹曼倩的手也在微微哆嗦。若非邹曼倩扶着她,只怕她早软倒在地上,哪里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紫云宗师叔见此,手中刀微微内收,追问道:“此事关系到我门中弟子的死因真相,若有任何线索还请讲清楚,我紫云宗势必要追究到底!”
施曼薇神情仍有些呆愣,倒是邹曼倩还算镇定,扶着她向众人道:“众位前辈,弟子邹曼倩因仙剑大会后日便要召开,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便与师妹出来散心。来到此地,却远远望见清源剑派的崔师兄,我们便想上前打招呼,不成想……”
她说到这里,头扭向一旁,似乎不敢看地上紫云宗女弟子的惨相,迟疑片刻才继续道:“不成想……便看到这里躺着紫云宗的两位师姐……其余我们真是什么也不曾看到……”
赵坦坦没想到她这样说,不由怔了下,皱起眉头。她即便神识作痛,也能感觉到邹曼倩这几句话虽然每句都是真的,却实在还不如不说的好。
果然邹曼倩说完,紫云宗师叔及一众在场人等的神情都能看出,他们越发怀疑这场命案是崔尘下的手。
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昆仑派长老突然发出苍老的声音,悠悠道:“刚才有一瞬间,老夫确曾感受到这附近一带突然魔气大盛,但用神识再细查时,却又无迹可寻。”
同为曾经的修真大派,昆仑派又与紫云宗不同。
昆仑派自上古时期便是修真大派,一度与同为上古修真大派的蓬莱、蜀山并驾齐驱,被视为“万派之源”,是千万年来多少修真者的梦想之地。现今的修真门派,大都是发源自这三大上古修真大派,与其一脉相承。
也因此,即便如今的昆仑派在历经万年时光的洗礼后已属昨日黄花,但在修真界仍拥有着极为超然的地位,昆仑派中长老说出的话自然也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此时他的这番话出口,立时令在场人等齐齐心中一凛。
仙魔大战至今才过去数年时间,当年的两败俱伤令双方都还处于休养生息状态,谁都不希望在此期间再发生战事。也因此但凡发现魔气的存在,修真界都希望能尽快将威胁其消弭于无形。
然而,今夜却在琼华派范围内发现了魔气,这意味着什么?
现场气氛比先前更为剑拔弩张,已有丹鼎门的师叔出口问崔尘道:“小辈,你又是为何刚巧出现在此地?”
丹鼎门终日与丹药打交道,门中弟子的心性也大多如丹药般平和。丹鼎门师叔说话明显比紫云宗的师叔要和气些,但若是崔尘没有个合理的解释给他们,恐怕这点和气也会转瞬化为杀气。
赵坦坦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上前开口道:“我可以作证,师兄刚才一直同我在一起,后来是听到施道友的惨叫声才寻过来的。”
她没上前也就罢了,此时站在月色下,四周还有各派的法宝、护身罩的光芒打在身上,顿时令她发丝凌乱、红唇微肿的模样,清楚地落入场中所有人眼中。
再联系她所说的“师兄刚才一直同我在一起”,在场人等看向她和崔尘的眼神顿时变了味儿,原先场中的紧张气氛意外地松弛了下来。
修真弟子间私下里幽会并不算稀奇,但鲜少会有女弟子不顾自己名节,挺身而出来为对方作证。而崔尘虽然被察觉身带魔气,但怎么说也是曾在仙魔大战中立有大功的奇才,大多数修真者对他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此时见奇才也免不了这种风花雪月之事,反倒令一些对他暗中提防的人稍稍放下点心。
神识疼痛的赵坦坦能说话清晰有条理就不错诶,哪里想得到别人会因为她遇见魔尊后狼狈的样子,想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见到气氛缓和下来,虽然没明白怎么轻易一句话就起到这么大效果,她心中还是略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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