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行当是绝对不能沾手的,不光不能借,也同样不能放贷。
道理太简单了,哪怕没有国丧这个事儿,甚至放出去的钱尽数都回来了,然后呢?后辈子孙有了这么省力来钱的方式,还愿意上进吗?还会去努力提升自己吗?甚至于他们知晓怎么正常的过日子吗?
毁一时,亦或毁一世。
时间未必能确定,但结局早已在他们入了这行当的那一刻,便已经无可更改。
罗氏终是回过神来,叹道:“我还道我娘家人做生意太过于冒进,如今才知,他们不过是运气不好,但总归还是有翻身之时的。”
瞅瞅梁家,只感觉罗家太完美了。先不说货物仍在,哪怕那些蜀锦真的全部砸手里的,那么对于罗家而言,也就是伤筋动骨。可他们的底子仍在,铺面、庄子、田产皆在,隔房的私房钱也不曾投入生意里,至于女眷们的嫁妆更是牢牢的捏在本人手里。
“外祖家……”锦娘有点儿纠结,“真的没法子了吗?”
“很难,做生意要赚钱难,亏本却是一夕之间的事儿。就看等国孝之后,事情会不会有所好转。”罗氏还是很镇定的,“放心,不会有大问题的。”
这回,娇娇倒是没加入进去,只因她满脑子都是狐疑。
依着罗氏所言,罗家购入的那一批蜀锦俱是完好无损的,而蜀锦这种东西,但凡保存得当,别说三年了,十几年都没问题的。再就是,蜀锦的花样又不是年年都换的,熬过国丧,再转手卖掉,即便不能大赚,起码也能保本。
所以,为何她上辈子听说的,却是罗家直接从大商户,跌到了殷实人家呢?难道那一批蜀锦全毁了?假如真是如此,那确实是伤了元气。
娇娇想不通,不过直觉却告诉她,最好还是让罗家尽管脱手比较好,哪怕折本卖掉也比全砸在手里要好。
迟疑了一会儿,娇娇试探的问:“国丧期间难道是禁止买卖蜀锦吗?”
罗氏讶道:“怎么会?咱们家还是照原本的数量买些放着,回头等出了国孝就成了,其实都不用三年的,差不多有个两年就无妨了。到时候,还可以择些喜庆的,给锦娘压箱底呢。”
也就是说,并不是不能交易,只是寻常人不会这么干,毕竟至少两年光景无法使用,完全可以等将来要用了再去买。
娇娇大致上弄明白了,为了确保万一,她又问:“那要是不用守国孝的人呢?岂不是完全不受影响?布帛锦缎只是咱们不能穿?”
“国孝,自然是全国都要守的孝。不过你也说的对,咱们家是不能穿,老太太没了,咱们得守实打实的孝。”
见罗氏还没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娇娇忙解释道:“家孝是咱们家的人才守的孝,国家也是咱们国家的人才需要守的。如果是别国人呢?苏家不是老是同别国人做买卖吗?我的嫁妆里,还有海外的玻璃镜呢,就是从别国来的。”
罗氏呆住了。
倒是锦娘接了一句:“苏家是做海上买卖的,我原还听姐姐说过,说海上有些怪人,长得跟黑山老妖一样,特别吓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做生意,一手货一手钱。又不是相看亲事,谁还会在乎对方的长相?别赖账就成了。”
“那苏家也不能帮我外祖家呢,我姐夫在家里根本就说不上话的。”
娇娇讶道:“有钱赚也不做?这可不对?我父亲曾说,苏家是最会做生意的,他们家除了后宅乱之外,旁的能耐可别提了。实在要是不愿意,多添几分利呗。”
冯四老爷的说法才没有这么委婉,苏家根本就是信奉利益至上的,好在他们也极为重承诺,又懂得给旁人留点儿活路,这才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
兴许有那种道德标准特别高的人,会对苏家极为不喜。但事实上,苏家对合作伙伴从来都是很慷慨的,有钱一起赚,绝不会将肉和汤一起吞。但就合伙做生意而言,苏家简直就是完美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梁家:QAQ
罗家: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再见啊再见啊~~~
第65章
魏钰娘嫁的是苏家五房的嫡少爷,在苏家的地位并不算高,又因着本身年岁也不大,直到如今仍不曾真正的主过事。好在,尽管他不能做主,但帮着牵线搭桥还是没问题的。
只这般,有魏家从中帮衬着,没过多久苏家就跟罗家搭上了头。
蜀锦确实是好东西,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尤其负责此事的罗二老爷是个眼光毒辣的,选的俱是蜀锦里头的上品乃至极品。因此,在验过货后,苏家那头很是满意,双方很快就达成协议,由苏家出海船做中人帮着将蜀锦卖给外国人,至于利润自然是少不了的。
之后,就没魏家什么事儿了。当然,谢礼是少不了的,罗家那头派人送来了一批蜀锦,权当是谢礼了。
罗氏也干脆,唤了娇娇过来:“这些都是罗家的谢礼,你拿去。横竖那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就算这样,娇娇也不可能尽数收下啊!
娇娇哭笑不得推辞了一番,见罗氏坚持,索性唤了锦娘一道儿挑,还故意道:“把蜀锦分成三份,咱俩先把喜欢的给挑走了,剩下的留给太太。”
这些蜀锦俱是上好的,毕竟罗家是诚心诚意来道谢的。娇娇故意跟锦娘一道儿闹罗氏,罗氏没了法子,便收下了一份。
全程就没其他人什么事儿。
娇娇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主要是自打她嫁过来之后,二房那头的存在感太微弱了,加上长房这些人态度又是明摆着的,直接导致她遇到事儿都想不起来二房。
可二房……
二太太倒不至于为了蜀锦的事情生气,确切的说,她如今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慌乱无措。
老太太没了。
他们二房原就是因为老太太,才得以留在府中。可如今,老太太都已经出殡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便是嫡出的,父母都已故去,也该是到了分家的时候了,更别提他们二房仅仅是庶出。
再一个,便是她长子的亲事。
早先,她的长子同罗家二房的三姑娘定了亲事。听闻罗家出事后,二太太便有心想要退婚。谁知道,偏那时老太太没了,吓得她顿时六神无主,哪里还想的起来退亲一事。不过也幸好,这门亲事不曾退掉,眼下看来,罗家想要度过难关应当是不难的,他们二房才是真正的没着没落。
偏这档口,又听说罗家的人来了,送来了好多的上等蜀锦。
二太太等啊等,没等到请自己过去的人,顿时心里一阵阵失落,不过更多的还是惶恐不安。
罗家应该不至于退亲?
人嘛,本就极为容易以己度人。二太太本人是个势利的,看别人自然也是这般。她原先想着,罗家都完了,那儿子娶个罗氏女还有什么意义呢?可如今再一想,自家老太太没了,他们二房只怕在府上待不了太久了,那罗家还愿意将闺女嫁到他们家吗?
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二太太想的脑壳都疼了,没想可靠的法子不说,还把自己吓得一愣一愣的,偏又不敢去罗氏那头探口风,生怕罗氏原先没想起来,自己这么一去反而惹出祸端来。
及至傍晚时分,二老爷父子俩回了府。
二太太最近心慌到什么程度呢?她连小妾都懒得收拾了,只一心盘算自己的嫁妆和多年以来辛苦攒下来的体己钱,以及将来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一个没捱住,她就同夫君和儿子说了自己的担忧。
“咱们是不是应当打算起来了?总不能真等长房那头逼咱们走?我嫁妆里有个小庄子,不然咱们凑一笔钱,在府城里买一处小院也使得。总该先提前安顿好……”
二老爷父子俩面面相觑。
男子的想法永远都是同女子不一样的,他们更有归属感,也不会这般没底气,总觉得魏家就是自家,即便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没了,长房也不至于直接赶他们离开。
就听二老爷道:“大哥大嫂根本就不曾开口,你这般急吼吼的又是在做什么?安心待着,不会有事儿的。”
二少爷也跟着点头附和道:“怎么说也该等守孝结束?哪儿有在孝期里头分家的?要是咱们没值班房舍,大伯也不能叫咱们露宿街头?”
这话听着倒是很有道理,可并不能说服二太太。
“早做打算不好吗?难不成真要等到长房开口轰咱们,这才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离开?”二太太还是满心的不安。
“儿子说的对,哪里有孝期分家的道理?你省省。”二老爷没再多说,撂下这话后,就去后头寻柳姨娘了。
二太太初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等她意识到二老爷又去姓柳的那贱.人处后,顿时气得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一团,连带送柳姨娘给二老爷的大姑太太都跟着恨上了:“你说你姑姑是怎么想的?你爹也不算年轻了,膝下是有儿有女,怎的非要送他个人呢?如今倒是好了,又添了个小子!”
“不过是个庶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二少爷并不以为然,他丁点儿不觉得如今才两三岁的幼弟对自己会有什么威胁。
偏此时,二太太满脑子都是即将被赶出去的可怕情形,听到自己儿子那句“不过是个庶子”,真的是又悲凉又绝望。
是啊,柳姨娘生的儿子不过是个庶子罢了,确实没必要再过于在意,哪怕魏家不似那等子官宦人家这般讲究规矩,也绝没有庶子继承家业的道理。
可反过来说,二老爷也是庶子啊!孝期分家会落人笑柄,可长房若真的想让他们二房离开,直接开口便是了,根本就同分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二太太越想越怕,忍不住落下泪来:“你瞧不上柳姨娘生的庶子,又怎敢笃定长房不会将咱们一家子扫地出门呢?”
“这……”二少爷显然没想到这一层,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在意过他父亲庶出的身份,只当自己是魏家的正经主子,哪怕打小的地位都不如堂哥,却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离开了魏家又会怎样。
父母在时,身为儿女是没有私产的。如果是女儿,要等到出嫁前才能得到一笔父母赠与的嫁妆,至于儿字,就只能等父母都过世后,由族中长老主持着分家产。
若是嫡子,那没问题的,即便祖宅、祭天等是要留给嫡长子的,可像别的产业,无论是庄子田产还是铺面等等,多半都是均分的,也有些地方是长子略多一成。但总得来说,嫡子之间的分家都还算是比较公平的。
若是庶子……
二少爷乐观了许多年,甚至连老太太没了时,他都不曾恐慌过。直到今个儿,他娘忽的提起了这一茬,他才恍然大悟,猛的就惊慌起来了。
“咱们家祖上可有先例?像这种情况,庶子离家可以分多少钱?”二少爷慌慌张张的问道。
二太太直接落下泪来:“比着庶女出嫁来的,才、才五千两……”
这话一出,二少爷面色惨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千两银子能做什么?假如是充作庶女的嫁妆,起码可以置办一个小庄子,买上几百亩地,即便每年的收益平平,但嫁妆嘛,本来就讲究一个稳扎稳打,不折本就成了。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但这个私产平日里是不会动用的。女子嫁为人妇后,吃喝用度都是由夫家出的,且每个月公中都会发一份月钱,换季也会制新衣,年里有额外的分红收入等等。
等于说,嫁妆就是最后的保底,除非家里遇到大劫难,不然是绝不会动用的。只有等儿女长大成人后,女儿出嫁时,当母亲的会从自己的嫁妆里取一部分添到女儿嫁奁里,再不就是等百年之后留给儿子了。
为何庶子不受人待见,有一个原因就是,没法继承母亲的嫁妆,毕竟出的起嫁妆的人家,又怎么会将好端端的姑娘卖掉给人做小呢?
二老爷本人没有私产,二太太倒是有嫁妆,但她娘家本就只是府城里的寻常商户,陪嫁不过两千两。至于已经同二少爷订婚的罗家二房三姑娘,因为同样是庶出,估摸着嫁妆也不会很多的,最多最多也就是同魏家的规矩一样,庶出的给五千两。
这么一算,二房的财产就已经很明了了。
“不、不是……咱们二房这么穷吗?以后若是想留在府城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三进院子,不也得花个两千两?”
二少爷惊呆了,他锦衣玉食了十多年,从未关心过家里的资产情况,冷不丁的得知了此噩耗,他感觉自己比那罗家、梁家惨多了,起码人家的家资都是数以万计,甚至十几万、几十万的,可他家呢?
“你们怎么以前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呢?应该早点儿同我说的啊,我是家里的嫡长子啊!”
“母亲您倒是说话啊!我父亲呢?还去找柳姨娘做什么?倒是赶紧商量出个章程来啊,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要不然,咱们去求求大伯,不叫咱们二房分出去单过?就还是跟以往一样,继续待在府里?”
优哉游哉了十几年,二少爷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他原以为自己是巨富家的二房少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魏家,自立门户。
前段时间,二少爷忙着同情罗家,后来因着知晓了小姑太太那夫家梁家的悲惨事件,他又心疼了梁家一波。
万万没想到啊,最最凄惨的竟然是他自己家。
第66章
都说人生是起起落落的,可魏二少却只觉得他的人生即将开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生涯。
眼见儿子整个人都不好了,二太太才后知后觉的开口安慰他:“也不必这般担心,你到底是你父亲唯一的嫡子,不管怎样他都会为你考虑一二的。”
话是没错,可前提也得他爹靠谱啊!!
魏二少张了张嘴,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不得不说,今个儿他这刺激受得可真是有些大了,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以前的他觉得前途是光明的,哪怕是二少爷好了,他又不是那种格外上进的人,魏家的吃喝用度皆是上乘的,每月都有丰厚的月例银子,每季都会制新衣新鞋,逢年过节更是少不了各色压岁红包……
哪怕他原就知晓他们二房是庶出,但平心而论,执掌中馈的大太太罗氏是个大气的,从不曾苛待二房半分。以至于魏二少自我感觉格外得好,从未意识到自己终有一日要离开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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